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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水其實並不燙，可是孩子皮膚嬌嫩禁不住稍微高一點的溫度，當場就哇哇大哭起來，我趕緊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上前安慰，”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話音剛落，女人突然抄起剩下的半杯茶水朝我潑了過來。

    我想不到女人的反應會這麽劇烈，一時間根本躲閃不及，被她迎頭潑了個結結實實。

    茶葉沾到我的頭發上，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去，胸前的襯衫瞬間濕透，lily和其他幾個員工推門進來的時候，我的樣子簡直狼狽極了。

    孩子還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女人不依不饒地想衝上來撕扯我，幸好lily反應快，衝其他人遞了個眼色，眾人會意，一起上前把女人和孩子都拉到了一邊。

    聽到lily打電話叫保安，我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伸出手按掉了她手裏的電話。

    ”算了，沒那麽嚴重！”我對著lily搖了搖頭，又繼續說，”你幫我安排一輛車，我想帶她們去醫院給孩子檢查一下！”

    孩子此時已經止住了哭聲，其他員工在lily的示意下也悄悄退了出去。

    我的視線轉向坐在沙發上對我怒目的女人，我心平氣和地望著她，”大姐，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現在我願意帶你和孩子去醫院檢查，醫藥費我來出，好不好？”

    ”我告訴你，今天我兒子沒事也就罷了，如果有事，我跟你沒完！”女人把孩子摟在懷裏瞪著我，她的態度似乎稍微緩和了一些，可是言語卻是刻薄的，”頭一次見到你這麽惡毒的女人，竟然拿小孩子出氣！你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你自己就沒孩子嗎？你想想如果別人燙了你的孩子你是什麽心情？”

    孩子？

    我有過的，我有過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小諾諾，她很乖她很可愛，她曾來過這世界，可是她卻不曾睜開眼睛看一看這世界。

    我盯著女人一張一合的嘴唇，視線突然變得模糊，耳朵裏似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突如其來的痛感像綿延的蛛網在一絲一絲的蔓延，蔓延到每一個細胞、每一處神經末梢，直到鼻腔裏盈滿熟悉的酸澀感。

    我攥住雙手，任由淚水肆虐，直到耳畔響起lily小心翼翼的聲音，”謝總，車已經在樓下了，要不還是我陪她們去醫院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我仰起頭，強作鎮定地對她笑了笑。

    ”可是您……”lily的視線停留在我胸前，頓了頓，才小聲說，”您這樣子出去好像不太好吧！”

    她這麽一說，我才驚覺自己的內衣已經洇濕了，和襯衫貼在一起，一副春光乍泄的樣子——就這麽出門，還真是不像話。

    ”小朋友，告訴姐姐你現在還疼不疼呀？”不等我開口，lily已經上前拉起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先是往女人懷裏躲了躲，緊接著才一邊搖頭一邊細聲細氣地說，”不疼了！”

    lily抬起頭，遞給我一個肯定的眼神，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衝她點了點頭，然後我又告訴女人，雖然我不陪她去醫院，可是檢查中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隨時過去。

    女人冷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多說，她站起身，抱起孩子跟著lily出了門。

    鬧劇結束，關上門的一瞬間，我背靠著門板，隻覺得疲憊不堪，宛若虛脫一般，心裏又是委屈又是惱怒。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工廠之所以同意不漲價、同意保證交期根本就不是在看我的麵子，他們看的是許君延的麵子。

    可笑的是，我竟然像個傻瓜似的毫無知覺，甚至還自以為是地接受了別人的恭維和讚美，最終殘酷的現實毫不留情地給了我當頭一棒——無論我怎樣努力怎樣掙紮，在許君延強大的實力和資本麵前我還是會輸的一敗塗地。

    ”喂？”電話裏傳出熟悉的、低沉而又清冷的嗓音，有一絲絲的沙啞，帶著濃重的疲憊，一時間，我竟然恍惚了一下。

    握著話筒，我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撥通了許君延的號碼，想掛斷卻已經來不及了。

    ”蓉……”他遲疑著剛叫出一個字，我馬上打斷了他，”許君延，幾天不見，你的手段真是越來越卑鄙了！你讓人去威脅工廠不許漲價不許延期，你以大欺小你倚強淩弱你還要不要臉？”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沉默幾秒鍾之後，許君延緩慢地開口，語氣沉穩而冷靜，”你告訴我是哪幾家工廠，我先讓蘇若去查一下！”

    ”別裝了！”我冷笑一聲，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繼續說下去，”我打電話給你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屈服，也不會去求你，你就等著接離婚訴訟狀吧！”

    憤怒讓我理智殆盡，話說的又快又急甚至帶著一絲絲恨意，說完以後，不等許君延再說什麽，我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在辦公室裏小坐了一會兒，本想去洗手間把濕衣服換下來，前台突然又轉了電話會議進來，於是隻好先開會，一直到lily回來，我襯衫上的茶葉和茶漬都已經幹掉了。

    不過幸好她帶回了令我安心的消息——檢查結果完全ok，女人已經帶著孩子回家了。

    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謝過了lily，趕緊從抽屜裏找了備用的裙子和內衣，然後直奔衛生間。

    裙子的拉鏈有些緊，拉了幾次拉不上，正想推門出去找個幫忙，耳畔突然響起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似乎是行政部的安娜，”哎，你們剛才是沒看見呀！謝總被人家潑了滿頭滿臉的茶水，簡直是狼狽死了！”

    ”不會吧，謝總一副女強人的樣子，怎麽可能會任人欺負呀？”

    ”正想問你呢！一大早就聽見她辦公室裏吵吵鬧鬧的，還有小孩子的哭聲，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聽安娜一說，另外兩個女孩開始連聲追問。

    ”嗬嗬，本來還以為她是什麽神通廣大的人物，其實也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你們還不知道吧，她老公是正清的許總，之所以工廠不給我們漲價也不延誤我們的交期，完全是看她老公的麵子，跟她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她倒好，故意不說，讓我們都圍著她三跪九叩的！現在好了，早上來的女人的老公也不知道是哪家工廠的，大概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找上門來了，結果總裁太太一個不高興，拿起一杯熱茶把人家孩子給燙了，真是有錢任性呀！”安娜滔滔不絕地說著，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諷。

    隔著薄薄的擋板，刻薄而尖銳的語言像針一般紮在我的心頭——我氣得直打哆嗦，手按在門上，強忍著自己要破門而出的衝動。

    ”哎，可是我聽說她正跟她老公鬧離婚呢！聽說她老公不肯協議離婚，她又找到什麽證據，正拖著呢！”有人突然說。

    心裏有些無奈，人畢竟不是生活在真空裏，就算再怎麽注意保護自己的隱私，可是還是禁不住各種消息的傳播，比如關於我和許君延的婚姻，似乎不知不覺間所有人都知道了。

    ”什麽？她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正清的許總我是見過的，又高又帥，簡直是無數思春少女的夢中情人，她竟然要跟這麽好的男人離婚，簡直是不識好歹嘛！”另一個女孩憤憤不平地說道。

    ”誰知道呢？也許是欲擒故縱吧！故意演一出戲，故意讓男人緊張唄！”安娜的語氣充滿了惡意。

    ”謝總是正經想要離婚的，現在確實是她老公不肯離，你們不要亂傳話，小心程總知道了你們就不要幹了！”是lily的聲音，語氣帶著濃濃的責備，她大概是剛剛進來，正好聽到了她們議論我離婚的對話。

    ”lily姐，別誤會嘛，我們也是八卦一下！不就是離個婚嘛，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離婚可是比結婚容易，我隻見過不願結婚的男人，還沒見過不願離婚的男人呢！”安娜不死心地繼續說著。

    ”謝總現在因為離婚的事情已經夠心煩了，你們還在背後亂說，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讓我抓到的話……”lily的聲音徒然嚴肅起來。

    伴隨著高跟鞋聲音的遠去，我聽到安娜不屑的嗤笑聲，”什麽她老公不肯離？還不是她自己不想離？想離的話，辦法多的是！”

    ”安娜姐，你快說說，我們也長長見識！”

    安娜冷笑了一聲，”給男人下點藥，再找個長腿大胸的女人去撩撥他幾下，關鍵時刻衝進去，劈裏啪啦一通亂拍，照片拿到法庭上，哪有離不了的道理？”

    ”哇，還是你狠！”安娜一說完，其他兩個女孩就開始大呼小叫。

    ”不瞞你們，我閨蜜當初就是這麽跟她老公離的，不過她老公當然不能和許總比……”

    腦子裏像是什麽東西突然闖了進來，想推開，又想抓住。

    我的心，瞬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