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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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喬給陸明遠順毛:“你不僅機智, 還很可愛呀。”
陸明遠和她較真:“哪裏可愛?你說清楚點,顯得更有誠意。不然,就像是在糊弄我。”
蘇喬從善如流:“我見到你的第一眼, 被你的外表吸引了一點點。後來我發現, 你真好玩啊, 性格耿直, 嘴硬心軟,忽冷忽熱……”
她竟把“忽冷忽熱”也當成了萌點。
算來算去,隻能用“情人眼裏出西施”來解釋了。
陸明遠若有所思:“你喜歡忽冷忽熱的玩法嗎?”
他很自覺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本本分分地係好了安全帶。但他身體傾斜, 附在蘇喬耳邊問:“我最近是不是太熱情了?”
蘇喬暗忖:他何必問自己哪裏可愛呢?他現在的模樣就很讓人心折。
她唇邊含笑地回答:“我巴不得你天天都對我特別熱情。我從前經常想, 哪怕你是一塊冰, 我也要把你捂成一池春水。”
蘇喬的嗓音稍微提高了些,坐在後排的父親也聽見了。
他老人家咳嗽了一聲。
唉……
瞧瞧女兒對待陸明遠的態度。
他可能真的要認下一位女婿了。
倘若陸明遠的父親不是陸沉,這件事會好辦很多。別說他的職業是藝術家, 哪怕他是個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 隻要長相周正, 情真意切、沒有歪心思,蘇喬的父親都不會反對。
孩子那麽喜歡, 他反對做什麽呢?
他要做的, 隻有鋪路。
他左思右想,推敲出一套說辭, 打算通過陸明遠, 探一探陸沉的口風。
回家後, 父親帶著蘇喬上樓。
陸明遠寸步不離,緊跟其後。他並不是非要和蘇喬待在一起,他自己獨處時也很悠閑輕鬆——然而這段時間以來,蘇家不得安寧,狀況層出疊現,蘇喬和她父親的談話,陸明遠不想錯過。
三人先後進入書房。
蘇喬反手關門,坦白道:“爸,所有遺囑都在我手上,你要不要看一眼?”
她不再避諱陸明遠,她的父親卻做不到。
蘇喬了然,故意含糊地說:“我們家的那些事,陸明遠基本都知道。”
父親拐彎抹角地批評她:“你把他當成半個自家人了?”
蘇喬道:“他口風緊。”
陸明遠接話:“而且誠實守信。”
蘇喬立刻幫腔:“答應我的事,能做到的,他都做到了。”
她的父親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終於談及正事:“小喬,遺囑的內容我不細看了。你做好計劃了嗎?我這麽說,不是在催你們動手,你那兩位伯父,還有董事會裏的行家們,一個比一個難纏……你想全身而退,無路可退。”
蘇喬拉開保險箱,掏出一份遺囑:“爸,我要是想跑,三年前我就跑了。”
滿室茶香蔓延,父親雙手持杯,調侃了一句:“你現在有了陸明遠,我和你媽媽,都怕你和他私奔。”
陸明遠眉頭微鎖,唇線輕抿,因他忽然被扣了個帽子,心裏頭不大高興。雖說他的確有私奔的念頭,可他從沒和蘇喬講過。自從葉姝在晚宴上中毒昏厥,陸明遠便覺得,他不能以正常的思維,去考量蘇家的事。
他問:“葉姝的情況,還沒搞清楚。蘇澈又是冒牌貨……蘇景山死於非命,凶手逍遙法外,能不能收集證據上報,直接把他們抓了?”
“抓誰?怎麽上報?證據在哪兒?”蘇喬的父親一連三問,保溫杯“砰”的一聲,磕在了紅木桌麵上。
陸明遠沉默僵持。
他驀地想起陸沉的告誡——殺死蘇景山的人,極有可能是蘇喬的父親。陸沉那時還說,蘇喬的父親下手太狠,將來肯定要牽連蘇喬。
陸明遠迂回道:“我不是偵探,回國不到一個月,證據再多,我也找不過來。”
他抬起長腿,架在茶幾底端的橫杠上,動作十分散漫:“我隻是覺得,打從蘇景山去世,宏升集團自亂陣腳,攤上了一筆爛賬。”
蘇喬的父親應道,“你別急,要沉住氣。”
他的確是一位引路的長者:“跟他們鬥智鬥勇,絕不能心慈手軟。你沒有在陸沉跟前長大,很多事,你做不出來,怎麽辦呢?就該借用別人的手。”
陸明遠靠回椅背,望向蘇喬。
蘇喬夾帶著一份遺囑,坐到了陸明遠的身邊。
她鋪開文件,輕聲道:“爸爸,爺爺把所有股份留給了你,但是他要你寫一份委托書,將公司全權交由蘇展管理。我最近聯係了幾位董事,他們願意讓出一部分股權……”
父親點了一根煙:“小喬,你急什麽?”
煙塵如霧,混合著茶香,飄到沙發邊上。
蘇喬半垂著頭,發絲遮擋了側臉:“爸,不是我著急。是蘇家另一邊的人催得太緊,葉姝的事情一出,她的母親不可能善罷甘休,他們的背後還有顧寧誠。放在幾年前,你能想象顧家會和宏升競爭嗎?現在他們光明正大地做了。”
蘇喬說話的技巧,都是她爹一手教育出來的。
既然如此,她的父親就不會輕易受她引導。
父親駁斥道:“你二伯父一家人,頂天了也翻不出浪花……你想做宏升的最大股東,隻能按遺囑的規則來。”
他叼著紙煙,伸出食指,摁住遺囑上的一行字,暗示道:“允許宏升集團收購咱們自己家的公司。小喬,你要是同意,那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拿什麽和他們硬扛?”
蘇喬緩緩吸氣:“可是爸爸……”
父親不願意再講下去,他猛地一拍陸明遠的肩膀。
陸明遠抬頭看他,自然而然道:“嶽父。”
蘇喬悶聲一咳,驚訝不已:“你什麽時候改口叫他嶽父了?”
陸明遠隻顧著和嶽父說話:“別抽煙了,吸煙有害健康,你看煙盒子上都寫了這句話。”他將茶幾上的煙灰缸舉高——那缸子常年不用,光潔如新。
嶽父將煙卷摁滅,扔進煙灰缸裏。
他問:“陸沉煙癮也不小,我記得,他雪茄不離身。女婿,你這麽勸過陸沉嗎?”
“沒,”陸明遠捧著煙灰缸,偏過頭道,“我的建議,他從來不聽。”
陸明遠主動提及:“幾年前,我勸他關掉走私公司,和他吵了一架。”
蘇喬的父親玩味一笑:“哦,還有這一出?”
他如同和藹的長輩,慢悠悠地說話:“剛聽說你是學藝術的,我還以為,你幫著你爸做走私呢,你給他當兒子,就要幫襯他的生意。”
陸明遠理解嶽父的深意,不屑中帶著一絲憤怒,嗓音更顯低沉:“國際走私……誰做誰倒黴。從亞洲偷運藝術品,賣給歐洲和北美的收藏家,再仿製幾幅名畫,賺一筆盜版費,這也算生意?”
蘇喬的父親歎氣:“為了這些,你爸還殺了人呢。”
陸明遠靜坐不動。
又聽對方說:“你認識周揚嗎?周揚失蹤很久了。他是陸沉多年的夥伴,他的女兒周茜萍,還在意大利上學。”
蘇喬早知道這個消息。
她拉起陸明遠的手,發覺他指尖微涼。她忽然自責不已,將他拉進渾水的人,是她啊。
蘇喬斟酌著開口:“爸,你親眼看見陸沉殺人了嗎?沒有吧,你隻是推測而已。周揚謹小慎微,沒那麽容易死,歐洲難民最多的時候,他還去希臘晃了一圈。”
父親攤手道:“那你來說,周揚藏在哪兒?”
“我又不是周揚,”蘇喬趁機渾水摸魚,“再說了,歐洲大部分城市,連個安檢都沒有,他要真出了事,也不能賴定陸沉。”
她快速轉移話題:“爸爸,遺囑的事,我們以後再商量。蘇澈的身份弄明白了,你可以找人去釣他,就看他上不上鉤了。”
言罷,蘇喬拽著陸明遠出門。
她的父親目送女兒離開。隻覺這個橋段,好像兒子護著媳婦。他忍不住腹誹,陸明遠那孩子,也不知陸沉是怎麽養的,和他們都不是一路人。
門外,蘇喬稍稍鬆開陸明遠的手腕,故作輕鬆道:“我和你,還有我爸爸,我們三個人,都不了解陸沉。我爸爸說的話,你別當真。”
陸明遠反問一句:“你有什麽想法?”
他捏住蘇喬的手指,仔細地摸遍,又說:“我想聽你的心裏話。你大膽講,沒關係。”
蘇喬便直白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我有底線。我很希望交易公正,法律完善,市場暴露在司法的監管下,每個人的利益都能被保護……殺人越貨,買凶投毒,這些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做。大不了窮死拉倒。”
她其實是很怕窮的。但她更不想讓他失望。
陸明遠扶上欄杆,應道:“江修齊告訴我,他沒賣給你的畫,都進了倫敦拍賣行,我不會讓你窮死。”
蘇喬挑眉。
當初江修齊把陸明遠的那批畫賣給她,卻私藏了幾幅最好看的,敢情都拿進拍賣行了,他還真是一個穩紮穩打的經紀人。
蘇喬對拍賣很有興趣。她跟著陸明遠回了臥室,雀躍道:“我都忙糊塗了,沒關注拍賣的事……你放心,我找人給你抬價。”
陸明遠扭頭看她:“抬價?算了,順其自然吧。”
蘇喬瞧著他的寬肩窄腰,襯衫下的背部線條,忍不住摸了兩下,又說:“想到別人買走了你的畫,我心裏還有點小嫉妒。”
陸明遠轉過身來,解開她的衣扣,掌心流連她的皮膚,回報剛才的親昵:“你應該這麽想,我的人都是你的,你用得著嫉妒別人?”
蘇喬尚未答話,手機響了。
她拿起一看——是顧寧誠。
蘇喬不假思索,按下了拒絕接聽。在這個關口上,和顧寧誠談多了,保不齊會倒黴呀。
天已入秋,涼風如水。
另一頭的顧寧誠輕聲歎息,換了個聯係人。他一通電話打給了自家公司的現任總經理,上來第一句就是:“陳總,招標準備得怎麽樣了?”
陳總隻是名義上的領頭羊。說到底,他服從於顧寧誠:“頭兒,我跟你說,宏升暗示咱們降價……”
顧寧誠嗤笑:“降價?蘇家做夢吧。”
陳總附和:“他們這場夢,做得夠久了。”
“陸沉老謀深算,他不願意跟我合作,”顧寧誠忽然說,“我手上的東西,要換一個方法用。不能就這麽廢了,浪費我的時間和精力。”
他問:“你給我查查,程烈在哪兒?”
“程烈?”
“嗯,那個被蘇展搞垮的程老板。他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