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悲壯的老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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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著悲壯的心情,陳建明也從無為縣回舒州了。

    這趟差事對於老陳真個是驚心動魄。也可以說順利,也可以說充滿幺蛾子。

    乃是陳建明上任舒州代理通判以來的第一個大案。“果斷”授權王雱部出兵,而神雞雱戰力真沒讓陳建明失望,指那打那,一路仿佛蝗蟲般的開了過去就都和諧了。

    陳建明想說不牛逼都不行。可惜這孫子太過殺伐決斷,雖然最終是正麵定論,不過就因那小子以往差勁的口碑,以及過於血腥的手段,造成了司馬光的不信任。從而在無為縣上演了驚心動魄的“管轄權”之爭奪。

    危險啊,陳建明覺得差一絲王雱就跪了,若神雞雱在政治上跪了,授權出兵的陳建明照樣會惹來一身腥臊。

    好在那小子真的運氣好,最後時刻張方平不但鬼使神差的來了,還恰好張方平在路上遇到王安石帶來了樞密令,一舉把司馬光定死在地上動彈不了。

    否則慢一步,在政治上被司馬光先一步把王雱否定,那就一切都被動了。倒不是說司馬光有能力把王雱整死,但那個形勢能把一件功勞變為一場政治撕逼,從而讓大家忘記這是一次“剿匪事件”。隻留下這是一群鯊魚在搶錢的印象。

    王雱在淮西戰場上撈了多少錢陳建明不關心,隻有一點:他不能被否定。

    否則我老陳的“為民做主”美譽問誰要去,我老陳這個“淮西戰場總決策人”不是背鍋了嗎?

    懷著這樣的念想,返回舒州和美女夫人麽麽噠一番後,陳建明立即召見王雱……

    王雱屁顛屁顛進入陳建明書房,尷尬啊!

    這座宅子,這間書房,滿滿的回憶。大雱在大宋睜開眼睛起,看到的就是這些事物。

    不過現在物不是,人也非。

    老陳的藏書沒王安石多,但也真不少。王雱之所以尷尬,因為在老陳上任前喪心病狂的把這套別墅裏但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當然也包括書架。

    書架的確是王安石的,王安石帶不走,於是把那當做裝修的一部分,以來修去留的原則吩咐王雱不許動。

    結果現在老陳的許多書是放在箱子裏,堆放在牆角。

    其實有那麽一陣子,陳建明都忘記王雱搬空別墅的事了。這下見這孫子提著三斤雞蛋來裝逼,陳建明就想起來了。

    “王雱啊……”陳建明以一種無奈的語態道,“你不要整天提著價格不便宜的雞蛋在我這裏進進出出,像個什麽話,你若真有孝心,把被你搬空的家具給送回來,我就感激了。”

    “……”

    說起這事來王雱也對自己很無語,然而那些東西已經賣了,都在百姓家裏,哥還能去搶啊。隻能把雞蛋放下道:“通判相公明見,這些雞蛋足以換到那些家具。”

    陳建明擺手不耐煩的道:“拿走拿走,怎麽拿進來的,你給本司怎麽拿出去……”

    卻是說不完,外麵傳來美女的聲音:“吆吆小雱又來了,真乖,又給嬸嬸帶雞蛋。”

    老陳家夫人走進來,在王雱嫩臉上捏了一把,然後提著雞蛋就離開。

    “你你……”老陳氣的跳起來道:“你個娘們放肆啦,給老爺我放下。”

    卻是人已經走了,應該是去用雞蛋敷麵膜去了。

    王雱暗暗覺得好笑,老陳此時臉上的表情真的精彩。

    遲疑少頃,陳建明也沒膽子去和夫人打架,於是穩住了陣腳叫來老管家,吩咐道:“把本司當時在京城買的那盒狼毫拿來,轉送給衙內。”

    老管家去了少頃又來,遞給王雱一個精美的盒子。

    打開看是一隻係出名廠的毛筆。王雱拿了出來,拿筆方式和孫猴子差不多,然後把狼毫放入嘴巴裏舔舔,頑童風範的在空中畫了幾下。

    棒槌啊。

    所謂寶劍贈英雄,好筆贈才子。見到這犢子把這種高檔貨這麽用,陳建明和老管家看的非常無語,卻也不好幹涉。因為這是收了雞蛋後給王雱的回贈。

    “王雱你黃鼠狼給雞拜年啊,以後你少來我這裏,再也不要拿雞蛋來了。”陳建明感歎道。

    王雱嘿嘿笑道:“我外號神雞雱,此番也是你叫我來的,我才是雞,你才是黃鼠狼好吧。”

    陳建明度量還是有的,不想和小屁孩扯犢子了,於是吩咐老管家道:“給些給衙內上茶。”

    “回老爺,茶葉沒有了。”老管家道。

    “沒有了咱不去買呢。不是才撥下來的官俸嗎?”陳建明愕然問道。

    老管家尷尬的道:“倒是才收進一筆錢,不過被夫人拿起買水粉了,還訂了許多蜀錦,刺繡……”

    陳建明一臉黑線,坐在角落裏口中念念有詞“敗家娘們……”

    少頃又道:“茶引呢,用雙份茶引去換些茶葉來,沒有茶老爺我像個官嗎?”

    “回老爺,茶引也被夫人拿去賣了。”老管家道。

    “妥妥的禍害啊。”老陳現在從念念有詞過度到破口大罵了。

    說起來茶引是真值錢的,因為也是官府專賣,從中抽取了重稅。官員每月有固定份額茶引,這部分就是平價免稅的。所以份額當然也可以賣錢。

    想了想陳建明不甘心的道:“茶引賣往了何處,有收據沒有,有沒有被蒙?”

    “回老爺有收據的……乃是賣給了紅樓。”說完尷尬的看著王雱,因為在舒州大家都知道,紅樓基本是王雱的。

    “我@#¥”陳建明怒視著王雱道:“小子,原來最壞的人又是你?”

    “可這不關我的事?”王雱攤手道:“再說價格也沒蒙人不是嗎?紅樓的茶不購賣,當然要額外收購茶引。沒去弄走私茶,這代表我紅樓在給你舒州提供茶稅啊,相公還要咋地嘛?”

    陳建明道:“我沒說你漏稅,也沒說你不對。隻是官員家人參與這些事,很容易讓人誤會為不清不楚。那個敗家婆娘就應該吊起來,你們任何人都別陪著她胡鬧,別配合她。”

    王雱不想和他扯這些了。話說他那婆娘很萌的好吧,他卻整天說人家敗家,老陳真的混不成了。

    接下來抬了兩碗白開水上來,書房裏也靜了下來。

    少頃,若有所思的陳建明道:“小王衙內,你對這舒州的局勢有什麽看法?我總覺得最近這舒州有些不對,像是要出什麽事?”

    “並沒有看法,舒州不存在問題。”王雱一本正經的道。

    “你……”老陳卻也不禁覺得,這話似乎是自己之前最愛說的。

    可是之前在老陳看來的確沒問題,而現在街市上是真有些不對苗頭,像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形勢。

    “你乃是皇帝封的神童,綽號神機。我不信你沒看法?”陳建明道。

    王雱不禁楞了楞,陳建明或許不愛作為,但自己這段時間出征在外,不知道舒州局勢,都是陳建明盯著。於是以陳建明那喪心病狂的謹慎風格都說有問題了。

    所以王雱也覺得這是個不好的信號了,應該要考慮一下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不過表麵上王雱仍舊搖手:“不存在,舒州沒問題。也不關我的事,我是留在這邊收尾,馬上就要進京混,這邊的產業投資會全部撤離,我走後那管他舒州洪水滔天。”

    陳建明半張著嘴巴,想大喊一句不許走,卻又覺得自己沒有理由。

    想了一下陳建明這才一身冷汗的覺得,原來不經意間,舒州已經快要被這個不良少年綁架,真是他一撤離投資,舒州的市場不說亂,卻立馬要出現經濟滑落。上年的報表這麽漂亮,若我陳建明才上任就出現大幅滑落,就問題大了。

    於是陳建明苦笑道:“衙內你要什麽條件?”

    王雱狐狸尾巴這才露出來,說道:“現在我爹爹已經走了。司馬光仍在,我和他的矛盾不是秘密,大家都看在眼睛裏。加之我和舒州豪強司馬小花矛盾更深。下一步我也要離開舒州,那麽就是說我的人,我的產業,麵臨著滅頂之災。”

    “你若沒有違法亂紀,何來的滅頂之災?”陳建明官僚的模樣道。

    到此王雱一句話不說,起身往外走的時候道:“明日全麵撤離舒州,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現在我還鎮得住,‘神機營’也在,張方平距離不遠,不乘機逃離那就真是滅頂之災了。”

    “回來,你給老爺我回來。”陳建明拍桌子道。

    於是王雱這才回來。

    “你好歹具體說一下嘛,聽起來就是你的產業存在違法亂紀。”陳建明道。

    王雱岔開道:“也許吧。但若我要求陳大人在舒州找間沒有問題的商號,你找得到嗎?”

    陳建明楞了楞。

    王雱道:“於是我的要求是,你必須陳諾保住我的產業。這事隻有你能做到。我可不想人才走,養殖場和紅樓就被查封。以我現在的身家來說,養殖場並不能賺多少錢,但它是我大宋農牧科技初形,需要扶持。與此同時,它安置了跟著我征戰的戰士家屬,提供了穩定就業,這是命脈所在。其次,紅樓除了是錢財的主要來源外,也即將麵臨和汴京樊樓重組。雖然和樊樓的重組並不因為紅樓盈利,但重組前夕若被查封,傳出此等濃重政治信號的負麵信息,那將對我大雱在樊樓股份占比直接起到了嚴重影響。太陽底下就這回事,若我不安穩,我也不會讓你陳建明撿便宜。”

    明知道這是一種政治和利益的捆綁,陳建明也隻有苦笑著妥協。實在沒辦法,陳建明不想把舒州變的有多好,但絕對不想變的比現在壞。那就隻有妥協。

    妥協包括兩部分。一是動用通判權給王雱守門,但凡司馬光的法令若對王雱產業不利,就必須站出來否決。

    沒什麽對錯,自由社會下,資本和政治間的博弈自來就是這樣的。

    “行,在這個問題上你我已經談妥。我老陳會保護你的利益,因為你對舒州的確有貢獻這要承認。”

    陳建明撚著胡須又道,“但附加條件是,你得幫本司把目下舒州的局麵理順,我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你得把原因找出來。”

    “行,就幫你這一次。舒州若真有貓膩我會處理了再走。因為這些不穩定因素也能影響我的利益。”王雱起身道,“但相公得給小子一些時候,我要暗下慢慢觀察。”

    老陳覺得很神奇,直至這個他離開的時候才發現他是個小屁孩。之前則一直沒這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