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鬧鍾，第二天被手機叫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天還黑著。有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窗子上。

    我又看了眼時間，上午九點。

    下床，拉開窗簾，外麵的天陰沉沉的，上午九點，黑得跟晚上九點似的。暴雨如注。

    看來今天去不成林家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讓韓彬休息一天。

    我簡單洗漱下，去韓彬的病房找他。

    打開病房門，我就呆住了。

    病床上根本沒人。我在病房裏找了一圈，也沒見到韓彬。

    離開韓彬病房，我去找了阿超。他暴露了，也不再躲躲藏藏，幹脆光明正大的跟著我。

    “韓彬是不是去林家了？”我焦急的問。

    “我的任務是保護您。”言外之意，韓彬去了哪，他不在乎，也不知道。

    “帶我去林家。”

    “是。”

    雨下的太大，即使有傘，從住院部走到車裏，短短幾步路，衣服也被打濕了。

    前方路灰蒙蒙一片，能見度不高，阿超開車開的很慢，用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才趕到林家。

    林家大門前，有一個人影孤零零的站著，沒有打傘，大雨將他從頭到腳澆個透徹。不知他在這站了多久，身體輕微顫抖著，仿佛隨時會倒在大雨裏一樣。

    我忙拿著傘跑過去，為韓彬遮雨，大喊道，“你身上有傷，這樣淋雨，你不要命啦！跟我回去！”

    韓彬眼眶紅紅的，臉上都是雨水，讓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哭。

    他看向我，眼中的悲傷讓人看著心疼，“我和林林通話了，他也讓我回去。你們好奇怪，幹嘛都讓我走！我又不做什麽，我又做不了什麽，我就在這裏站著！”

    “韓彬，我們回車裏等，好不好？我給風眠打電話，我一定會讓他出來見你的。”

    我伸手去拽韓彬，被韓彬一把推開。我後退了幾步，韓彬又再次站到了雨裏。他痛苦的皺下眉，襯衫上又有血滲出來。

    “韓彬！”我又氣又急，“你今天就是死在這裏，林家不放風眠出來，你也見不到他！你給我理智點，現在先跟我回醫院，處理傷口。”

    說著話，我手機突然響了。

    林風眠來電。

    我趕忙接通電話。

    “蘇茉，韓彬在我家大門外，你來把他接走。”林風眠聲音聽起來很正常。

    “我現在就在這兒，可他不跟我走。”我道，“你能不能勸勸他，他身上有傷。”

    林風眠說好。

    我打開免提，林風眠聲音傳出來，“韓彬，你走吧。我說了，我們兩個結束了，我不會再見你。”

    “你騙我！”韓彬聽到林風眠的聲音，忙跑到我麵前，對著我手裏的手機大吼。

    相比韓彬的情緒激動，林風眠真的是太正常了。正因為他與平常一樣的態度，所以說出來的話才更加的傷人。

    “韓彬，我本來就不是你們那邊的人，在一起是因為好奇，玩玩還可以，動真格的就算了。”

    “我不信！”韓彬咬牙，額間青筋都爆出來了，一雙眼通紅，淚珠一顆顆滾落，“你選擇分手，可以。但要麵對麵，看著我，跟我說！你現在連家門都出不來，你是被迫的！說這些話不是你的本意，我都知道……”

    “你讓我出去見你說，是不是？等著，我現在就出去見你！”林風眠話裏透著股狠勁。

    緊接著就聽到聽筒裏傳來林風舞的驚叫聲，“哥！你別衝動，這裏是三樓，不能跳！”

    我也嚇得趕忙喊道，“風眠，你別幹傻事。”

    “林林，我現在就走，你別傷害自己，我再也不來了。”韓彬哭著大喊，“我再也不來找你了，你別傷害自己，求你別這麽做……”

    一個大男人在我麵前哭成這樣，我眼眶也跟著紅了。

    “我們兩個結束了，懂？”林風眠逼問。

    “懂。”韓彬從牙縫裏擠出這一個字。

    掛斷電話，韓彬跟我回了醫院。

    他傷勢變得嚴重，處理好傷口，又輸消炎退燒的液。他乖乖的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療。一句話不說，眼睛空洞的看著某一個點發呆，仿佛魂已經丟在了那場大雨裏。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裏難過，“韓彬，等你病好了，我們再去找風眠。你也知道他是被迫的，你好好養病，病早點好，就能早點見到他。”

    韓彬對我說的話，毫無反應。

    兩天後，韓彬的低燒退了。他告訴我，我們該回梅城了。

    我一愣，“你……真的放棄了？”

    “他是富家公子，是我癡心妄想。”韓彬道。

    我還想勸他，分不清是真心為了他倆好，還是因為我和陸煜睿的那個約定。

    韓彬心意已決的樣子，我隻能又給林風眠打電話。林風眠手機關機，我又跑到林家去找他。

    這次隻有我一個人，林長棟終於同意，讓我和林風眠見一麵。

    林風舞把我帶到林風眠的臥室。我開門進去前，林風舞拉住我，低聲道，“我希望你能勸勸我哥，讓他想開點。”

    說真的，我並沒有覺得林風眠想不開，他的聲音在電話裏太正常了。可打開房間，進入林風眠的臥室，見到林風眠之後，我的這種想法就徹底改變了。

    林風眠的臥室很大，格局就像普通家庭的精裝小戶型，客廳，臥房，浴室該有的都有。

    此時，林風眠穿著一身白色棉麻的家居服，雙臂抱著雙腿，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刺目的光影中。

    白皙的臉，精致的長相，消瘦的身體，太過熟悉的畫麵，讓我一下子晃神，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第一次見林風眠。

    我心倏地一緊，喊他的聲音都透出一股小心翼翼，“風眠。”

    聞聲，林風眠回頭看我，神色淡漠依舊。韓彬給他染上的鮮活顏色，現在又都褪去了，他又變成了以前的他，淡雅的如一副山水畫。把自己置身事外，做一個旁觀的局外人。

    “你……怎麽樣了？”我不知道該不該提韓彬，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門沒有上鎖。風眠，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們並沒有關我，是我自己不想出去。”林風眠看著我，“帶著他回梅城吧，煜睿建議他出國深造，我很同意。”

    “那你呢？”

    “我很好。”

    我終於受不了這個沉悶的氣氛，走到林風眠跟前，盯著他道，“什麽叫你很好！你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跟人交流，也不出門！這幅樣子叫很好？！你覺得韓彬是那種會乖乖聽煜睿話的人嗎？他說了，他隻想在有你的地方……”

    “可是有我的地方不安全！”林風眠深吸口氣，“他這次沒死，那下次呢！我是蘇家的獨子，遲早要繼承家業，我要娶妻生子，這是我的責任。年輕我們可以瘋狂一次，可總要回歸現實。他有設計的天賦，去出國深造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一條路。我們兩個相互放過，這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我好。”

    “可是……”

    “蘇茉，我向現實低頭了，這條路真的很難走，我走不動了。”

    這是第二個人對我說，麵對現實的無奈，無能為力的。

    我猛然想到了我和陸煜睿，我還把我的希望，放在他和韓彬的身上，現在他都妥協了，我是不是也該接受現實，接受陸煜睿要走上的路。

    我和韓彬回到梅城時，已是晚上。韓彬要去酒吧，我也不想回去麵對陸煜睿，就跟他一起去了。

    韓彬勾住我的脖子，說我夠義氣。

    兩個心情不好，一心買醉的人，很快就喝多了。

    喝多之後，韓彬情緒嗨起來，問我和陸煜睿是不是要玩完了？

    “你才玩完了！”

    韓彬點頭，“我是玩完了，你不都已經知道了。現在說說你，我哥又怎麽惹到你了？”

    “你哥他要……”麵對韓彬疑惑的目光，我搖搖頭，“我不能說，因為這件事很大，說出來，你哥就真玩完了！”

    “我之前害了他兩次，他都沒玩完，這次是又有人要害他？”韓彬打個酒嗝，靠近我，壓低聲音道，“蘇茉，你說我哥也真是挺倒黴的，生下來就沒跟過自己的親爹親媽，長大了還有人想害他，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還不如全捐了，就捐給那些在礦山上，沒地睡，住山洞的人……”

    “你喝多了，”我笑他，“鄧先生優待礦工，他們條件很好，沒有人住山洞……”

    “我才沒喝多，我親眼看到有人住在山洞裏。那個山洞就在後山，在墳地的後麵，”韓彬一臉確信的道，“當天我看到了春兒的字條，我就跑到墳地那兒找你們去了，沒找到你們，就找到了那個山洞，山洞裏住著人，當時我還聽到人說話的聲音了。後來，我就遇到了上山找範小花的人，我就跟那群人下來了。”

    我懷疑的看著他，“回來這麽久，為什麽一直沒聽你提起過？”

    “我向一個工人打聽了，他說山上沒人住。這說明什麽？說明住在山洞裏的人不是礦區的，我猜可能是個野人……狼孩？”

    我聽他越說越玄乎，更不信他了，把酒遞到他麵前，道，“喝酒，別講故事了。”

    “你不信我！”韓彬抓住我的胳膊，直直的盯著我，“你敢不敢跟我去？”

    “去哪？”一個冷冽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和韓彬都沒反應過來。我疑惑的看著韓彬，韓彬認真的答道，“去探險……”

    “你們兩個醉鬼，要去哪探險？”

    這時我才反應，包廂裏又多了一個人。眯起眼睛看過去，陸煜睿就站在酒桌的前麵，正垂眸看我。

    “連家都不回，直接來酒吧買醉。老婆，你的膽量真讓我刮目相看。”

    都說酒壯慫人膽，但我覺得我喝得還是不夠多。否則怎麽會因為陸煜睿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後脊背都感到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