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驚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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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外表沒什麽特別的,”蘇喬解釋道, “可能是我多心了。”

    她吃了一口飯, 咀嚼完畢, 又說:“上次在家, 你一眼看出蘇澈的問題, 讓我非常吃驚。從那以後, 我總是記著那張照片,我也變得疑神疑鬼。”

    陸明遠拎著一個裝飯盒的購物袋,坐在近旁的椅子上。

    他雖是一副宜室宜家的模樣, 話卻說得意味深長:“也許你不是疑神疑鬼,是直覺敏銳。你們公司有不少清潔工吧,你為什麽盯上了那一個?”

    蘇喬卻道:“我認識的人太多了,就算是舊相識, 也不好找。”

    陸明遠深以為然。

    他和蘇喬待在辦公室裏說話, 房門緊閉,外麵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而他們討論的那位清潔工,此時此刻, 正徘徊在大廈的樓梯間。

    這裏沒有監控器。

    顧寧誠的私人助理路過此地。他壓低嗓門, 稱呼那名清潔工為:“程老板。”

    程烈握著拖把, 恰如老僧坐定。

    助理道:“今天的機會, 是最好的機會, 隻有一次, 沒有下次。蘇展剛開完會, 下午還有一場, 蘇展的保鏢蹲在樓下,保安室裏好幾個人在打牌……為了您啊,我們顧總真的費盡了心血。他給您踩好了點,安排好了路線,您要是有決心,我能擔保,咱們一定會成功。”

    程烈聽完,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小瓶二鍋頭。

    想他當年揮金如土時,何曾嚐過這種酒?

    時過境遷,他體會到了二鍋頭的辛辣醇厚。

    “幫我,感謝你們顧總,”程烈擰上了酒瓶的蓋子,笑得嘴角咧開,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我有好幾個月,沒夢見我老婆孩子。我還在尋思為什麽?終於,前幾天,他們來找我了。”

    就在他決定如何報仇雪恨時。

    助理溫和地寬慰道:“他們都很支持您。我會把您的話,帶給咱們顧總。”

    他倒是不敢袒露顧寧誠的想法。

    顧寧誠並不想白白幫助程烈。他從不做賠本的買賣。他隻是需要一個身處絕境、毫無退路、願意拚死一搏、能給蘇家造成最惡劣影響的人。

    思前想後,沒人比程烈更適合。

    這年頭,亡命之徒是稀缺資源。

    頂層通道上,玻璃明亮如一麵鏡子,反襯影影綽綽的人形。蘇展帶著馮秘書從樓梯的隔間下來,準備走向樓下的會議室——那間會議室就在樓梯門口的隔壁。

    馮秘書穿著高跟鞋,步履穩妥,裙擺輕揚,然而當她踩到下一級樓梯,她沒來由地腳底一滑,順著樓梯摔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台階表層,被人塗抹了凡士林。

    馮秘書失態地叫出了聲,再一捏腳,腫起一大塊。

    她仰頭望著蘇展,忍痛申請道:“蘇總,我……我今天狀態不好。等下開會,我能坐著嗎?”

    蘇展垂頭看她的腳踝。

    他的眼神裏多了複雜而微妙的內容:“馮霏,你在哪兒摔的?”他單膝跪地,手指摸上台階。

    蘇展甚少稱呼馮霏的全名。他總叫她:“過來”,那她就要飛快地跑過來,稍微遲到幾秒,後果也很不樂觀。

    馮霏揉了揉腳,虛搭著扶梯,準備站起來。她當然不敢碰蘇展,更不會等著他攙她一把。

    掙紮的片刻,有個黑影出現在門廊外。

    那人穿著清潔工服裝,左手拎刀,右手點著打火機,懷揣一罐汽油瓶,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馮霏臉色煞白。

    她為蘇展工作多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老板是個什麽貨色。今天有人突破層層阻礙,上門尋仇,她真的一點也不奇怪。

    那汽油瓶“啪”的一聲,被程烈摔在了地上。汽油和凡士林作為互溶的有機物,頃刻擴散到整個樓梯間,程烈話不多說,一心求死,他按下了打火機。

    蘇展把馮霏推到一邊,揪著程烈的衣領往牆角拖,另一隻手折住程烈的手腕,猛地使力,狠狠一掰——骨節崩裂的“嘎吱”聲,在這靜謐而要緊的關頭,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程烈?”蘇展奪走打火機,從窗口扔了出去。

    他端詳那人的臉,似乎恍然大悟:“我說誰的膽子這麽大?原來是我們的程老板。”

    程烈嘶笑,卻不言語。

    蘇展又說:“幾年不見,程烈,你瘦得隻剩下半個人了,今天是誰幫了你?誰把你弄進公司,還送了你一身新衣服?”

    蘇展的力氣,比程烈要大得多。他從小練習搏擊和械鬥,練不好就要挨打,對付一個年老體弱,久經風霜的程烈,根本不在話下。

    程烈也沒有驚慌。他背靠牆壁,笑得比哭還難看:“蘇總,你也是有父親的人……我老婆兒子的命,你要還給我的……”

    程烈的水果刀被收繳了。他手無寸鐵,受製於人,蘇展卻沒毒打他。

    變故就在下一秒。

    程烈緊緊逼近了蘇展。他不知在身上揣了什麽,火光乍現,他從褲腿開始自燃,那灼痛感令他歡呼雀躍,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好像煙塵彌漫時,一家三口便能團圓。

    蘇展抬起了下巴:“你是個瘋子。”

    他說:“活該死了兒子,你兒子不死,誰死呢?輸不起,就別做生意。你老婆自己跳樓,能算作我的賬?活不起的人多了去,每死一個,都要怨我,我倒成了冤大頭。”

    說到最後,他還有一些好笑的意味。

    他的確不把人命放在眼裏。

    程烈根本禁錮不了蘇展。蘇展卸了他的關節,任憑他癱在牆角,星火明滅,未曾迸濺,燒不到汽油區,蘇展鬆了一口氣。他脫下西裝外套捂住程烈,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上樓,按響了警報器。

    馮霏驚懼交加,在他身後哭道:“蘇總……”

    蘇展動作一頓,竟選擇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