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風雪中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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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今生,隔著時空的距離,無法跨越,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趙無敵陷入迷惘之中,眸光茫然,如同泥胎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若不是看到那隨著呼吸起伏的胸膛,以及口鼻中噴出的白氣,還以為他已經被凍死。

    李二狗伸出手掌在趙無敵眼前晃動幾下,喝道:“喂喂喂,小子,醒醒,醒醒!”

    趙無敵眼珠子轉動了幾下,有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麵色淒然,勉強笑道:“李伯伯,沒啥,我就是有點相戀阿爺和妹妹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想媳婦了,啊哈哈哈……”一個剛出營房的黑麵大漢,在趙無敵的肩上重重地拍了幾下,然後,仰天大笑幾聲,沒入漫天飛雪之中清除存貨去了。

    這個黑麵大漢身高八尺,身材魁梧,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笑聲如雷鳴,好一個昂藏偉丈夫!

    此人就是火長張奔雷,真是名如其人,氣勢如虹。

    之所以起了這麽一個拉風的名字,倒也不是因為他爹滿腹經綸,而是在他出生之時,正逢天雷滾滾,於是就得了一個“奔雷”之名。

    “想媳婦咋了?火長,前幾天是誰喝多了,抱著酒壇子眼淚鼻涕一大把地喊媳婦呢?”李二狗衝著張奔雷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接著一手提溜腰帶,一手按著下腹,叫道:“哦,憋不住了,小子,趕緊進屋,替我添把火。”

    李二狗不等說完,就邁開大步,緊隨張奔雷之後,沒入飛雪之中。

    趙無敵長歎一聲,拭去眼角的淚痕,推開破舊的板門,鑽進了四處漏風的營房之中。

    雖然說是早睡晚起,但是這“晚起”也要有個度,作為邊軍暗哨,擔負著警戒與哨探的任務,不可能任你一覺睡到自然醒。

    否則,和放幾頭呼呼大睡的豬有什麽區別?

    人們紛紛從並不怎麽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罵罵咧咧,然後拎著腰帶、衣衫不整,粗暴地一腳踢開營房那扇破舊的板門,一頭衝進漫天的飛雪中,如同揮刀撲向來襲的突厥人。

    早飯,也就是大戶人家所說的朝食,不過是一人捧一大碗糜子粥,張開大口,呼啦幾下,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糜子粥就進了肚子,吃得那叫一個豪邁。

    美其名曰,這就是軍人的吃法,就看不起讀書人吃飯,一粒一粒地數,吃一下,停一下,太磨嘰。

    不過,作為大明的一位遊擊將軍,趙無敵對軍隊生活並不陌生,至少,他前世就不是這樣吃飯的。

    因此,趙無敵認為,邊軍之所以能把一碗糜子粥吃得這樣豪邁,其中的原因無非是食物緊缺,從來就沒有吃飽過。

    果然,大家夥吞下糜子粥之後,將碗底舔得幹幹淨淨,然後,伸長脖子打量著同樣幹幹淨淨的鐵鍋,歎一口氣,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一大碗糜子粥下肚,雖然沒有填飽肚子,好歹給腸胃中增添了幾分暖意。

    軍隊不是養閑人的地方,尤其是邊軍的暗哨,擔負著警戒的重任,責任重大。

    雖然沒有吃飽,但是活還是要幹的,來不得半點馬虎。

    火長張奔雷大手一劃拉,先是擦擦嘴巴,再順勢一捋鋼針似的胡須,大聲喝道:“兄弟們,吃飽喝足了,抄家夥幹活了。”

    張奔雷不虧“奔雷”之名,聲如雷鳴,隆隆聲震耳欲聾,破敗的營房都不堪其擾,紛紛揚揚撒下一屋子灰塵。

    張奔雷的命令言簡意賅,簡單明了,頗有軍人的豪邁,以及草莽綠林的風格。

    一聲令下,除了留守看家的老軍李二狗,其他人紛紛起身整理衣衫,係緊腰帶,穿上皮甲,將能夠穿上的一樣不落全都套上,依依不舍地看著薄薄的被褥,然後,歎口氣,抄起家夥,走出了營房。

    再從馬房牽出戰馬,扳鞍上馬,在張奔雷的帶領下,呼嘯而去,沒入茫茫的風雪之中。

    作為邊軍的暗哨,不可能靠兩條腿去哨探敵情,否則,即便是你探到了敵情,也跑不過突厥人的戰馬。

    因此,趙無敵他們的裝備之精良,足以傲視整個邊軍。

    他們是全騎兵配置,胯下是全軍最好的戰馬,而且,每人都分到一件皮甲,此外,一條馬槊,一柄唐刀,一張硬弓,箭一壺,短刀一把。

    趙無敵自十五歲代父從軍,近兩年的邊軍生活並沒有將他打造成一個合格的悍卒,總體上屬於秀氣型,體質羸弱,開不得硬弓,打不了硬仗,要不是張奔雷等人照應,早就已經死了八回了。

    而現在的趙無敵空有高明的內功心法和十八般武藝,卻因為受這具肉身的限製,無法應用,徒呼奈何!

    不過,騎術沒問題,前世今生都是馬上的騎士,熟練地控製著戰馬,緊跟在張奔雷的身側。

    “嗬嗬,無敵,你小子騎術有長進呀,不錯!”張奔雷眼角一掃,作為邊軍的老斥候,一眼就能分辨出騎術的高低。

    “這都是張叔你教的好!”趙無敵輕笑道。

    這並非是恭維,而是發出內心的感謝。

    張奔雷對手下很照顧,尤其是對趙無敵,那是視之如子侄,可謂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不過,還是身體太弱,要是多一些肉食,保管你跟老子一樣強壯!”張奔雷歎道。

    邊軍生活艱苦,就連混個肚兒圓都是奢望,更別談肉食了,一個月能吃上那麽一頓,就已經是謝天謝地,形同過年了。

    天地之間茫茫一片,極目之處隻有紛紛揚揚的雪花,分不清東南西北。

    北風獵獵,卷起冰涼的雪,刮在裸露的臉上,如針刺、如刀割,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他們離開營房已經有五六裏地了,一路向北,搜尋著可疑的跡象。

    這條路,張奔雷已經走了多年,一草一木,溝溝坎坎,甚至哪裏有一座土堆、一塊石頭,都了然於胸,閉著眼睛都能走回營房。

    “老張,這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突厥狗應該不會來了吧?”小眼睛劉大山嚷嚷著。

    “這才是今冬的第一場雪,突厥狗為了順利貓冬,很有可能會瘋狂一把,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不得大意!”張奔雷虎目一瞪,大聲喝道。

    突然,張奔雷勒住座下奔馬,將馬槊高舉,喝道:“停!”

    然後,他跳下馬來,臥倒在雪地之中,掃去地上的積雪,耳朵貼在地麵之上,仔細傾聽。

    趙無敵也隨之下了戰馬,站在雪地之中,從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陣輕微的震動,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作為大明的北軍將領,趙無敵前世曾經同韃靼人交戰多年,他知道,這是前方有大隊的騎兵正在策馬奔騰、呼嘯而來。

    飛雪交加的日子裏,茫茫大漠之中突然有大隊騎兵由北而來,不用猜,這是突厥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