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太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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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皇後最終隻能冷冷坐在後座上,過了半晌,才突然捂著自己的臉,“防備,他還有什麽可防備我鍾家的。暉兒如今還在宗人府待著,倘若與庶母通奸這一罪名不洗幹淨,他這輩子都無緣那個位置,他還有什麽要防備的。我鍾家一家人的生死,不都在他手裏嗎?”

    “娘娘……”鍾太傅歎了口氣,“帝王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準。楚昭犯了這樣的罪,皇上寧願背著被天下萬民質疑都要將他救下來,心中所想,已然可見。”

    鍾皇後閉上眼睛,楚皇一次次所作所為,莫都是在耗幹夫妻二人的感情。甚至現在鍾皇後都在想,他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昭兒的為人,卻仍舊要以與庶母通奸之罪將他入宗人府,便是為了眼前和昭王對峙嗎?

    眼看鍾皇後臉色越來越難看,清平公主連忙從一側扶著她,“母親,你頭疼又犯了嗎?”這幾日鍾皇後頭疼的老毛病越發嚴重,清平連忙衝一旁的嬤嬤使了眼色。那嬤嬤在中宮伺候多時,也不用問,回身兒就去給皇後拿了這幾日常常吃的緩解頭疼的丸藥。

    “無論太子如何,鍾家如何,你要好好保著自己的身體才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自己不心疼還能有誰心疼。前幾月見她時,還雍容華貴,如今卻白發早生,“你瞧瞧你,我頭發還沒有全白,你都開始長白發了,才多大的孩子?”

    “怕是也隻有父親拿我當孩子了。”鍾皇後摸了摸自己的發髻,苦笑了笑,“不年輕了,馬上要四十了。”

    “怎麽不年輕了?”鍾太傅拉過鍾皇後的手,替她把起了脈,“太子如今還在宗人府,你若是不顧著自己的身子,還有誰能替太子操心,清平又是個女孩,日後全得你幫襯著……”從前鍾太傅對待子女們都是嚴厲的,可年紀越大,話越多,人也越發覺得慈祥。

    鍾皇後無奈的笑了笑,卻發現鍾太傅說著說著,就突然不說了,“父親,怎麽了?”

    鍾太傅眉頭微微皺著,“你這脈象不對。”從前大周氏和毓秀回了府之後,總會提起皇後頭疼的事情。久而久之便成了舊疾,鍾太傅雖然放在心上,可也知道,這有些舊疾便如同他的老寒腿一樣,治標不治本,“你這脈象太寒了……”他細細的把著。

    宮裏人下藥都細致,畢竟有太醫輪班著給把脈,還有試菜的太監和宮女,下什麽重藥都能被第一時間發現。可鍾老太傅學識淵博,看過的書也多,曾經不知道再哪本書裏讀過寫食物相克論,若有人拿每日的飲食來作文章。

    懂得食物相克的人即便是在宮中也是少之又少,若真有人刻意給皇後備下相克的食物,恐怕沒一個人能發現。鍾太傅細細的把脈,片刻後便已經確認了,確實不知中毒的跡象。隻是她的脈象卻越來越擁塞,這也是她為什麽會頭疼的原因。

    鍾老太傅臉色陰沉,“你讓你宮裏的嬤嬤,將每日廚房裏送來的食物列出個單子給我。”

    鍾皇後已經發現父親臉色不對,也不敢反駁,連忙讓嬤嬤卻準備,一邊兒也卻鍾太傅不要太擔心,“父親不要太過擔心,宮裏有宮女和太監呢,沒人膽子那麽大,敢在一個皇後的食物中下毒。”

    鍾太傅搖了搖頭,臉色人就陰沉,“若有人想要你這個皇後痛苦,自然什麽方法都能使得出來。毒不可用,可食物相克的道理,我記得你入宮之初我便提醒過你,如今你這脈象,便似是長期服用了相克的食物,才會導致頭疼難忍。若長此以往下去,怕輪不到皇上中風,先中風倒下的人是你啊!”

    鍾皇後一直以為自己頭疼的毛病是因為長期失眠所致,突然停父親這樣講,整個心陡然都沉了下來。而這時嬤嬤也寫好了中宮每日所吃的東西,呈給了鍾太傅,“這是最近這段時間所用的,再往前禦膳房那裏說是沒記錄了。”

    “怎麽可能沒記錄?”清平公主不可置信道,“帝後的飲食怎麽可能會沒記錄,宮中是缺竹簡嗎?”

    “老奴去禦膳房問過了,確實沒了。”

    清平公主還要再問,鍾皇後卻平靜的揮了揮手,“若有人誠心想用這招對付我,自然會想好後路,”鍾皇後沒說的是,宮裏有這個手段,有這個心機的,怕隻剩下楚昭一個人了。想到這裏,竟然連她的心都有些發寒,食物本身沒毒,鍾皇後從前也讀過那本書。

    可若單單隻靠著食物相克,憑借那點微弱的作用,沒個十年二十年怎麽能夠見效。因此當時入宮時候父母多番提醒,也未曾放在心上。畢竟早前在王府時,府裏的人她都摸了個清,再加食物相克,懂得人少不說,作用又低。

    鍾太傅已經接過了那張單子,他越看表情越沉,鍾皇後從他的表情裏也心知肚明。

    怕自己這些年的失眠,這些年的頭疼,這些年身子上那些不適,都是因為這一張長長的單子。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從前沒想過的便也全部都通透了。

    貴女多有體弱,但她不同,鍾家人都是文人,加之鍾老太太年輕時身子也不好。生下來鍾皇後便似是個小病貓兒似的,於是派人送到鄉下養了會。瘋跑著長到了四歲才帶回來,一直到出嫁時,那身體比鍾平一個男兒郎要好不知多少倍。

    後來成親,入了王府,也沒什麽毛病。

    直到後來入宮,直到後來,將那孩子接到了自己的身邊。她便慢慢染上了頭疼,初時還以為是長女去了,心痛所致。對,那時恰逢她長女清安去了,她日日痛苦,夜裏睡不好,以為是那時落下的病根,便一直沒怎麽注意。

    可她怎麽能想到,一個人會這樣的有心機。她也沒想到,一個不足她腰身的小孩兒,會恨她如此,很她入骨,就這麽的想要她的命。

    她從沒想過,有人會潛藏二十年,不急不緩的,似一顆毒蛇一樣,慢慢的,慢慢的,就這樣想殺了她。讓她死的毫無痕跡。

    她渾身冷的一抖,清平公主忙走過來,摟著她,又垂淚道,“什麽人怎麽這麽狠的心?”這些天清平公主也經了點兒事兒,話一出口,便想起如今整個宮裏能對付皇後的有誰。若說是之前的妃子,可除了楚昭,又有誰有能耐,隔了二十年還gòng yīng著那樣的食物?

    清平也是毛骨悚然,“怎麽可能,那時昭王剛入母後公主,我那時才三四歲,他比我大不了幾歲,隻是個孩子。”

    鍾皇後一笑,“宮裏的孩子,哪個不比旁人長的早些。”楚昭所做的事,一件一件的,都碰觸到了鍾皇後的底線,她也從沒有見過一個人,有心計到如此地步。鍾皇後甚至都忍不住想,當時自己長女的死是不是與他也有關。

    但她確實不敢再往下想了。

    清安的死,無論與楚昭是不是有關,她都知道她不能把楚昭如何。而且斯人已經逝去,她不想清安在地下也過得不痛快。

    “這些食物你是不能再吃了”,鍾太傅有些憂心,“你這白發,恐怕也是因為這個才生出來。”鍾皇後嘴裏說四十,到了該長白發的年紀,可她十四嫁的楚皇,十五生了太子,如今太子二十,她不過二十五。算不上風華正茂,但也絕不是長白發的年紀。

    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又看了看父親嚴重的擔憂,鍾皇後眼眶微微紅了,“父親放心吧,我會愛惜自己的身體的。”

    “他既然能在你這裏下相克的食物,皇上那裏未必不會”鍾太傅說到這裏,卻突然歎了口氣,知曉食物相克的人少之又少,可偏偏楚皇對鍾家已經起了疑心,而且又為了朝堂製衡,便是他們將明白的證據提了上去,又能如何。

    “我隻是擔心你,禦膳房怕已經是楚昭的人了。”宮中飲食都來自禦膳房采買,這一點如何防。

    “父親放心”,鍾皇後笑了笑,“到底我在宮裏快二十年了,鬥不過昭王,沒道理連個小廚房都弄不到。這些東西我不會在吃的。”說到這兒,鍾皇後又揉了揉頭,經年累月的相克食物,早讓她身體入不敷出。如今隻是不吃那些東西,身體卻早已經虧損了。

    “既然是食物相克,非中毒,也吃不了什麽解藥。”鍾太傅點了點自己腦子,“好在老夫腦子裏還有怎麽解這食物相克之法。回家之後,我翻翻醫術,寫上幾個藥膳,到時候你派人來取,日日照著藥膳吃。你這頭疼二十年都沒好,到底想徹底根治是不可能了,可要緩解緩解,還是可以的。”

    鍾皇後點了點頭,“勞煩父親了。”

    鍾太傅卻隻是歎了口氣兒,“這幾日上朝恐怕不會太平了。”

    果然如鍾太傅所言,這幾日朝堂上都在為了楚昭的事情爭吵。楚昭到底被關了,而且這樣的事情出了,大部分朝臣都覺得昭王已經失了皇上的寵,怕是已經起不來,也一個個都勸皇帝,昭王的處置輕了。

    把楚皇氣的頭越來越疼。

    鍾皇後與楚皇二十年的夫妻,對自己丈夫的性子也了解的很。雖說眼下他已經不相信鍾家了,可到底對自己這個妻子,他心中有愧疚。又因為這段時間對楚皇的失望,下手一點也不輕。她是皇後,無論是哪個皇子登基,她都是太皇太後,所以她若真的開口,不少朝臣都站在她這邊。

    鍾家原本就是直臣,從開始楚昭春風得意時便一直與他作對。如今依舊和忠臣每日勸諫皇帝重處楚昭,畢竟皇子犯了這樣的罪,哪怕皇帝舍不得處死,至少也得貶為庶民。

    楚皇知道這事兒有皇後的原因,在後麵煽風點火,偏偏因為前段時間的事情,覺得有些愧疚與她,一直沒說什麽。知道最近這幾日,事情越演越過,便直接去了中宮質問皇後。

    “皇後,你是什麽意思?”楚皇一路氣著從早朝上下來的,到了皇後宮中也是氣的。

    無論如何,到底他是皇帝,鍾皇後不情不願的行了禮,“臣妾不知皇上何意?”

    楚皇正要發怒,外頭卻突然有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皇上,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太子……”小太監喘了半天沒說,直到跪倒了兩rén miàn前,才發現他滿頭的水竟然不是汗,而是眼淚。

    哭的滿臉。

    “太子他,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