“皇？”舒舒從身後走來，抬手搭在玄燁的肩膀，玄燁順勢將她的手貼在臉頰，“有時候，朕會欺騙自己，額娘還在，欺騙自己，額娘是跟著皇阿瑪一道出嫁，去侍奉他陪伴他。!”

    舒舒道：“皇若覺得安慰，未嚐不可。”

    玄燁搖頭：“可是皇阿瑪不愛額娘。”

    聽這話，舒舒輕輕抽回了手，垂眸細思量，輕聲問：“皇，是昨晚的事，讓您思念額娘了嗎？”

    “看著朕給她夾的菜，她都會高興地笑起來，她怎麽這麽傻。”玄燁說，“朕甚至想，額娘若還活著，會不會更偏袒她，因為她們……”

    “那請皇善待她，將她的幻境編織得更合理更自然，不要輕易讓她絕望。”舒舒說，“十年後，後宮如雲，她不過是滄海一粟，連臣妾亦如是，但輔佐皇早日適應後宮的人心與人情，是臣妾的責任。”

    舒舒往後退了一步，屈膝道：“皇，請您早日從對額娘的同情悲憫走出來，臣妾相信，額娘為情所付出的一生，從未期待要換來兒子的可憐。”

    玄燁看著舒舒，說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朕徹查貪官汙吏，是想借此機會收攏人心，可鼇拜像是在朕的腦袋長了一雙眼睛，將朕所看的人，全都送入大牢、革職查辦。到底大清事姓愛新覺羅，還是瓜爾佳？這樣的日子，何時是盡頭？”

    果然，皇帝怎麽會為了鈕祜祿氏而大動情懷。

    他受挫了，心裏憋屈，額娘曾經的不如意，成了他宣泄幽怨的借口。

    縱然決心要和大權臣命長，這一天天在眼門前的壓力，還是要靠血肉之軀來扛。

    舒舒起身，貼玄燁的胸膛，抱住了他的腰肢：“皇，冷靜一些。”

    “舒舒，朕很辛苦。”玄燁的聲音，因為盛怒而顫抖，“朕真怕哪一天，忍不住受不了。”

    舒舒抬頭看著皇帝，忽然笑：“玄燁，我們去耍布庫吧，痛痛快快出身汗。”

    玄燁還沒回過神，舒舒拉著他的手往外走，朗聲吩咐大李子：“請裕親王進宮。”

    沒多久，有消息傳出宮外，皇帝又在和一群孩子摔跤耍樂，還帶著皇後在邊呐喊助威。

    這話傳到鼇拜跟前，府幾位宗親正帶著各家女兒來請安磕頭，四五個年輕姑娘一字排開，他下打量後，雖不甚滿意，也是沒法子。

    鼇拜威嚴無地說：“好好回去學本事，來年選秀，你們間若是有人能進宮，伯父我必然能保你們入主宮。你們不缺胳膊不缺腿，長得也算清秀，不希望再有人，還沒進欽安殿被篩出來，從現在開始，仔細學著規矩，一年後，可別出錯。”

    女孩子們怯怯而拜，齊聲答應，之後被下人領走了。

    鼇拜兀自喝茶，心幽怨，早從先帝起，他們家的女孩子進不了欽安殿，頭一次他還傻愣愣地沒醒過味，等後來察覺到，一晃到了如今。

    那布木布泰實在好涵養，竟然能談笑風生不以為然地與他和睦至今，皇太極一定沒想到，那個曾經在八旗之名聲不好的小福晉，會有這般叱吒風雲的一天。

    “太皇太後……你們不要逼我。”他將茶碗拍在桌，怒氣衝衝地自言自語，“千萬別逼我。”

    此刻布庫場，趴了一地的少年們，個個兒滿頭大汗，玄燁在一旁也是氣喘籲籲，雙手扶著膝蓋支撐身體，吃力地喊著：“再來。”

    “皇饒命，皇饒命……”一眾人連連告饒，幾十回摔下來，他們的骨頭快散了。

    “皇，咱們回吧。”舒舒朝玄燁招招手，“皇，臣妾餓了。”

    玄燁的衣衫濕透，汗水如雨般滴落在草墊，他緩緩直起腰，一步步走向舒舒，一手搭在她的胳膊，舒舒猝不及防猛地一顫，努力承受住了他的重力。

    聖駕直接去了坤寧宮，玄燁四仰八叉地躺在炕，舒舒和石榴為他更衣擦汗，脫下褲子和衣裳，露出一塊塊發青發紫的傷痕，新的舊的，這般模樣，哪裏像個養尊處優的皇帝。

    玄燁是石榴的命根子，她怎麽經得起看這樣的光景，忍著在皇帝麵前沒露出來，一走到外頭，淚水連連，心疼得稀碎。

    舒舒卻是早習慣，還拿著藥酒用力地揉散淤血，疼得玄燁彈跳起來，拍她的腦門：“你要殺了朕啊？”

    舒舒咯咯笑出聲，湊來輕聲說：“皇快趴下，叫我看看屁股摔傷沒有，今天藥酒把淤血散開，明兒坐在龍椅才不硌得慌。”

    玄燁不肯，說要叫大李子來，舒舒將他輕輕推倒，爬到玄燁胸前，撅著嘴說：“那往後，也叫大李子代替臣妾吧，後宮都散了，有大李子行了唄。”

    “放肆。”玄燁順手在舒舒屁股拍了一巴掌，可這一拍，竟是惹得他小腹一緊，咽喉裏一股股熱血向外湧，現在衣不蔽體的人是他，可他竟然被撩撥起來。

    舒舒意識到不對頭，這還大白天呢，她可不敢勾引皇帝，忙規規矩矩坐到一邊，露出幾分怯意：“皇，是我不好，玩笑過了頭，沒規矩。”

    玄燁哼了一聲，扯過一條錦被遮擋身體，背對著舒舒像是生悶氣，舒舒貼來問：“真的生氣了？現在、現在日頭當空呢……”

    玄燁轉過臉，笑意深深地在舒舒臉揉了一把：“你隻管沒規矩，到時候，朕會給你一點點把規矩掰過來。”

    舒舒忍俊不禁，卻皇帝更壞，冷不丁把手伸進被子裏，在玄燁的大-腿掐了一把。

    玄燁吃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舒舒卻一骨碌跑了，站在門外喊：“大李子，皇要你來藥。”

    大李子趕來為皇帝藥，玄燁的屁股還真摔出一大塊烏青，可大李子的手法舒舒還輕，被玄燁埋怨：“你沒吃飯嗎？”

    “奴、奴才用力些……”大李子硬著頭皮給皇帝藥酒，玄燁稍稍有痛楚的反應，他手軟，被皇帝罵了好幾回，狠下心一頓揉，藥酒滲透進身體，玄燁也鬆快了。

    皇帝累了，趴在炕頭睡著，舒舒再和石榴進門時，玄燁正微微打鼾。

    舒舒道：“姑姑，您看著時辰，別耽誤皇下午的課，還有一大堆奏折等著他批閱。”

    石榴含淚看著少年天子，輕輕擦去他脖子裏的汗水，為玄燁蓋被子，禁不住低頭啜泣了幾聲。

    “姑姑，皇沒事。”舒舒安撫石榴，“皇不這麽發泄發泄，憋著才不好呢，您放心，有我在。”

    康熙六年的秋天，轉瞬即逝，而初雪之後便連日降雪，未及臘月大清疆域北方一帶，已是銀裝素裹。

    臘月小年，難得雪霽天晴，一乘暖轎赫赫揚揚來到內務府外，幾十個太監宮女跪地相迎。

    裹著銀絲軟緞裘毛披風的靈昭款款下轎，走到門前，年輕的臉，帶著成熟穩重的威嚴，冷聲道：“都預備好了嗎？”

    “回娘娘的話，奴才們都預備好了，隻等請昭妃娘娘過目。”首領太監起身領路，“娘娘這邊走，您小心台階。”

    “明珠大人呢？”靈昭問。

    “在前朝候著，等待娘娘的召見。”首領太監道，“娘娘要見明珠大人嗎？”

    “替我道一聲辛苦，請明珠大人回吧，朝廷的事要緊，我這裏不過是幾件內宮的事。”靈昭四下掃了眼，吩咐道，“各房各司的首領太監、掌事宮女在哪裏，都來見我。”

    “是。”底下一眾人應著聲，紛紛出列，帶著各自的折子在院子裏排列整齊，宮女們搬來鋪了厚厚絨毯軟墊的梨花椅，將炭盆擱在一邊，請娘娘入座。

    靈昭落座，目光掃過眾人，傲然道，“開始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