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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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皎月也是這般勢利,躲在愁雲背後,落井下石般和著暗夜捉弄、想吞噬盡那搖曳身影最後的一絲清明,傷痛也在肆無忌憚地加重本已疲乏的身軀。一身的血汙在夜的渲染下,顯得那麽猙獰可怖。可依然抹不掉他自然流露出的冷絕的氣息。



    “我還活著,是你在守護著我麽?”從有意識的那一刻,他就不停地自問,多希望聽到心裏的那個聲音,依然地希望,依然地絕望,又依然地希望……想著幸福的過往,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他在笑,可又極似痛哭,這又含著多少心碎悲傷。夜還在沉寂,天地都襯著他的孤寂,偶爾的鴉鳴,也在擴大心中的傷。他想痛罵,罵上蒼的愚弄,為何給了他最愛,卻又無情的奪走。可失去了總也挽不回,剩下的那一個注定要承受孤獨的煎熬。那種煎熬憑誰能夠受得了,苦苦的掙紮卻是越陷越深。所以在這之前他曾帶著回憶,尋找過去的影子,祈求心靈的安慰。這份愛是那麽刻骨銘心,使他不想忘記,也不能忘記。隻能裝著淚水,帶著思念,任由心痛一遍一遍的糾纏,來到與她相識相知到相隨的地方。那山或許依舊青蔥,隻是那崖頂的小亭卻永遠少了她的身影,沒了她的聲音,陡增的隻是淒涼悲愴。仿佛天也感同身受,一時間,亂雨傾注,是萬物都在接受淚的洗禮麽?!雨簾中他恍惚看到了她的身影,依然的美麗。一步一步的向前,避開小亭,投入雨的懷抱,借著雨水的掩飾讓淚水崩潰。太多的思念,太多的壓抑,這一刻能夠宣泄的“淋漓盡致”麽?!向著那模糊的身影,不覺間已靠近崖邊,不知危險已經來臨,就在觸手可及的那一刻,他可悲的失去了對生命的控製。也許這是他希望的結局,對死的渴求超過了對生得到渴望,或許真的有天堂,那裏真的還有她的存在。癡迷要了他的理智,更在完結他的生命。但對於他來說,第二次還是這種選擇。



    或許真的是她的眷顧,這一刻他終於沒有讓生命消失,隻留下帶血的傷口。或許她也在考驗他的心,也在惱他的不自惜,沒有帶走他的思念,沒有抹去他受的煎熬。隻讓濃夜陪伴,沒有任何作用地模糊著他的傷口。他猛的扯了一下傷口,霎時頓了一下,不知疼痛讓額頭又讓他多出多少汗液。不知他想刺激一下頭腦,還是用此減輕心裏的痛。不過,他終於可以稍微平穩的移動沉重的步伐。但外表的傷痛終還是無法替代心裏的痛,即使經曆生死又怎樣消減?無痕極具失落的自言自語。那彎月也許嘲弄夠了,悄悄溜了,夜也顯得更濃了,也更顯得死氣沉沉。這個黑夜真是要一個起死回生的人,來證明這是一個活的世界麽。不知過了多少時刻,也不知還能堅持多少時刻,無痕感覺生命隨時都會抽離這個軀體。刹那間過去的幕幕,無聲無息的闖進無痕的腦海。快樂的回憶,浸潤著無痕破敗不堪得到身體,無痕由心的笑了笑,然後重重的倒下。



    渾身的疼痛酸楚一步緊是一步的刺激無痕的靈魂,豆大的汗粒早已布滿額頭。努力睜開沉重的雙眼,模糊間隻見一須發皆白的老者,一臉的玩世不恭,把自己的四肢包的跟粽子似的。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嘴裏早已塞滿了東西,想用鼻子哼哼,也被刺鼻的惡臭,弄得胃裏翻江倒海,隻能幹瞪眼。無痕料也沒想到劫後餘生遭到這般非人待遇,死且不怕,還怕這種雕蟲小技。這般想想,無痕心裏也就落實多了。可人要一倒黴喝口水也塞牙,放個屁也砸腳後跟。無痕這一瞪眼,立馬被那老頭逮個正著。



    “瞪什麽瞪,我都心疼得要命。我這生筋續骨的妙藥,為救你用去了大半。我找誰說理去啊?”說著就想哭似的,故意似的加重了手法,即是無痕鐵骨錚錚,刺骨鑽心的痛憑誰也難平常視之。



    “我死我的,你以為死很容易啊,害得勞煩我再死一次。再說你這老頭救就救唄,哪有還心疼藥的,不救拉到,我也省心。而且救人這麽不專心,實在的庸醫啊。整成植物人,老子就真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啦!”隻教無痕心裏把老頭的祖宗十八代罵了遍,複讀了n遍。



    “小子,看你的表情,像是在罵人啊!別跟我撒謊,我是罵人的祖宗,你一張嘴,我就知道你放什麽屁,拉什麽屎!”



    “媽的,老子的嘴都被堵著。隻有你在放屁,拉屎啊!”無痕嗯嗯唧唧的抗議著,突然間發覺自個腦袋進水般把自己罵了,幸好說不清楚,要不人就丟了。



    老頭剛要回罵,突然間屋裏闖進一個熟悉的聲音,天籟般的。引得無痕心境一悸。



    “爺爺,找著咱們需要的草藥了。”說著更是一串銀鈴繞滿屋梁。



    那老頭迅速收起玩世不恭的嬉皮臉,此時此刻臉上裝著的滿是慈祥和藹,醫法也變得柔和體貼,無痕被這一無厘頭的變化,整得目瞪口呆,不過很是受用。但更關心聲音的主人,這聲音裏有他多少希冀和對生的渴望。



    說著那笑聲帶進一個灰衣女孩,肩上還落著個小巧采藥箱,看不出玲瓏,看不著麵容,皆因碩大的外罩,還有一張奇怪的miàn jù,不知為何在愛美的年紀卻是如此的打扮,一如老頭前後的古怪,令人琢磨不透。不過無痕知道她不是他的若夢,隻是聲音像極了,心裏掩不住由希望衍生的失望落寞。



    “大哥哥,已經醒了。不過這樣看起來好醜啊。”女孩略顯天真的說道,完全不顧此時那個粽子的感受。



    無痕很受用的聽著她的聲音,仿佛這可以撫平所有的傷口,免除所有的痛,事實上他確實好過多了。無痕也想和她說話,嘴無法張開,鼻子還被惡臭圍繞,無奈啊。



    “嗯,已無大礙,配上你采的藥,相信過個把月就會好的。不過還魂草對心性還是有影響的,以後還是要看他的造化了。”



    “爺爺,你不是還有幾顆築基丹麽,讓大哥哥吃一顆,那樣不是更好。”



    “丫頭,對陌生人,不要過於仁慈。世道艱險,人心叵測啊。就因你的死死糾纏,救他一命枉費我多半積蓄,已是仁至義盡。也別忘了我們為何歸隱。”



    “又是這樣說,那你把給我的那顆,給大哥哥好了。反正對我沒什麽用。好不好麽,爺爺。”說著不顧形象,極盡撒嬌之能勢,把老頭一隻手蕩得跟秋千似的,那一聲爺爺,發嗲的麻酥了老頭的神經,打破了老頭的理智。無可奈何,卻又心甘情願地點了點頭。隻能偷偷對無痕吹胡子瞪眼。



    這一派風景,對於無痕隻能生受了。特別是姑娘的撒嬌,無痕看著確實有點別扭,這種打扮,這種撒嬌形象跟猛將張飛有的一拚,幸好有那麽動聽的聲音,況且又是為自己著想,著實不感到那麽討厭,反而有點喜歡,感覺很溫馨。



    隻在刹那間,無痕又感覺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他們的著裝,他們的言語,還有屋裏的擺設,沒有絲毫現代的氣息,處處流露的都是古韻,雖經掩飾還是有江湖的味道。一個大大的問號充斥著無痕整個腦袋,已沒有任何餘地去想別的了,可惜無法問話,別人何以解答。失去自我的認知,失去對空間的了解,對時間的感覺,又是何等憋悶。無痕目前迫切希望康複,以解迫切的認知。



    時間帶走了不少日升日落,終於給無痕帶來了康複,雖然還是在床上躺著,不過終於擺脫粽子的身份了。鼻子周圍沒了那種惡臭,嘴巴裏也少了那不知名的東西。相反每天還可以吃到美味可口的佳肴,原生態綠色食品。這麽多天的休養,也漸漸從哪個叫嫣兒的miàn jù女孩的嘴裏,得知自己已經脫離原來世界,重生到了幽州大陸。嫣兒由於從小跟著爺爺歸隱,隻對此處有所了解,至於其它的隻有求助於那個老古董了。但對於一心歸隱的人,又該對其怎麽旁敲外麵的世界。不過現在還不是機會,等完全康複了,老頭會給一條明路的。無痕極具樂觀的想到。“哈,沒想到那個丫頭,在沒有各種調料的情況下,會把野味做的那麽好吃,比那所謂的大廚強多了。真是強悍!”轉念想到丫頭給自己的補品,無痕由衷的讚道。無痕接著遐想,不覺那古怪老頭已飄然來到身邊,著實驚斷無痕所有的遐想,連帶著一跳。



    “別以為救了我,就表示可以嚇死我。沒門!何況對當時的非人待遇,完全可以兩清。要知道人的自尊,比生命更重要。我問過嫣兒了,為什麽在我口中塞那種惡臭的垃圾,她也不知道。”



    “我為我的藥,報一下仇不行麽。跟了我這麽多年,都讓你小子糟蹋了。你死就找個清靜地啊,偏要撞見我的嫣兒。你肯定是故意的,肯定的。”老頭一臉的無辜,寫滿了悲傷。這讓無痕覺得自己真是錯了,傷了一個老人的心,覺得自己真是死錯地了。關鍵是真的來到了異地空間,或許老天讓自己過來,就是懲罰這個吝嗇鬼,這個想法一出頭,無痕立馬有了底氣,一定是這個原因,讓自己脫離了原有的空間。正要反駁,軀體早已被老頭,薅離了床位,迅速而極其準確地扔進了一個小池塘,沒等無痕看清是什麽,一股強烈的惡臭便刺鼻而來,硬是生生把無痕熏暈死過去。這個老頭像是不知足,疾步而前,一陣玄虛,直把無痕弄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好似不讓他聞夠誓不罷休。



    “媽的,這是什麽啊,萬年發酵的茅坑啊,老頭你也賊懶了吧,掏掏清潔一下又能怎樣啊。好似沒有它,襯不出你香咋地!”無痕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革命精神,開罵了。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嫣兒,你能擁有老朽特殊眷顧。老朽讓你痛快的死去,就是你的天大造化。老朽喜歡你的性子,並不代表老朽一再容忍的這種挑釁。”說著一把把無痕整個再次浸入“化糞池”。任由無痕肆意的撲打,臭氣橫飛。



    感覺差不多了,老頭終於讓無痕重新獲得自由。可憋氣太長,猛一出頭,無痕本能的大吸特吸了一口氣,這一吸差點又被熏得背過氣。太臭了!!!



    “我一定告訴嫣兒,拆穿你的假慈悲。”無痕負氣道。



    “哈,這就是嫣兒的請求。想不到吧。”



    無痕這回真是傻眼了,看老頭的表情不像說謊,“到底是這麽回事,我哪裏得罪嫣兒了麽?”想想著幾天的表現,一直挺好的,很尊老。在嫣兒麵前從沒說老頭半句壞話,難道夢中說漏嘴了,畢竟還是個外人,而且說的還是救命恩人的不是,尤其是她的長輩,還是爺爺。無痕懊悔壞了,怪自己不分狀況,不分好歹,按照以前的邏輯行事。



    “噢,沒想到。那也有她的道理。我的命都是她給的,所以即使這樣我也不會不開心。對於她來說這可以說是玩鬧,你的話,就可能夾雜著侮辱了。我會翻本的。”無痕懷著複雜的心情言道。



    “嫣兒生性善良,豈有這般玩鬧。哈哈,老朽倒是生性頑劣。你這般情景,饒是一大笑料,老朽好久沒有這般釋懷而笑了。哈哈哈哈,此乃往生藥濃汁,雖是惡臭,卻對你康複大有裨益,更是天下難尋。你還要痛罵老夫麽。”



    “謝老…前輩,晚輩感激不盡,也要謝謝嫣兒姑娘。”生生吞回謝老頭,改別扭異常的前輩,無痕不知感謝以前的武俠大神,還是為自己的不良變通慚愧,不過禮節憑誰也是受用的。



    “好好養傷,浸泡幾日,進補一下,應無大礙了。好了,老夫出去散散心,省的看見這些藥物鬧心。”說完像是一陣風的飄了出去。隻留下了名副其實的臭蛋----無痕獨留屋中養傷。



    老頭出的屋外,剛要享受那份清靜,嫣兒就興高采烈的挖野菜回來,嘴巴不得閑的扯著爺爺問東問西。



    “爺爺,你真的打算留下大哥哥,並教他武功麽。為什麽不教嫣兒啊,嫣兒是不是也可以學啊!”



    “丫頭,這門武功亦正亦邪,非得機緣巧合才行。爺爺有這樣的機會,而這個無痕現在也要具備了。經過往生草的洗禮,應該有這個資質了吧。把他卷入江湖,推進是非恩怨,是對是錯,不得知曉。”老頭深邃的目光望向遠空,感慨道“爺爺,本是無意救他,你的執意讓讓爺爺左右為難。幸而發現他根骨不是幽州所有,且治愈他必須還魂草往生草。尤使爺爺相信這是上蒼給的機緣,況且他也很符合爺爺的胃口。”



    “爺爺,您不是說過,還魂草對人會有不良後果麽,那大哥哥以後會怎樣啊?”



    “還魂,就是重生。以前的是非恩怨就會逐步忘掉。情越深,忘記的越很。不是大悟,卻很達悟。曾看他現在的喜怒如常,可曾見過他對過去的愛恨情長。隨著一劑還魂,剝離了過往,得到的重生有過去的記憶,卻喪了過去的感情。我們做的隻是救了過去的軀殼,靈魂還得無痕自己去重新塑造。對他來講又是對是錯啊?”



    “爺爺,難道就沒機會還一個真正的大哥哥麽?”



    “機會與危險並存,經過往生草的洗禮,再學會‘傲世魔決’,應該可以奪天地造化,成全他了。其中的艱險可想而知。這也是我擔心的,雖然他根骨,還有仙草的機緣都有了,但還得聽他的意見。更得考查他的心性。爺爺也不想自己的徒弟是個大魔頭啊。哈。不過近一段的接觸,發覺他確實是煉‘傲世魔決’的絕佳人選。”



    “爺爺,原來也是不甘歸隱的,一直在尋求機會,榮耀曾經的輝煌啊。”



    “人老了,心態也不會那麽好勝了。都是年輕人的天下。曾經的幽州魔俠,早已經讓賢了。不過師父他老人家,可不希望他沒有勇猛的徒孫。這也可以了卻師父的心願,亦了卻自己的心願。”



    “嗯,大哥哥一定會呈現爺爺當年的輝煌。”



    “鬼丫頭,爺爺當年的事你又能了解多少。不過委屈你這麽多年與山林相伴,爺爺心裏慚愧哪。”



    “爺爺,嫣兒願意陪伴爺爺。能跟爺爺在一起真的很開心。”說著揚起一串銀鈴。



    幽州魔俠拳了拳頭,望著嫣兒,心中的豪情因為無痕的到來,重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