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雖然違背了玄燁的囑咐，可她並不想探究太皇太後心的秘密，滿心以為，皇祖母說出來會好受些，隻想做個安靜的聆聽者。!

    但玉兒沒有傾訴的，也不認為說出來，能減輕她的痛苦，更何況是麵對小小的孫媳婦，麵對一個尚需要自己來保護的孩子。

    “我沒事，是看著鼇拜落魄到這個地步，感慨曾經的年華。”玉兒道，“讓大清的忠臣善始善終，一直是皇祖母的心願。”

    舒舒察覺到，太皇太後並無傾訴的心情，便也不再勉強，說道：“皇亦如此所願，但皇不曾經曆那一段歲月，他對鼇拜沒有感情，他麵對的，隻有令人恐懼生畏的大權臣。或許，鼇拜用自己的罪孽來結束一生，使得皇得以立威，也是他的另一種忠臣。皇祖母，您和皇，是成全了他。”

    玉兒欣慰地看著舒舒：“好，皇祖母聽你的。”

    舒舒知道，這番話，並沒有說到太皇太後的心裏，但她可以給玄燁一個交代，得到玉兒的允許，那日夜裏再見玄燁，便照著又說了一遍。

    玄燁也明白，皇祖母沒有敞開心扉，但隻要她能振作精神，能好好吃飯睡覺，足夠了。

    “到頭來，朕也把皇祖母圈住了。”可玄燁又對舒舒說，“朕不願放她走，不能讓皇祖母得以自由。”

    “那自然是不一樣的。”舒舒道，“皇祖母曾經想離不能離，現在則是心甘情願，在孫兒的身邊，皇別多想，豈不是辜負了皇祖母的心。”

    玄燁斜斜地看舒舒：“看樣子，過去的事，你知道的不少。”

    舒舒小聲嘀咕：“我好歹是首輔大臣家的孫女，而這些年兩白旗沒少被折騰，一折騰有人提多爾袞，提起多爾袞會……”

    玄燁伸手抵住了舒舒的嘴：“不要再說下去，為了皇祖母，我們都忘了吧。”

    “是臣妾僭越了，皇恕罪。”舒舒嚴肅起來，欠身道，“皇，臣妾從此再也不提一個字。”

    “難得見你老實。”玄燁嗔笑，“別緊張，我們正說著這事兒，你才會提起來，朕怎麽會疑心你不謹慎。隻怕今天皇祖母和你說的話，你也隻交代了朕幾句，朕知道你嘴巴緊。”

    舒舒笑了，放鬆下來靠在玄燁肩頭：“皇，您好好治理國家，天下太平；我好好守著後宮，生兒育女。讓皇祖母再也用為大清操心，再也不用為兒孫費神，是咱們最大的孝道。”

    玄燁當然認可，但提起生兒育女，他問：“聽說納蘭氏也有身孕了？”

    舒舒頷首：“太醫計算，將臣妾遲兩個月分娩，如今獨自搬了一處宮院居住，已經派了有經驗的嬤嬤宮女去照顧。”

    玄燁幹咳一聲道：“你……會不高興嗎？”

    舒舒傲然別過臉，拿腔捏調：“那要看人家有沒有誠意。”

    舒舒緩緩起身，撐著腰肢，能看見小腹微微隆起，且這些日子，幾乎能感覺到腹有了動靜，她慢吞吞地在玄燁身前晃悠，說道：“太醫說，孕婦的心情很重要。”

    玄燁胡亂穿了鞋子，一麵往門外走，一麵說：“那麽，朕回去好好想想。”

    舒舒愣住，立時急了：“不許走。”

    玄燁說：“朕要有誠意啊。”

    見舒舒真的急了，趕緊前把人抱回炕，好生哄道：“朕逗你玩兒的。”

    舒舒忽然感覺到腹仿佛有一股氣流竄過去，頓時不敢亂動。

    玄燁見狀，擔心不已：“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孩子在動。”舒舒慢悠悠地靠在墊子，笑道，“是孩子向皇阿瑪發脾氣了，皇阿瑪怎麽能欺負額娘呢？”

    “在動？”玄燁不可思議，“你的肚子還沒大起來。”

    舒舒笑道：“太醫說，已經開始長了，再過些日子，他會動得更勤快。”

    玄燁把腦袋湊在舒舒肚子，聽了半天，也分不清什麽才是孩子的動靜。

    舒舒笑道：“皇別急，再過幾個月，明顯了。”

    然而玄燁正興奮著，大李子忽然趕來傳話，說是鼇拜去世了。

    殿內頓時靜下來，氣氛凝重。

    “皇，去吧。”舒舒道，“最後做個了結。”

    玄燁頷首：“明日一早，朕來接你，我們去奉先殿給額娘柱香。”

    舒舒起身送玄燁到門前，目送他穿過交泰殿，消失在夜色裏，對身邊的石榴說：“但願皇，從此能釋懷幾分。”

    一場場雨，將夏末秋初的燥熱漸漸散去，清晨的風越來越愜意舒爽，但孕婦懼熱，納蘭氏眼下尚在害喜的月份裏，一早起來滿頭虛汗，熱得坐立不安。

    越是煩躁時，偏偏越是有人愛來叨擾，李氏帶著赫舍裏氏嘰嘰喳喳地來，進門說：“姐姐聽說了嗎，鼇拜昨夜死在大牢裏。皇今天一早帶著皇後娘娘去奉先殿祭奠先祖，我還以為，皇會把納蘭姐姐也帶，畢竟您也懷著皇嗣呢。”

    “你們坐吧。”納蘭氏強撐著精神，應付道，“昨晚寧壽宮送來新鮮的瓜果，正好切了一起吃。”

    李氏冷笑：“這瓜我們也有，不稀罕姐姐的，姐姐現在是兩個人吃，我們怎麽好分您的東西。”

    赫舍裏在邊很尷尬，好在沒多久，榮常在來了，她鬆了口氣，悄悄坐到了榮常在的身邊。

    納蘭氏害喜也不輕，人一多她頭暈，這會兒臉色蒼白，氣息急促，榮常在見了，便道：“我們散了吧，叫納蘭妹妹多睡會兒。”

    在她的幹預下，總算把人都帶走了，納蘭常在頓時伏在榻邊嘔吐起來。

    聲音傳出去，李氏不屑地哼了聲：“我聽吉芯說，榮姐姐你懷孕很太平，沒那麽多矯情的事。她可好，皇後娘娘害喜，她也跟著害喜，怕人忘了似的，可惜呀，皇好像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赫舍裏氏在邊輕聲道：“姐姐，你不是說，咱們一同進宮的，要互相扶持，和睦團結嗎？”

    李常在白了她一眼：“我說什麽了？你別挑我的不是。”

    “聽我一句勸。”榮常在終於開口，“你心裏不自在，拿自己的宮女太監打罵撒氣，也不會有人來管你，可你最好別招惹納蘭妹妹。人家好性情才不和你計較，但凡要計較，她隨便說句被你吵得不舒服，你吃不了兜著走，傷害皇嗣，可是要殺頭的。”

    李氏這才被唬住了幾分，嘴硬道：“我好心去看她而已……”

    榮常在說：“前幾天皇在寧壽宮對慧嬪動怒的事，你沒聽說嗎，你想想，你的家世背景真能強過慧嬪？若是不能，連慧嬪在禦前尚且如此，你還是老實點吧，放著好日子不過，何必自作孽？”

    李氏眼圈兒泛紅，委屈地說：“我又沒說什麽……這宮裏的日子，實在太悶了，心裏憋得慌。”

    邊的赫舍裏氏，也小聲嘀咕：“是呀，榮姐姐，咱們真的好悶。”

    兩日後，舒舒帶榮常在和張答應同去阿哥所，小公主滿百日後，被送回阿哥所撫養，昔日早產怕養不活的孩子，一轉眼也會爬會坐，胖乎乎十分可愛。

    舒舒留下張答應單獨和女兒待一會兒，她與榮常在來到承瑞的屋子，承瑞剛睡著不久，夢裏撅著嘴，像是在吃奶。

    “看過妹妹，再看承瑞，可真是長大了。”舒舒說，“那會兒抱在懷裏，才這麽點兒。”

    榮常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兒子，感激道：“是皇後娘娘的寵愛，才把他養得白白胖胖。”

    舒舒說：“如今宮裏的規矩，是嬪位以才能撫養自己的孩子，嬪之下，還有貴人，你要先封了貴人，才能升嬪位，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恐怕這兩年，也不能讓你如願。”

    榮常在忙道：“娘娘，臣妾不奢求自己撫養，大阿哥在阿哥所同樣眾星捧月，嬤嬤們臣妾更有經驗。”

    “但孩子離不開母親。”舒舒溫和地說，“皇的後宮，才四年而已，你們也還沒住進東西六宮，並非我苛待你們，想來是先帝那會兒，後宮太多動蕩，太皇太後和皇都有所顧慮。我也想著，慢慢把規矩坐起來，往後算十年二十年，也錯不了。而那時候，你是最有資曆的後宮之一，任何新來的人，都要對你高看一眼。”

    “娘娘，您總是這樣抬舉臣妾。”榮常在感恩，“臣妾實在無以為報。”

    舒舒道：“我是聽見傳言，後麵幾位常在嘀咕宮裏的日子太無聊太悶，是不是有這回事。”

    榮常在一驚，慌地跪下：“娘娘，她們也是有口無心。”

    舒舒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古來描繪宮嬪幽怨的詩詞不少，深宮裏的日子的確無聊。咱們一道想想法子，讓大家能過得開心些，往後有什麽事，隻管來告訴我。”

    “臣妾記下了。”榮常在應道。

    “昭妃協理六宮之事，分身無暇，十分辛苦。”舒舒道，“這些瑣碎小事，不要去打擾她，我現下閑著也是閑著，你們常來坤寧宮說說家常，也算陪我解悶了。”

    榮常在是聰明人，皇後話有話，她聽得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