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狗腦子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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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把王雱之前的一切幻想擊碎。

    這次見到柳生陰嚴時他像個逃難的乞丐,並且孤身一人。顯然遇到了什麽大事,日夜不停的趕到了大名府來見王雱。

    王雱命人給他拿了一杯茶水:“不急,慢慢喝下去,再說話。”

    柳生陰嚴很感動的樣子,把茶水喝光後道:“出事了,八月從九州島長崎出發的一艘船,是我和我家小姐光子親自押運。未進登州港就遭遇了海盜,混亂的形勢下我方的船被攻陷,光子小姐被海盜劫持了,投鼠忌器下在下無法作為……”

    王雱不禁大皺眉頭。

    柳生陰嚴接著道:“在下不想做浪人,作為武士應該一死了之。不過當時光子小姐示意讓在下活著來見您,聽您的指示。”

    接下來王雱詢問了多處細節,柳生陰嚴如實回答。

    大抵形勢是,很早時候藤原光子攜帶了日本太政藤原賴通的指令,來大名府找王雱溝通,意圖解決問題。但那些問題不是王雱想做就能做的,王雱基本上算是盡力了,但幾個月過去許多事情甚至連個說法都沒有,同時從九州島起運的白銀損失卻越來越大。

    高麗人隻有一個要求:但凡倭島的白銀都從高麗開京登陸轉口,價值依照最早以前的協議算。則日本白銀貿易船的安全交由高麗水軍負責,高麗會幫助“打擊海盜”。

    迫於壓力,太政大臣藤原賴通答應了高麗,承諾和宋國斷絕白銀貿易。

    聽到此處王雱大為不滿,很想對藤原賴通破口大罵。但又忍住了,罵也沒用,政客都特麽這個尿性,就算相互很熟悉,也不存在什麽朋友概念,何況是從未謀麵?

    柳生陰嚴接著道:“藤原殿下做此決定時,我家小姐仍舊心向大宋,為此她和藤原殿下據理力爭。最後……他們父女達成了相互妥協,藤原殿下決定兩線進行。用大量白銀進開京,穩住高麗人。與此同時由光子小姐用少量白銀進登州,由光子來維護日本與宋國的友好關係。希望取得相互諒解,維持盟友關係,最終一起謀求發展。”

    到此,柳生陰嚴非常擔心的觀察著王雱的臉色,希望他不要發怒。

    王雱遲疑少頃道:“好吧理解談不上,我也是政客,也做過些不地道的事,也跪過低過頭。她有難處我懂,好歹她還知道要麵子,要維護和我的關係不想破臉,你接著說。”

    柳生陰嚴道:“後麵的事應該在相公預料中了,我們夾帶一船最大數量的白銀,打算偽裝為其他貿易品進登州。無奈消息似乎提前走漏,高麗海盜人多勢眾,聚集在登州港外十裏範圍,幾乎把路線封鎖,他們要求對日本船隻登船檢查。”

    大魔王鐵青著臉拍案起身道:“喪心病狂!他們敢在我大宋登州十裏海域搞封鎖?檢查進港物資?誰給他們的膽子!他是世界警察?”

    柳生陰嚴急忙跪在地上道:“此點在下不敢虛報,確有其事。登州市泊司,宋國大人王拱辰都可以作證,登州港外十裏,一直有海盜活動。”

    就此王雱又緩緩坐了下來道:“媽的天下奇聞,高麗海盜充當世界警察,在我大宋領海緝查走私?”

    柳生陰嚴道:“當時我方就在想,不妥協不行。料想已經和高麗達成‘盟約’,他們隻是走過程不會認真,最多看一下我們覆蓋在上麵的偽裝品就放行。於是無奈下隻得讓他們登船檢查,誰料高麗人陰險,登船第一時間借助光子小姐上前磋商,他們就挾持光子小姐。我放投鼠忌器下未有交戰,就被他們整船都奪走了。依據光子小姐的指示我跳海遁走,進大名府告知您這些事。”

    王雱又道:“光子有說其他嗎?”

    “沒有,在下隻是帶來消息,陳訴當時的情況和前因後果,至於該怎麽做由您決定。”柳生陰嚴道:“現在沒證據表明光子小姐遇害、高麗人應該會把光子小姐綁做人質,所以在下還不是浪人。希望光子小姐吉人天相,若她遇害,在下會自裁謝罪。”

    王雱道:“這事急不了,你先在大名府安頓下來。我會從我自己的渠道去核實一些問題,耽擱一些時間是必須的。高麗人擺明了就是欺負人,擺明了就是不給麵子了。但仍要耐著性子,有許多的禮節和程序。這是負責任的大國該有的胸襟和作風。我不敢講一定能確保光子小姐的安全,但我承諾,會盡力迎接她回家。”

    “謝大人!”

    對此柳生陰嚴不說很激動,但遇到大事的現在心裏多少有些暖意,在柳生的印象中,較少見過身在高位的人能這樣的心思。

    這個事件發生除了是武士的恥辱,更是一個國家的恥辱。先是被人逼著簽署不平等貿易條約,不得已下都已經答應,其後竟是把宰相的女兒就那樣的綁做了人質?

    這除了讓柳生心理蒙受巨大的陰影,同時也讓柳生對大宋的羨慕到達了頂峰。

    柳生陰嚴認為大魔王是個偉大的武士,大宋的崛起不僅僅是科技和工業的崛起,要說這些,早五十年大宋就已經無出其右,但仍舊無數次受辱。

    分水嶺正是大魔王出兵青塘,若不打那一戰,從戰略上看大宋也遲早麵臨現在日本的局麵,會被人一步一步包圍起來捏著卵,越來越多的不平等條約施加在身上,直至垮塌的一天。

    然而正是青塘戰略,大魔王一舉打殘西北狼的整個邊防力量,兵至長城,占領西夏重鎮西涼府和宣化府。沒直接說,但強勢威脅到了遼國廣闊的上京道大部分地區,迫使駐紮南京的遼國珊軍不敢動彈。

    至今柳生陰嚴都記得,北川河口大捷時,就是整個天下戰略的分水嶺,同一時期,一直受到東海霸主高麗女真威脅的日本國中,藤原賴通的關注方向開始轉移,想要適應由於宋國崛起帶來的新形勢,即再起對宋白銀貿易。

    但任何一次的改革,任何一次的戰略轉移,總要涉及傳統既得利益群體的反撲。由此會有鬥爭,要流血犧牲。這就是日本必須承受的一個陣痛過程。

    在這之前,東海以北的霸主女真人、東海以南以及渤海霸主高麗,就是決定日本命運的兩個強盜。落後就要被日,打是打不過的,能守住本島不被他們攻上去燒殺搶掠就是慶幸,何況這兩個海域霸主背後還有真正的霸權支持。

    於是隻能妥協,把大量的白銀以近乎鐵的價值,送進開京換取微薄的物資。豬都知道把白銀送到大宋可以多換三倍物資,但無奈不敢啊,這和市井裏的幫派天天拿著刀在小店門口轉悠,掌櫃的賣東西給他們肯定不敢收錢,道理是一樣的。

    高麗遼國拿走日本的白銀後,由他們從大宋購買充足的物資。這個簡單的循環連柳生陰嚴都能看明白,但不論是否明白,隻能承受,因為這個循環縮小在江湖上的話,遼國霸權就是官府保護傘,女真高麗就是敢殺人又不用付律法責任的亡命徒,宋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奸商、自身都麵臨官府的吃喝卡拿。至於日本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拿起刀不代表拚得過,大魔王有名言這不叫防禦叫送死。

    而這一切的扭轉,就從大魔王出兵青塘開始,此種負責任的行為讓日本看到了“申訴”的希望。持續深入到現在,付出了極大陣痛,但是交鋒隻是剛剛開始。要說這是一場長久戰爭也可以,但其實可以看做一場官司,大魔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狀師,已經在研究案情,還沒正式接手但是準備介入了……

    這個期間,王雱讓官媒把此番登州港事件持續宣傳,想經由藤原光子一事,進一步宣傳“落後一定被日”的道理,想宣揚國家主義思維。

    大頭百姓可以慫是因為還有官府為底線,但以小日本為例,國家一定不能弱也不能慫,除非天上真有天庭有玉皇大帝,可以上去打官司,否則被日了、也就被日了。

    然而司馬光不幹了,王雱在北京這麽宣傳的時候,禮部特使來叫停,說“嚴禁挑撥民眾情緒,嚴禁渲染登州港事件。高麗人並未侵犯大宋領海,且並非高麗官方行為。此係高麗和日本的問題,與大宋無關,並且高麗禮部提出了抗議。還要求:要照顧最大貿易夥伴、盟友遼國的想法和感情”。

    媽的說的跟真的似的,高麗哪顆蔥也能對大宋禮部抗議,不就是宣傳口又開始恐遼了嗎?不就是遼國特使進汴京,要求宋國禮部就按照遼國人的意誌去宣傳嗎?

    此番汴京才是重災區,禮部發文後,各口子銷毀了大約一百萬份已經印刷的報紙。不論官媒私媒的總編都去禮部開會、接受新的指導。

    禮部要求:不要提及關於日本和高麗在登州港外的事。

    本著這個指導,各家自查後就矯枉過正了,鑒於工作量太大基本都是采用一刀切,但凡帶有“登州港”三個字的就算敏感內容,不論上下文是什麽,全部塗黑和諧,或者回收燒毀。

    司馬光厲害了。現在風頭不是一般的強,上次利用福康劈腿事件,司馬聖人把趙禎剛的不要不要的,儼然是不畏權貴敢說真話的領袖風範,是行的正坐的直的一代宗師。

    誰敢不聽他的呢?話說福康的公主爵位就栽在司馬光和皇後手裏。所以作為各家媒體報紙,大腿肯定沒有皇帝粗,新聞權還需在禮部年審,誰敢不聽呢?

    傳言民間有笑話說:但凡有“登州港”三字的地方都用筆塗黑了,於是登州官府都哭瞎。說登州海關(市泊司)進三司的文件,排頭就被一團墨跡塗黑了,三司的人麵麵相視、不知這是哪裏送來的文報?

    當然這隻是地攤文學茶餘飯後的笑談,但已然彰顯了大家長司馬光的牛逼之處有沒有。

    大魔王在大名府跳腳大罵,吩咐大名府官媒不許聽禮部指導,尤其工業報的審批權在工業司,不在禮部。於是就懟剛起來了,禮部和工業司相互發文指責對方“搞運動”。

    熱鬧是熱鬧了,眼見前三排相互狗腦子都打了掉出來,大家隻管吃瓜看戲。

    然而丟臉啊,作為負責任的黑暗騎士,大魔王現在半夜半夜的不睡覺,算錢糧,查進度,搞宣傳,搞動員,一切都在為大約十五個月後出兵渤海做準備。但就有各種各樣的幺蛾子拖後腿。這是讓遼國看笑話,讓高麗看笑話,讓日本不信任。

    總之,除了有黑科技且打贏了青塘戰爭,拋開這些看麽,現在的大宋怎麽都不像個負責任的大國,而是個神經分裂的逗逼。

    “臥槽眼花啊,居然是這群棒槌、打殘了西夏邊軍贏得了青塘戰役,這到底是運氣好呢還是老天瞎眼?”

    這是在汴京遼人街和西夏街中、大家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的汴京有個遼人街,大名府也有,就像後世的爸爸國有個唐人街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