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別啊！”夏然的媽咪著急了，“小嵩，你至少先把秘訣告訴我”

    夏然嘻嘻一笑，“媽咪啊，你就洗洗睡吧這種事情隻能媽咪，等你女婿過門了，自然會告訴你的”

    “哎喲，真是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這還沒有過門呢，胳膊肘就朝著外拐了”夏然的媽咪顯然吃醋了。

    “哎喲，我的好媽咪，我最愛你拉”夏然搖了搖老媽的胳膊，“等我們回來，我慢慢告訴你，我走啦”

    俆嵩也很有禮貌地向夏然的媽咪揮手告別。

    “你們兩個和夏女士說說話，別參合了。”俆嵩的爸爸說。

    夏然和俆嵩對視了一眼。

    夏然趕緊開口說，“叔叔，您就讓我們過去吧反正我們也是這個專業，過去開開眼界，可以冒充一下過路的圍觀群眾，說不定也可以說得上話。”

    俆嵩的爸爸看了看俆嵩的媽媽。

    兩個人最後微微點了一下頭。

    車上。

    氣氛十分沉悶。

    俆嵩的媽媽揉了揉額頭，抱怨著說。“俆嵩，我就說了，叫你不要學醫，不要學醫，明明當時成績還不錯的，隨便學個理工科都行，幹嘛要出來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俆嵩的爸爸握緊了反向盤，他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夏然看了一眼俆嵩，他的麵色嚴峻冷清，隻是沉默著。

    俆嵩的媽媽沒有住口，她繼續說，“你知道嗎？在醫患矛盾突出、惡性傷醫事件頻發的當下，全國各級別醫院都麵臨著醫生跳槽或轉行的困境。

    光我們醫院這個月就有7個醫生和護士cí zhí，我們好歹還是三甲醫院，按理說，福利各方麵都還不錯。

    他們寧願進入醫藥公司和醫療器械企業，哪怕是做xiāo shòu，都不願意做醫生了，你一個毛頭小孩，根本不知道當醫生有多麽難？你以為的醫生是什麽？懸壺濟世？靠著你一腔的熱血嗎？”

    俆嵩咬了咬嘴唇，“如果所有的人都抱著媽媽這樣的想法，整個中國還會有醫生嗎？那以後是不是有人生病，誰來看病？”

    “幼稚！”一直沒有說話的俆嵩爸爸也開口了，“我們這個市多少人口，需要多少醫生？你以為靠你一個人就可以力挽狂瀾嗎？這是一個行業的低迷，一個人是拯救不了的，醫生隻是一個小小的水滴，水滴對一片汪洋的作用是可有可無的，你隻是用你的青春來撞南牆，用你的下半輩子為你當初的錯誤選擇來買單！”

    俆嵩的爸爸說話口氣很重，這讓夏然聽不下去了。

    她說，“叔叔，您這麽說，我不同意。我們在高考的時候，都是過五關斬六將才進入了現在的大學，你也是醫生過來的，你憑什麽這麽踐踏你的職業？”

    “孩子，你還小。”俆嵩的爸爸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是一個醫生，我尊重我的職業。但我同時也是一個父親，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吃自己吃過的苦。這麽給你說吧，超過八成的人都有轉行的念頭，如果不是自己的專業限製了發展，很多人寧願去做其他的工作，而且醫生和護士的孩子，都百分之百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從事醫療工作。”

    夏然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俆嵩的爸爸繼續說道，“你們都年輕，不懂得生離死別，也不懂得人性。當你們做了一兩年醫生，看多了各種病人的麵孔，你們就會後悔當初填誌願時候的選擇。”

    “我知道當醫生很辛苦，我聽我們老師說，一次手術做下來可能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必須全神貫注，一下來就幾乎虛脫。”夏然眨了眨眼睛，“但是可以獲得的成也是其他職業不能比擬的啊，想象自己能夠將一個一個快要死去的人從死神手中拉過來，就覺得自己跟那拯救世界的天使一樣我都開始崇拜我自己了”

    俆嵩聽完了夏然的滔滔不絕，忍不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是看熱血日漫看多了吧？”

    “那你為什麽要當醫生？”夏然不解地看著俆嵩，“我爸爸媽媽是無所謂學什麽專業的，當時還以為我是報的舞蹈專業的，結果錄取通知書寄來的時候，我媽還以為記錯了，你可和我不一樣，叔叔阿姨都不支持你的啊”

    “爸，媽，你還記得2002嗎？”俆嵩問，“那一年，北城傳染病發作，死了很多人。你們兩個當時作為醫院的業務骨幹也被調離到了北城。”

    俆嵩的爸爸和媽媽沒有想到俆嵩會突然說起這個，他們想到了那些被隔離的日子，很久遠的記憶從大腦裏開啟，有一種說不清的回味。

    “我當時還很那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距離我很近。

    當時在奶奶家住著的時候，我每天一放學回家，就打開電視看中央電視台。

    那個時候新聞每天報道，就是想要關心傳染病發病怎麽樣了，是否控製住了，你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可是，我那個時候看到的卻是今天死了多少多少人，明天死了多少多少人。

    有幾次看到某某醫生殉職，某某護士殉職的時候，我就特別特別的害怕我害怕有一天電視上出現了你們的名字。”俆嵩用著很輕的語氣說著。“那個時候，我很害怕，但是我從來沒有哭過，有一種很澎湃的精神在內心鼓舞著我。當你們回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是凱旋的英雄，我很崇拜你們，而我長大了，也要做這樣的英雄。”

    整個車裏一片寂靜，隻剩下俆嵩的娓娓道來。

    “既然你知道所麵臨的是和死神的博弈，那你為什麽還要選擇這份工作呢？你知道我們那個時候，每天要工作十三、四個小時，要穿好幾層防護服。去的醫生基本上都是男的還好一點，護士都是女的，經常有護士體力不支，脫水暈倒的。”俆嵩的媽媽聽完之後，心更疼了。

    “那隻是你的一個夢，今天帶你過去見識見識也好，我建議你現在轉入藥科，雖然以後出來工資比較低，但至少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俆嵩的爸爸歎了一口氣說。

    “就現的醫療環境，你也看見了，醫生早上出去上班晚上就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家，我現在每次遇到什麽的病人都頭大”俆嵩的媽媽更是滿腹牢騷，“要不然你現在去上個什麽給錢就可以讀的專科學校，學個什麽會計之類的，你的腦袋聰明，多考幾個證，以後出來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命在手裏。”

    “是啊，學醫的最苦最累，上的課比人家雙學位的還多幾倍，你們偏偏在這裏泡著幹嘛呢？”俆嵩的媽媽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抹眼淚，“我現在都說了，不管是同學還是父母，勸別人學醫絕對都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情。如果自己不是醫生，勸別人學醫那就是瞎扯，如果自己是醫生，還勸別人學醫，那絕對是有深仇大恨啊你說，其他的事情，你都聽我的，為什麽偏偏這件事，你就不聽我們的呢？爸爸媽媽，什麽時候會害你啊？”

    夏然聽得一陣無語。

    俆嵩幹脆的做起了安靜的美男子。

    “沒有假期周末，薪酬少，性價比低，這些都不存在的。”俆嵩的爸爸歎了口氣，“你這個人又不怎麽說話，老是冷著一張臉，很容易得罪病人或者家屬，病人和病人家屬的素質參差不齊，再加上現在的無良媒體把醫院醫生都過分妖魔化，搞得現在病人和病人家屬很多戾氣很重，動不動好像醫生訛詐了他們什麽？總覺得醫生好像是神，開的藥就是靈丹妙藥，一下去就必須藥到病除，不然就是庸醫，不然就是醫生故意害人。唉人心不古”

    “好了，老頭子，別說這個了。”俆嵩的媽媽看後座的兩個孩子都一臉鬱悶，趕緊打了個圓場，“我倒是聽過一個對子，特別有意思，說出了我們的心聲。上聯：升官發財請走它路下聯：貪死怕生莫入此門。橫批：不要學醫。”

    “噗呲”夏然原本崩的緊緊的小臉一聽這個話就忍不住樂了，她差點就說，你們這是跟醫生這個職業有多大仇，多大的怨啊？

    俆嵩看著一旁的夏然，忍不住伸出手，將她一把摟在了懷裏，這個小東西，笑點可真低呢

    幾個人聊著聊著，車子就已經開到了醫院。

    車剛停穩，俆嵩的爸爸就迫不及待地朝著綜合部跑去。

    俆嵩的媽媽跑的不快，也急匆匆的跟了過去。

    俆嵩和夏然過去的時候，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陳叔叔！”俆嵩看到陳叔叔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心一疼。

    他的眼鏡被摔碎，臉上還有五條血印。

    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哭喊著，“你這個庸醫，不是都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了嗎？為什麽病人還沒有死？”

    沒有死？剛剛從人群裏擠出來的夏然剛剛聽到這一句話就石化在原地。

    俆嵩的爸爸趕緊解釋著，“這位姑娘，沒有死不是還有活過來的機會嗎？這不是一件好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