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鳥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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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畢了,蕭引凰起身盈盈而道:“皇上,臣妾看在座兒的公子才俊與佳麗淑人不少,皇上不如也給他們一個機會,若真有那緣分,也好由皇上下旨賜婚。畢竟……有情人終該成眷屬。”
    說道“有情人終該成眷屬”幾個字的時候,她和他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彼此。
    耶律賢覺察到她也看向自己之後,眼睛裏那絲絲的情意不由得流了出來,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對,有情人終該成眷屬。不知愛妃還有何想法?盡管說來,朕沒有不準的。”
    剛才綽兒的一眼,讓他的心甜蜜蜜的,說這話就是向眾人昭示著他對蕭貴妃的看重了。
    蕭引凰微微一笑,道:“宴會歌舞平庸,妾身身為貴妃,理當以身作則,先獻一舞,也為高妹妹和各位公子小姐拋磚引玉。”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地想針對一下和自己分床榻的高姝虞而已。
    耶律賢點頭應允。
    看她為他吃醋,是多麽賞心悅目,至於別的無關緊要的女人,就自生自滅吧。
    高姝虞惱的手裏的帕子都給捏的不像樣子了,可臉上卻依舊笑麵如花,道:“姐姐言之有理,姐姐先請。”
    她麵色蒼白不是因為沒有什麽準備。
    開玩笑,她禁足了那些日子可是也好好地將那霓裳羽衣舞給練的如仙如幻的。
    她恨的是,開場舞這樣的重頭戲被搶了。
    她並不知道,名姝貴人節目的開場舞跳完,她就不必登台了。
    既然耶律賢準許了,蕭引凰就起身告了退,言語道:“那便容妾身先行準備一番。”
    蕭引凰轉身的一刹那,無意一瞥,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韓德讓……
    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仿佛偷情被發現一般的窘迫心態,致使她走得艱難。
    韓德讓也來了。
    一回京就來了。
    他跟著鎮國侯府的老侯爺一道兒,坐在下麵屬於他們一家的席位上。
    知道燕燕已為貴妃,雖然這件事情他另有謀劃,可是今天來就是想借此宴席,趁機看一看這個他思念了許久的女子,也為之忍耐了許久的女子,可結果呢?
    結果宴席才不過將將開始,她便自主請求去獻舞!這說明了什麽?
    韓德讓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將杯子一放,剛便準備起身,卻被眼疾手快的老振國侯爺給攔著了。
    老爺子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喝道:“錦程!你該知曉如今是什麽場合!”
    “祖父,那是兒臣的未婚妻!”韓德讓語氣裏滿是痛苦,好像要將那龍椅上的人撕裂了一般。
    老振國侯爺一邊兒不動聲色、避人耳目地拉著孫子,一邊兒說道:“可有三媒六聘?”
    韓德讓一愣。
    良久,他那一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盡了,他頹喪地坐下,呢喃道:“並,無。”
    可是,可是他們不是早已經口頭上約好了嗎?不隻是他與燕燕,就是蕭伯父,不是也已經默認了嗎?為什麽?為什麽!
    他一趟出征本是為了更加風光地迎娶她,卻見貴妃皇帝花前月下?
    老振國侯看出來他心中所想,不等他問,低聲說道:“錦程,此事已定,蕭貴妃,已然是了貴妃,你萬萬不可衝動,忘了她吧。”
    那原本精神矍鑠的振國侯,此時也有一些頹喪和難以言喻的心情。
    一句“忘了吧”,四十年前也有人對他這樣說過……
    年輕時他鬧過氣過惱過,可那又能怎樣呢?
    當年現在,他們的情敵都是君主!
    俗言常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隻是一個僅僅定下口頭兒婚約的女子,心碎一場就過去了。
    更何況,這事兒,還是蕭家先送了女兒入宮的,能怪到皇上身上嗎?不能!
    韓德讓並不去想這些。
    他想起來,想去找燕燕問個清楚,想……
    想了很多很多,可看到祖父那老態龍鍾的模樣,再不複之前的精神矍鑠,他又想了許多許多,最終,隻是頹然地坐了下來,誰說話也不搭理,隻一個勁兒地重複著倒酒,喝掉這兩個動作。
    蕭引凰在後台站了許久。
    原來韓德讓的一個身影就能擊潰她所有的苦心孤詣……
    蕭引凰深吸一口氣,還是擊敗高姝虞迫在眉睫。
    至於她和韓德讓之間的事,暫且放一放吧。
    很快,蕭引凰便換了一身兒衣衫過來了,她手中拿著一支通體白透的蕭,這正是引凰蕭。
    她被眾位衣著嫩黃色舞服的伶人們圍在中間,而自己隻是著了一件兒石榴紅的猗麗廣袖流仙裙。
    底下那等有見識的夫人們便看了出來,眼底頗為驚訝。
    要知道,這廣袖流仙裙是為上古宮廷中的至寶,式樣華麗無比,讓人望之心醉,如今卻是已成傳說,沒人知道該是如何製作,不僅因其樣式複雜,更是因其材料難尋。
    她們隻聞其名,隻在書中典故殘章中看到過罷了,沒想到今天能有幸一睹此裙真容。
    耶律賢掃見了這裙子,覺得這衣裳美則美矣,可他卻瞧它不太順眼。
    為什麽?
    這石榴紅,不是正紅色。
    一時,他心裏頭不免有些後悔,若是……
    心裏頭的某些念頭,更加堅定了。
    而這些想法,恰是蕭引凰帶引凰簫來的目的。
    她已經教過樂師如何演奏這引凰簫,一會兒,就有她驚心安排的好戲開演了。
    耶律賢再看一眼舞池中間的女人,耶律賢嘴角含笑,眼中隻餘那一人。
    絲竹漸起,蕭引凰也開始舒展起了身姿……
    不是學舞出身,可是學武出身的她跳起劍舞來,如魚得水!
    賞她的舞蹈,眾人皆陶醉其間。
    除了一人——獨自飲酒的韓德讓。
    他原本深邃的眼開始出現迷茫,迷茫飛旋著,更深邃了,這使他的眼睛好像是一個無底的漩渦,一不小心便將人給吸了進去,再也出不來……
    見貴妃娘娘的舞,有人感歎:“此舞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此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娘娘一舞,傾國傾城啊!”
    除了高勳一派的人,許多中立的各位大臣,都不免以手撫須,不斷點頭,也是這般認為的。
    絲竹悠悠,還在繼續。
    原本平淡無奇的伴奏樂中忽然奏出一絲天籟。
    蕭引凰回眸時看見,那白衣樂師開始吹起自己的引凰簫了!
    她笑容愈深,舞得更賣力。
    宛如季春零落桃花之中飛旋得最飄搖的一朵,她翻滾,她跳躍,她一舞傾城!
    就在這時,有成群結隊的鳥兒飛向大殿,其中更是有不少的喜鵲。
    若是耶律賢細心,會發現這百鳥的領頭鳥他無比熟悉,這正是櫻櫻啊!
    百鳥盤旋,惹得眾人之掌聲雷動。
    蕭引凰的表演就戛然而止在這一刻。
    蕭聲停了,那些飛鳥是還繞梁幾圈兒,戀戀不舍地飛了出去。
    一時間眾人除了誇讚蕭引凰的舞姿,更有蕭思溫一派的人說道:“百鳥朝凰,可堪為後,此乃天意矣。”
    耶律賢非常同意。
    無需深思,耶律賢站起來朗聲道:“今有蕭氏,慧靜敏淑……引得百鳥朝凰,此乃天意,可堪為後,當時天下之表也。今朕順應天命,特封蕭綽為朕之皇後,擇良日加封大典。”
    此話一出,不論樂意的,還是不樂意的,均跪下齊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哪怕暈暈乎乎的韓德讓,都被振國侯扯著一道兒跪下了。
    耶律賢與蕭引凰相視一笑,而後由耶律賢道:“眾卿平身,宴會繼續。”
    接下來上場演出的是高姝虞。
    高姝虞由於提前下去準備了,所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待得這會兒被通知可以前去的時候,雖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兒,可也隻當做是蕭綽的表演差強人意罷了。
    想來也是,不過一江湖草莽出來的女子,又能跳出來什麽,高姝虞在心裏頭嗤笑,麵上卻是嬌羞一笑。
    很快,琴聲響起,那悅耳的聲音倒是也喚回了眾人的心思。
    聽樂,這霓裳羽衣曲在大唐也算的是頗為盛行了,隻可惜如今卻是隻留有殘譜。
    而更有夫人們也注意到,今日裏這渤海妃穿的也頗為不凡,乃是一襲留仙裙。
    這留仙裙可也是大有來頭的。
    相傳西漢的皇後趙飛燕愛穿裙裝,一天她穿了一件雲英紫裙來到太液池邊,在笙歌鼓樂中翩翩起舞,突然間狂風大作,她像風箏一樣飄起來,宮女慌忙追趕去抓她的裙角,趙飛燕的裙子被出褶皺,趙飛燕穿上皺紋的裙子更漂亮了,從此,便又多了一類留仙裙。
    白居易稱讚此舞的精美道:“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
    一曲罷了,當下便也有人稱讚道:“唐大臣張說《華清宮》雲:‘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果然名不虛傳啊,名不虛傳。”
    而後,高姝虞卻又聽見他的一聲歎息。
    這歎息弄得高姝虞有些摸不著頭腦,可她並沒出聲,而是行了禮之後,身姿嫋嫋地回了座位上。
    高勳等人相視一眼,其中,不少失望的,難道,天意真的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