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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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淵這幾日受傷,練武的人,總是比普通人受傷要好的快上許多。
這日夜裏也是在換藥,魏侍便道,“主子傷勢如今好的差不多了,應該不會露出什麽痕跡。”一邊大夫替他換上了新的藥,也道,“少年人身子骨強健,到沒有什麽病根,隻不過這胸口的箭痕太重,恐會留下疤。”
魏淵看了眼,“又不是女子,沒得在乎這些。”
其餘時間過得慢,就是這傷好得快。想著前些日子她來看自己,魏淵心中便生出了些他感。那樣的毓秀是自己很少見的她從來就是知書達理的,魏淵知道,他從小伴著她長大,亦是從小看著她長大,可是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她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或許也不能說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還是她,從前的模樣,魏淵看的出來,她人不似從前那般單純爽朗。那雙眸子慢慢也開始變的莫測起來,但最深處還是一樣的,他很清楚,隻是他不明白。
“主子在想什麽?”魏侍看著他垂著似乎深思的模樣,一旁大夫正給他上藥,之前楚昭是下了shā shǒu的,所以魏淵胸口上的箭痕深刻見底,如今換起藥來都像撕開裂了一樣,“是傷口處痛嗎?”
魏淵本來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聽魏侍說話,便從自己的思緒裏出來,又看自己的胸口,疼倒是不疼,隻是有些癢,心癢,“是有些痛癢難耐。”
楚皇雖然說下令將蘇仕明格殺勿論,但是明麵上卻總要給不知情的大臣們一個交代,所以已經死了一次的蘇仕明又被壓到菜市口當中再次當眾處斬,以正視聽。
昭王府這幾日也異常的平靜,昭王親自寫了謝罪書,遞給了楚皇,又自請在家禁足半月,此舉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畢竟蘇仕明隻是昭王的門客,從外臣的角度看就是如此,而昭王高風亮節,門客雖然是彌天大錯,但他一個親王,居然毫不避諱這樣的汙名,完全認為是自己之過。
“昭王隻怕這次是更上一層樓了。”
日頭已經開始西斜,鍾平算了算時間,已經過了午時,“想來蘇仕明已經被處斬了,隻是可惜這昭昭天理,竟然是向著一個亂臣賊子。”空有愛國之心,可卻妄自生做文臣。鍾家是百年世家,說一聲厚德載物也不為過。鍾平也一直以自己是鍾家認而為豪,可直到這樣的時刻,他才恨起自己不是武將。
若為武將,在這樣內憂外困之機,便不會陷入如此被動。在遼人為難之時,便可以直接揮師,若國有奸王,帝王私心,便可借兵逼之哪怕為此陪上自己的性命和鍾家的清譽呢?
鍾平從前覺得讀書人最重要便是聲譽,如今看的明白,也想的明白了。那些東西真的便如同些雲煙,倘若楚沒了,鍾家便是高貴的如天上的雲朵又能怎麽樣,依舊不複存在。但是若成為權臣,即便身後偶有罵聲,即便為了權勢會做許多身不由己之事,但有時想著,那才是長久之策。
“從前鍾贏想著去從軍,兒子總不同意,覺得他人太浮躁”,鍾平眉頭皺著,“如今想來,或許從一開始就該支持他。如今guān chǎng混亂一片,文臣互相勾結,表麵總奉承歌舞升平在這樣的朝堂上謀事,能有什麽出息?
若真的讓鍾贏入朝為官,以他那副笨重性子,不是被楚昭害死,就是被迫成為楚昭的踏腳石,害了自己,也還害了鍾家。
他這樣說,父子連心,鍾老爺子自然是懂他的意思,便摸著自己的胡子,垂著頭開始沉思。
若是他年輕時候,兒子提出讓孫子去外闖蕩,或許他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可人若是老了,思慮的便會多些,也比年輕時候跟更裹足不前,譬如思慮鍾家的身後之人。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麽,隻是他到底年輕了些,而且你媳婦也不一定會同意。”大周氏一向通情達理,可倘若有些事情牽扯到了她的兒女,通情達理的女人也會變的不可理喻。鍾老爺子老了搖頭,“現在說這些也早了,如今家中兩個兒女還都未成親,我這個老的,還需要熬些時日。”
鍾平聽他父親這樣說,心裏也有考慮,“他如今還年輕氣盛了些,確實也不太合適。得在磨磨。”
雖然鍾贏從軍之事還是不了了之,但到底鍾家的人的想法已經改變了。
若一味的固守著這份讀書人的矜持,怕最後楚昭不會留給他們任何後路。
“我聽鍾鼓響了,應該是已經行刑了。”
鍾平自嘲一笑,“做了許多,沒想到竟是為他人作嫁。如今蘇仕明死了,所有的髒汙名聲和事兒全都被推在他頭上,所有的事情被塵埃掩下,也都會不了了之。相反,昭王則是得盡天時地利人和,這樣的一個人,太子哪裏能鬥的過他?”
鍾平實在是看不見有何前路。
“也未見得。”鍾老爺子終究看的比較多,“皇上如今對昭王有父子情,明知此事有疑點,還是忍著沒有發作。可天家哪有父子情?”他可以說從小看著如今帝位上這位皇帝長大的,自當年女兒嫁給還是王爺的他時,那時候他十六歲,便一直師承他門下。
“皇上此人,我再了解不過,他確實是個仁德之人。”鍾老爺子道,“可仁德之人一旦心狠起來,才是最讓人怕的。”
“咱們這位皇上,幼時出身不高,封了個王爺便被扔去了一邊,若不是當年那兩位鬥得太狠,也由不得他來做皇上。之前做王爺的時候,那兩位鬥的朝堂上腥風血雨,當年你mèi mèi剛嫁給他時,那段日子你也清楚,無論是他還是咱們鍾家,都是夾著尾巴做人。”
“兒子自然清楚”,鍾平眉頭皺著,也因為這樣,共患難過,自然感情也不同。也因此才會更加失望,“父親如今提起這茬是為何?”
鍾太傅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當年,便笑道,“與帝王提感情,本身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咱們這位皇帝是過過苦日子的,當年為成為帝時,也未與鍾家結親時,他那王府裏可連口熱乎的飯都吃不上。”皇家便是如此,楚皇的生母在宮鬥中失利早死,楚皇便成了她的犧牲品,若不是後來與鍾家結親,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他平日裏仁德,可為父最懂,他心裏怕些什麽。他最怕便是回到以前朝不保夕。他是一個重情義的帝王,看他對待你mèi mèi十幾年如一日敬重便是,鍾家也因此在他之後繼續了百年容光。可就因為如此,他怕改變。當年他坐上帝位便是被人推上去,隨遇而安的人慣了,便最怕的就是改變。”
“如今楚昭的狼子野心雖然還未曾暴露與他眼前,可他也不是傻子,皇家的人,沒有傻子。”
“且等著吧,天總不會一直向著暗處。”
鍾老爺子說完這句話,深深的歎了口氣,鍾平未曾語。兩人便在閣樓上望著,此處正對著皇城,是京城讀書人最愛的一處高樓,可俯瞰整個京城,自也能看到菜市場那邊的場景。離得很遠,看到的人影也都是虛浮的,但所目之處,卻好像都是紅的。
京都的這片天,似乎也被染成了紅色。
昭王府。
蘇仕明今日剛剛被處斬,正處在風口浪尖,楚昭也按照自己所說的,一直閉門不出。
他手裏拿著本書,看頁麵像是佛家佛偈,好似真的思過一樣。
管家在外敲門“王爺。”
楚昭揮手示意他進來,“有什麽事兒,直說罷。”
“蘇仕明已經被處斬。”管家彎腰,稟報道,“隻是暗衛那裏,還沒有查到,那日來府中的刺客,到底是何人?”
楚昭臉上本來還是祥和之色,聽見這聲稟報之後,麵目陡轉的陰沉,“一群廢物,本王要你們何用!”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查出來!楚昭將書甩在地上,一時再也沒辦法維持表麵的風度偏偏。
他怎麽能不恨偷盜名單之人。
雖說如今他被禁足,得了一個好名聲,可如今他的勢力也暴露出一部分,有一就有二,倘若有心人查,以這個突破口開始,那必是一個後患。而且父皇如今雖然還向著他,但倘若他真的公然與太子站隊,楚昭雖然自傲,但也明白,他並不是父皇心裏最鍾愛的兒子。
這樣思考了一會兒,原本焦躁的心也微微冷靜了下來。
如今他背後的勢力已然暴露出一部分,鍾家人不是傻瓜,定然有所察覺。而且今日大殿之上,鍾家人針對他的意味太過明顯,既已經被人發現,那他就不得不防。而且鍾家也必除,鍾家等同太子一黨,早遲早都要除。
隻是那鍾毓秀……
到底楚昭雖然生母位份不高,平日也善隱忍,可他是皇子,向來沒什麽得不到的。偏偏這鍾毓秀,本來掌中之物,偏偏求而不得,反倒成了朱砂痣一般的存在,隻不過摻和上了鍾家,這朱砂周圍便是滿布荊棘,要麽忍了,要麽就徹底拔了。
“王爺……”早在楚昭發怒之時,管家便已經跪下了。
忐忑的等了半天,也不見他開口,便抬起頭,發現他眼神悠悠,“王爺,可還有什麽吩咐?”
如今鍾皇後還如日中天,鍾家背後皇後,又有太子坐鎮,實打實的皇親國戚,如今卻是懂不得鍾家這大石。可大石清不掉,總有些碎石可以理了,要知碎石紮在人心理,那才是真的疼。
想到這兒楚昭便道,“鍾家之前那蠻人仆從現在在何處?”
管家便有些狐疑,當時皇上封這蠻人做錦衣衛都指揮使的時候,王爺是在場的啊,“魏淵任職都指揮使,如今應當是被皇上派去做旁的事情,這幾日沒在京城出現。”錦衣衛隻服從帝王私人調配,誰人都知道。
“都指揮使,他也配。”楚昭冷冷一笑,“一個蠻人罷了,生來就低賤的血統,也該一直低賤下去。”
楚昭不喜這蠻人許久,不喜他的眼神,太過掠奪性,更讓他生厭的便是更早之前的禦花園,若不是這人,鍾毓秀早已經嫁他為妃。
一步錯,步步錯。似乎一切事情都是從那日禦花園開始變故,一切也都不再他掌握之中。這樣想,楚昭眼神便更冷了,似從他開始。果然如同留言,蠻人沾不得,天生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