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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朧，一縷微風攜了淡淡梔子花香飄過。林子裏沒什麽光亮，一個青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一身狼狽，赤著一隻腳，頭發散亂。

    她跌坐在地上，眼裏的驚慌還沒完全褪去，有些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這片林子她甚少去，一時間竟不知道回去的路了。

    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步伐有些亂，倒像是站不穩似的，她警覺地瞪大了眼睛：“是誰？”

    那人也不回答，隻漸漸走近了，不知怎麽手裏變戲法似的出現一隻燈籠，燈光將她籠罩住，借著光芒，她抬眼望去。

    那人一襲玄色長袍，腰帶上別著一把精致的匕首，步履紊亂，麵有醉意：“姑娘，你怎麽孤身一人在此？”

    待看清了那青衣女子模樣，他微微一愣，緩緩道：“蒹……葭？”

    其實憑小狸這點道行，這障眼法本來是瞞不住無量的，但他自蒹葭喪命後便獨居在這林中，整日飲酒不休，此刻神智已然陷入混亂之中，全然不看出眼前這青衣女子的真正麵目。

    小狸也是呆住了：“無量神君？你怎麽跑這裏來啦？”不等她把話說完，無量手裏的燈籠已經跌落在地上，隨即便感受到一個冰冷的懷抱：“蒹葭，再也不要離開吾。”

    鼻尖縈繞著濃烈的酒味，揮散不去，小狸僵住了身子，瞪大眼睛，她剛要開口，脖子上卻微微一熱，原來是眼淚。

    無量的眼淚順著她的脖頸一直流到衣領裏：“蒹葭……你不要走，吾一個人千年萬年，再也不想要放開。”

    小狸心一軟，輕輕抱住了無量神君，低聲道：“好，我不走。”

    “當真？”無量神君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欣喜，抬頭滿臉的期待，定定地望著小狸。

    小狸不敢和他直視，低下了頭：“我不騙你。”

    無量癡癡一笑，又抱住了她，酒氣熏人，幾乎要將小狸也熏醉了。她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有出聲，無量久久沒有動作，小狸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這才發現無量已然醉了，睡得昏昏沉沉。

    暖風沉醉，小狸仰頭望了望天空，隻零星幾顆星子注視著他們。無量的身子好涼，她忍不住想要抱緊他，給他一點溫暖。

    翌日清晨，陽光灑進小木屋中，無量坐起身，頭疼難忍，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小狸走了進來，手裏端著熱水毛巾，見他醒了，微微一笑：“無量神君，你醒啦？快洗洗臉吧。”

    無量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施了障眼法，變作了另一個女子，容貌秀麗溫婉，瞧來很是眼熟，可是為什麽呢？他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不知道為什麽，他想留她在身邊。

    他接過小狸遞來的毛巾洗了臉漱了口，走出臥房，桌上擺著清粥小菜，小狸柔聲道：“神君飲酒太多，吃些清淡的比較好，這是蒹葭特意為神君準備的。”自稱“蒹葭”的時候，她心跳如擂鼓，唯恐被無量當場拆穿，卻仍存了一絲期望。

    無量聽到“蒹葭”二字，微微一愣，這名字何以熟悉到這樣地步？可是細細思索，卻又著實不記得從前見過眼前這名喚蒹葭的女子。無量神君定定地看著小狸，張了張口：“你，叫蒹葭？”

    小狸心頭一跳，卻仍然點頭道：“正是。”

    “你為什麽在這裏？”無量神君揉了揉太陽穴，卻始終記不起究竟發生了什麽。

    “昨夜我在樹林裏遇到神君，將你帶了回來。”小狸答道，“見你喝醉了，隻好留下照顧你。”

    “多謝姑娘。”無量微微頷首，再不言語。小狸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無量好像不認識蒹葭似的了？若他看出她是假冒，為什麽卻不拆穿？如果沒有看出來，為何反應又這般冷淡？她想不明白，也不願深想，如今且就如此吧。

    白日裏無量又要喝酒，結果愣是找不到一個酒壇子，原來是小狸統統給打碎了，恐他飲酒傷身，無量神君瞧著那女子有些局促不安地告知他真相，同時眼裏也滿是堅定之意，不由得笑了：“碎便碎了，你何以這般小心翼翼？隻是可惜了我那幾壇子好酒了。”

    小狸在山野間遊蕩慣了，哪裏正經隻做過飯？因而手藝著實不敢恭維，勉勉強強做了一桌，沒想到無量神君微微蹙眉看了片刻，真的也就湊湊合合吃下肚，不曾抱怨什麽。不知為何，一想起“蒹葭”二字，他便忍不住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夜裏小狸悄悄爬了起來，腹中饑餓難忍，她給無量做的菜實在太清淡了，全然不符她的胃口，隻好夜裏找些吃的。

    無量站在小狸身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看著她低著頭全無形象地啃著一條魚，不由得暗暗好笑，嘖嘖讚歎：“真是好一條饞貓啊。”

    小狸微微一僵，羞紅了臉，丟下魚就要逃走，卻被無量提溜著衣領拉了回來：“你跑什麽？”

    小狸咬了咬唇，連頭都不敢抬：“我……我這樣太丟臉了，實在不好意思出現在無量神君麵前了。”

    “餓了就餓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吾也覺得你白天做的菜太過寡淡，吃來實在沒有滋味。”無量鬆開了她的衣領，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慰，“蒹葭姑娘，明日不妨做一兩個葷菜，也讓吾一飽口福。”

    小狸呆呆的看著無量，嘴角彎成一個略帶苦澀的微笑。

    是了，此刻她不是小狸，而是蒹葭。無量神君縱然不記得蒹葭姑娘了，但他聽到“蒹葭”二字時，眼神終歸還是不同的。

    兩人在這樹林中相處了兩日，彼時錦帕在玉苑已然萬分焦灼，齊王的三日之期即將到來，她卻拿不定主意，蘇慕還不曾回來，錦帕本想吹玉簫喚他回來，又恐蘇慕擔心，小狸也不知所蹤，實在是棘手至極。

    “娘子，看什麽呢？”就在錦帕托著腮呆呆望向窗外時，卻從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錦帕心中一喜，回過頭來，果然看到一片月白色衣角，隨風輕輕擺動，再一抬頭，便撞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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