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姊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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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蕭引凰正了正神色,“好,你去拖住涼瑣,別讓他們倆相見,一會兒偷偷把人帶過來。”
春喜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家xiǎo jiě會這樣吩咐,但是她依然點了點頭,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蕭引凰喝著新添上來的茶水,眯起鳳目,看著身旁地燒藍鑲金花香爐一縷一縷冒著雲煙,輕輕點點地散在夜色裏,心緒也如這朦朧的煙霧一般飄渺不定。
忽然,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縫。
隻見桂嬤嬤從門縫之中擠進來,福了福身,低聲說道:“xiǎo jiě,可要帶進來?”
蕭引凰眸光一亮,趕緊放下手中的流霞花盞,遞給桂嬤嬤一個眼神。
須臾,門被打得大了一些。
蕭引凰看見一個瘦弱的少年跟在桂嬤嬤身後走了進來。
他背對著月光,隻能看清輪廓,卻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不過蕭引凰還是可以從他的步伐中判斷出來,他很緊張。
即便緊張,他依然跪倒在地上,絲毫不敢怠慢地對蕭引凰行了個大禮,“草民參見三xiǎo jiě。”
蕭引凰看他清瘦的身影以及這周到的禮節,增添了幾分對他的好感,語氣也不自覺地放得平和了些:“無妨,起來吧。”
得到蕭引凰的允許,魏韓隱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如雪中的青鬆一樣,筆直地站在蕭引凰麵前,他雖然孱弱,但是挺拔。
魏韓隱偷偷看了看坐在花梨木交椅上的女子,心中莫名升騰起了敬畏。
不是那種對家中長者的遵從,也不是那種對塾師嚴厲的怯拒,而是那種由心底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來的尊敬。
她像一片櫻花林,生而就有振人心魄的氣勢,生而就著睥睨天下的驚豔
魏韓隱意識到了什麽,即刻垂眸,恭敬地站著。
對麵站著的孩子大概隻比自己小兩三歲的樣子,他身體瘦弱卻氣宇非凡,蕭引凰望著他的身影,不禁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輕問了一句:“現在住的地方,可還習慣?”
魏韓隱微微一怔,“習慣,多謝三xiǎo jiě。”
“想你姐姐嗎?”蕭引凰笑得和善。
“想隻是,”魏韓隱咽了咽口水,“姐姐做出那樣的事,實在讓韓隱不敢”
“無妨!”蕭引凰莞莞打斷了魏韓隱。
“我已經原諒了你姐姐,你也不必再擔心。”
說罷,蕭引凰從交椅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魏韓隱身邊,看身形還比魏韓隱矮了那麽一點。
她繞著魏韓隱走了一圈,“你姐姐已經和我坦白,你好好跟你的師傅學著武,我一會兒就把你送回家去和你姐姐團聚。”
隻見魏韓隱原本黯淡的眸子乍現亮光,“真的嗎?謝謝三xiǎo jiě。”
蕭引凰努了努嘴,“不必這麽客氣了,現在教你的人是我師兄,你學了武也算半隻腳踏進江湖裏的人了,咱們江湖人沒那麽多規矩,你叫我姐姐就好。”
“姐姐。”
魏韓隱顫巍巍地喚了一句,得到蕭引凰一個嫣然的微笑。
當初臨去皇家苑囿那邊時,蕭引凰囑咐了桂嬤嬤去查查涼瑣的老底,桂嬤嬤也確實查到了些不一般的事情。同時,她也撞見了涼瑣家的魏韓隱。
麵對魏韓隱,桂嬤嬤沒多想,連哄帶騙地把魏韓隱帶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
她想著萬一涼瑣被發現了惱羞成怒想做出什麽魚死破的事情,這個孩子可能是涼瑣的唯一羈絆了,所以自作主張把魏韓隱帶走了“控製”起來,但是對魏韓隱也算好吃好喝地供著。
後來蕭引凰回府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讓櫻櫻給師兄捎信,請師兄去看看魏韓隱的病。
既然決意給涼瑣機會,收下一顆忠心,蕭引凰覺得自己怎麽也要表現出誠意來,不如先把她弟弟的病治好。
易孤行按照蕭引凰的意思見過了魏韓隱,非但把他的病治好了大半,還教了魏韓隱武功。
如今,一向身體孱弱的魏韓隱除了有些瘦弱,外表看上去已經和常人無異。
魏韓隱覺得受了蕭引凰莫大的恩惠,不禁叩首謝恩,“三xiǎo jiě,我姐姐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你的事情,您還如此寬宏大量,不僅原諒了她,還治好了我的病,教我武功,您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來世”
“行了!”
蕭引凰趕緊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的魏韓隱扶起來。
“什麽來不來世的,我已認你做了弟弟,你不必和我見外,若你真要報恩,就好好跟我師兄學武功吧。”
蕭引凰道。
“謝謝姐姐。”魏韓隱撓了撓頭,臉色發紅。
該說的都說完了,蕭引凰便揮了揮手:“好了,時候不早了,我這就讓人送你回你原來的家,等和你姐姐相見。”
說完,她走進了內臥。
這邊,嵐雅小築。
蕭胡輦眼睜睜地看著王熹茹受完了刑,臉上一片淚眼朦朧,正準備讓人去扶了王熹茹回房抹些藥。
才走了幾步,她便停住了腳步。
隻見許多家丁在王熹茹的屋子裏進進出出地搬東西。
一個小廝見了蕭胡輦,垂手主動對她說道:“大xiǎo jiě,這是老爺吩咐的,讓二夫人的行禮已經備好了,馬車也已經在二門處停著了,老爺念著二夫人受了傷,便準許在二門處出發。”
這番話,無疑在說,王熹茹該撤了。
再一看,王媽媽和楊媽媽身後的翠葭翠雲拎著兩個包袱,一臉頹喪。
蕭胡輦看見她們的表情,心裏鬱鬱,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可還是忍著淚水吩咐道“王媽媽,要辛苦您了,翠葭,去把二夫人的東西放馬車上”
幾人都沒有意見,抽抽噎噎地找了個健碩的婆子,將遍體鱗傷的王熹茹抱上了馬車。
蕭胡輦看見王熹茹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想到從今以後就要和娘分離,她便覺得心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上了馬車,王熹茹虛弱而留戀地望向下麵女兒的臉,哆哆嗦嗦地說道:“輦兒你一定要幸福。”
蕭胡輦含著淚點了點頭,嗚嗚地哭起來。
就這樣,一輛馬車自hòu mén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蕭胡輦站在原地,望著漸遠的馬車,死死攥著手心,直到有猩紅色的液體順著手指淌了下來。
夜風擦過蕭胡輦的耳邊,吹起她淩亂的頭發,像深海中飄動的水草,帶著莫名的壓抑。
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遠處馬車的軲轆聲,自己血液的滴濺聲。
這個夜,真是沉寂。
須臾,蕭胡輦聽到雪珍哽咽的一聲:“xiǎo jiě,夜深露重啊”
是啊,夜深,露重啊!
蕭胡輦驀然鬆開緊握得發白的手掌,沙啞地說道:“雪珍我們回去吧。”
她的身影,漸漸隱匿在夜色裏。
因為蕭引凰開恩,這幾天涼瑣守夜卻讓春喜當值,所以涼瑣得以回答自己那個清清冷冷的家靜一靜。
涼瑣瘦小的身軀穿過長滿青苔的小巷,來到了自己家門前。
大門沒鎖緊,被漸起的風吹得咯咯作響。
“誰呀?”院子裏的少年臉色蒼白,帶著一絲咳嗽過後為來得及消退的紅暈。
他手裏拿著的是一本破舊的少了皮的批注的密密麻麻雋秀的字體,這是在一家書店裏淘來的。
涼瑣聽到這個聲音,後背都僵直了。
還沒回過神來,男孩子的臉就闖入眼簾。
涼瑣一時有些楞楞的,揉了揉眼,才相信不是自己的幻覺。
“表姐!”
魏韓隱大步走了過來,伸開手臂,抱緊了涼瑣。
涼瑣伏在表弟的懷裏,哭了出來。
魏韓隱一邊安慰地拍拍涼瑣的後背,一邊說道:“表姐,前些日子,三xiǎo jiě派人把我帶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養病,不但把我的病治好的,還教了我武功,你看!”
說著,他就武了起來,三招兩式還真像那麽回事。
涼瑣看著弟弟在自己麵前生龍活虎的樣子,心中感慨萬千
涼瑣走了之後,蕭引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象著涼瑣回家見到韓隱的情景,一時間莫名有些熱血沸騰。
桂嬤嬤在外麵伺候,聽到蕭引凰翻身的聲音,不見外地推門走進來。
門一開,看見的就是蕭引凰那大大的眼睛,在夜裏像星子一樣閃著光。
桂嬤嬤幽幽地問:“xiǎo jiě想什麽呢?這個時候了還不睡。”
“我在想涼瑣和韓隱的事。”
蕭引凰直言道。
桂嬤嬤在蕭引凰的床邊找了個凳子坐下,“xiǎo jiě這麽原諒涼瑣,沒來個殺雞儆猴,不怕別的下人們起異心嗎?”
蕭引凰玩弄著肩上的頭發,回答道:“原先我也想過,可是我想讓下人們看見我對你們好。”
沒想到蕭引凰會這樣回答,桂嬤嬤心頭一顫,沒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桂嬤嬤知道,培養一個心腹是不容易的,況且這些日子她冷眼瞧著,魏韓隱和涼鎖也不能算是壞心眼的人,都是被生活所迫罷了,姐弟兩人都受了xiǎo jiě的恩,以後定是會更加衷心地辦事。
後來的蕭引凰,回首往事,總是很感激,那時仁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