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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的暖風,潺潺的流水,嚶嚶的鳥鳴,待他輕輕撩開一片棕櫚葉。

    一束烈陽透過樹縫穿插而過,直打在他的深邃的眼眸上,他眉眼緊皺,忙抬起右手去遮住陽光。左手順著摸出褲袋裏的棕色太陽鏡,緩緩戴上,方才撂下右手,微微睜開雙眼,環顧著四周。

    一株巨樹直入雲霄,天上的太陽竟好似是它結的一粒果實。一枝老莖足有一頭牛的腰粗,上麵還開著輪胎一般的七色巨花。像撐開的傘一般的蘑菇,像垂落的瀑布一般的藤蔓。還有紫色的草,黃色的蕨,藍色的苔,滿布林野。

    眼前這熱帶雨林奇景入簾,美不勝收,他欣喜若狂,緩步而行,硬是要將這千樹百花盡收眼底。

    猛然,聽得‘嗚哇’一聲嚎叫。他聞聲心下一顫,故而看去。

    但見一隻野獸於草叢之中信步而來,那野獸毛色棕黃,背部和體側橫列著多條黑色細窄條紋。

    東北虎!?

    他心下大驚,麵露駭色,怎也想不通這熱帶雨林裏怎麽會有東北虎出現!

    東北虎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大吼一聲。直吼得雀鳥驚鳴,紛紛逃散。他自然也想拔腿就跑,可卻是雙腳發軟,腰身僵直,呆立原地。

    東北虎後足一蹬,縱身撲來。嚇得他麵色慘白,雙目發直,可就是寸步難動。他心下一急,卻是一個倒仰,‘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千鈞一發之際,但聽得東北虎半空之中一聲慘嚎,身子猛地一僵,翻倒在地。

    大難不死,心下卻是‘突突’的跳得更快,他定了定神,狠狠的咽了口口水。見那東北虎突然暴斃,癱死地上,好奇心頓時戰勝了恐懼。他緩緩爬起,壯起膽子想去探個究竟。

    他盯著東北虎空洞的雙眼,踱步而近。忽的一驚,東北虎眼白頓時消為黑色,黑的如同是無底洞,沒有一點兒眼白,嚇得他不自主的倒稍半步。驚詫遠遠未止,虎口微微半張,口中爬出一隻白色昆蟲,一陣蠕動,展翅而飛。

    東北虎的口中竟飛出一隻白毛蛾子!

    蛾子向他翩翩飛來,翅膀一震,便是白絨飛揚。蛾子越飛越近,他屏住呼吸,驚嚇得麵目扭曲,死呆呆的盯著飛來之蛾,卻頓覺那蛾子好似有神,其神頗為怪異,一半微笑,一半微怒。

    蛾子將要撲到他的臉上,他瞪大了雙眼,似乎快要窒息一般。

    突然,那蛾子身上傳得一聲虎嘯,蛾子的頭炸裂開來,一分為二,化為虎口,利牙森寒,血盆而張。他眼前一黑,好似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再不複來。

    2016年9月末。

    林顧一驚而醒,額頭倒汗。

    “怎麽了?”林顧身旁的大學女友李曼也迷迷糊糊的醒來,問道。

    林顧定了定神,說道:“我做了個噩夢,我夢見,夢見”他回憶夢中情景,仍是心有餘悸,瞧了李曼一眼,續道:“沒事了”

    ‘先生們,女士們。

    飛機即將降落新墨西哥州,‘聖菲機場’。請您回原位坐好,係好安全帶,收起小著板,將座椅靠背調整到正常位置。請確認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稍後,我們將調暗客艙燈光。

    謝謝!’

    半月之前,他們終於結束了四年的大學生活,攜上了全部家當,開啟了一場說了兩年才走的旅行。

    他們有想過去意大利看米蘭的球賽,

    有想過去西班牙看鬥牛,

    有想過去巴西打沙灘排球,

    有想過去法國看埃菲爾鐵塔,

    也想過去澳大利亞騎騎袋鼠,或者去新西蘭吃最好的羊肉。

    可其實林顧也許更想去島國看看av女優,或是去泰國摸摸人妖?誰知道呢?

    但最終,一枚五毛錢的塑料飛鏢,幫他們做出了選擇----美國,新墨西哥州。

    “ecuseme,wheredoihaveacarrental?(您好,請問哪裏有租車的地方嗎?)”

    兩人花了三百美元租了一輛老爺車,那老爺車的樣子大概類似於咱們的大眾桑塔納2000?差不多就是那樣子吧。

    無奈,國外的駕駛位都在右麵,林顧開的頗是不習慣。

    終於在被無數的車摁了無數次喇叭,在違反了無數次的交通規則,在跟無數人打聽了道路方向,以及在與美國交通警察無數次的解釋之後,才是疲憊不堪的到達了聖菲市,聖達菲汽車旅館。

    顯然,這裏是看上去最便宜的一間。

    “ecuseme,howmuchisitforonenight?(您好,請問住一晚要多少錢?)”

    “200dollars。(200美金。)”

    “what!(什麽!)”

    顯然,這裏最便宜的旅館也要一千多人民幣。

    淋浴的聲音驟然停止,彌漫著水汽的浴室中隱隱站著一個人,兩隻修長有力的雙腿踩著水漬一步步的走出浴室,落入眉下的是一雙黑如深潭的雙眸,雙眸似清明,似迷茫,又夾雜著一閃而過的複雜。他隨意伸出手撥弄著他的碎發,以及掛滿碎發的肥皂沫。

    “媽的!停水了!”林顧惱道。

    趴在床上的李曼慵懶的瞧了他一眼,‘撲哧’一笑,說道:“你瞧你那衰樣兒,我說先讓你洗吧,你非要我先洗。這下好了,頂著泡沫睡沙發吧你。”

    床頭的壁燈開著,暖黃色的燈光打在李曼半露在被子外麵的香肩上,是那般動人。

    一縷濕漉的酒紅色長發劃落肩頭,李曼撅著小嘴,瞪著杏目,叫道:“你那什麽欠揍的表情阿!”

    林顧一臉壞笑,說道:“今天可是我們在新墨西哥州的第一夜,不想留下點什麽嗎?”

    “想什麽呢你?你頭發都沒洗幹淨,我警告你,別想碰我!”李曼嗔怒道。

    “onenightin美國,我留下一段情~”林顧抬手捏捏了自己的下巴,英俊的臉龐迷人的笑著:“那可由不得你,不然,你告我強奸好了!”說罷,便撲上了床。

    床頭壁燈一閃而滅,透窗看去,一輪皎月懸掛高空,再配以繁星點綴,夜色美麗正當時。

    胡適曾曰過:美國的月亮比中國圓。現在看來,好像是對的。

    “ecuseme,howcanigettothenewmeicodesert?(請問,新墨西哥州沙漠怎麽走?)”

    顯然,他們把去見一見傳說中的白色沙漠,列為了旅行的第一站。

    轉眼便是次日晌午,一輛老爺車響著一首angelaammons的‘alwaysgettingoveryou’,行在雙向高速公路上。

    高速公路筆直悠長,車頂烈日炎炎,四麵白沙滾滾,再望遠一點,仍是白沙鋪著白沙,岩石落著岩石。

    李曼探出天窗,任憑暖暖的風肆意的拂在臉上。她舒張雙臂,微閉上眼,深深的呼吸這異國他鄉的別樣氧氣。

    車窗半搖下,林顧左手把著方向盤,右臂輕搭在車窗上,手中夾著一支香煙,一縷青煙徐徐飄起。

    “他媽的,好不容易出了趟國,抽的還是紅塔山。”林顧嘟囔著將煙放到嘴邊,淺淺吸上一口,卻悶了好久才輕輕吐了出來。

    “老公你看,好大的仙人掌!”李曼指著遠處白沙裏立著的幾株仙人掌,歡喜的叫道。

    林顧撇了一眼李曼留在車內的下半身,嘟囔道:“我看你像棵仙人掌。”

    ‘吱吱’,‘嘣’,老爺車猛地一個急停。後坐力差點沒把李曼甩飛了出去。

    林顧抬手揉了揉撞在方向盤上撞紅了的額頭,定了定神,忙伸手去重新打了打火。

    “怎麽了?”李曼探回車內,皺著眉頭問道。

    “打不著火了。”林顧頭也不抬的說道。

    “怎麽打不著火了呢?”李曼忙問道。

    “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是修車的。”林顧自從在飛機上做了那個噩夢之後,心情就一直不爽。接著便是旅館停水,現在又是車子拋錨,使得他頓時惱燥不已。

    “你大姨媽來了吧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李曼麵色一冷,瞪著眼說道。

    “誰叫你那麽多問題,十萬個為什麽啊!”林顧沒好氣的說道。

    “我說你出趟國脾氣見長是吧!車子你弄不明白,拿我撒氣呢?”李曼惱道。

    林顧臉色一沉,扭頭說道:“要不是你非得要出國,我至於沒錢就租了這一破車嗎!”

    “你現在是怪我嘍,你自己沒本事沒錢,你好意思怪我!”李曼提聲嚷道。

    “我他媽又不是富二代,有本事你找有錢的去!”林顧說著摔門出車。

    “林顧!這他媽可是你說的!你別後悔!”李曼也追下了車,指著林顧罵道。

    林顧揭開老爺車的前蓋,頭也不抬的甩了一句:“誰後悔誰他媽是孫子!”

    李曼漲紅了臉,站在原地怔了片刻,嚷了聲:“你真行!你有種!”便甩身而去。

    ‘她轉身走後,是多麽希望你能追上來緊緊的抱住她。’

    正直正午,烈日炎炎,沙漠公路上地表溫度似乎快接近五六十度。李曼穿著薄薄的運動鞋,才走了沒幾步便是烤的腳底發燙。她的影子也被拉得長長的,似乎一切都在勸她回到他的身邊。

    可李曼卻是越想越氣,越走越快。一陣熱風拂來,不知怎的,她兩腳就絆在了一起,身子一軟,一個重心不穩,便摔在了地上。

    李曼嗤牙咧嘴的一手撐著身子,半坐在了地上。她伸手輕輕觸了一下擦破了皮的膝蓋,一絲作痛使得她忙抽回了手。

    疼痛伴著燥熱,一滴滴汗珠順著李曼額頭滑落。抬頭望了望高掛的烈陽,剛想要用手背拭去汗水,卻是一片濕巾溫柔的在她額頭一滑,一絲清涼便以極快的速度取代了燥熱與疼痛。

    一個帥氣的影子遮住了滾燙的日光。“對不起啦,我不該跟你發脾氣。”林顧撫著李曼的頭,輕聲說道。

    李曼一怔,頓感委屈到了極點,淚珠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泫然欲泣。

    林顧見著李曼漸漸泛紅的眼眶,心口不由得抽痛了一下。他單膝跪在了李曼的身側,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輕輕的拭去呼之欲出的眼珠,一臉賤笑的逗道:“老婆我知道錯了,你別哭了,你笑一下,我馬上去跪方便麵去,還保證不碎的。”

    李曼瞧了一眼林顧的賤樣,‘撲哧’一聲破涕為笑,撅著嘴說道:“我腿擦破了,走不了路了。”

    林顧笑著抬起右手,拇指在中指上一搓,‘啪’的打了個響指,叫道:“女俠,快快上馬!”說著,便將李曼背了起來。

    時而溫柔,時而暴躁,時而迷人,時而討厭。林顧,便是這樣一個男人。

    時而堅強,時而柔弱,時而性感,時而感性。李曼,便是這樣一個女人。

    二十三歲的他們,無憂無慮的談著戀愛,任性而妄為,莽撞而無知。或許半熟,是對他們最好的詮釋。

    “讓疾風吹呀吹~盡管給我倆考驗~小雨點~放心灑~早就決心向著前~”林顧開心的大聲唱著歌。

    鄧麗君的《漫步人生路》,一首老的不能再老的老歌,卻是李曼最愛聽的一首歌。

    李曼輕輕拍了拍林顧的頭,嬌嗔的說道:“你可別唱了,別侮辱我的偶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