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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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榆洲握緊了手掌,滿口的苦澀:“我不可能答應。”
“……”陸卓曦僵直的身子鬆了下來,幾乎是癱倒在了輪椅上,似是失去了力氣一般:“小姐對卓曦沒有感情嗎?我能感受得到小姐對卓曦的關懷。”
“竟然有關懷,難道小姐不是對卓曦有意麽?”
陸卓曦質問賀榆洲,賀榆洲痛苦的閉上了眼。
要說嗎?說出事實,說出自己是賀素閑的事實,說出自己是男子的事實……
賀榆洲抿唇,男子可說,賀素閑的事實卻是不可以,賀素閑絕對不能再‘活過來’。
他咬了咬牙,望向陸卓曦道:“陸少爺,其實我是……男兒身。”
陸卓曦眨了一下眼,望著賀榆洲突而握緊了輪椅的手柄:“不要侮辱卓曦。”
許是太過激動,他說完便咳了起來,咳的彎下了腰,背部劇烈的顫抖,賀榆洲一驚,忙過去幫他順背,端著茶杯給他喝水,卻是一個字也不敢亂說了。
陸卓曦緩過了氣,喘息著,他微睜著眼道:“小姐不要用這麽荒謬的借口搪塞卓曦。”
說完,他扶著輪椅站了起來。
賀榆洲一愣,去扶他,陸卓曦推開了他。
“陸少爺……你……”
“阿壯、阿壯!”
阿壯從屋內走出,看見此情此景一愣,忙上前扶住了站不穩還要去拂開賀榆洲的陸卓曦。
陸卓曦被扶穩了身體,喘息了一會,望著賀榆洲道:“是卓曦強求了卓曦不該求的,卓曦許不了小姐未來,小姐不願意是自然的,何須用這樣的借口,卓曦難不成還能逼迫小姐麽?小姐未免太小看卓曦了。”
說著,他悲傷的斂下了眸:“卓曦這幾日打擾了,就此告辭。”
說著,竟然就讓阿壯扶著他出門。
賀榆洲一愣,上前想要挽留他,阿壯阻擋了賀榆洲的腳步,陸卓曦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賀榆洲道:“小姐既然不能答允卓曦所要的,就不要給卓曦希望,卓曦是個很愛幻想的人。”
賀榆洲硬生生停住了腳步,看著他一步步遠離。
心中悲涼,難道他做錯了嗎?
一直以來,都錯了嗎?
他不該隱瞞身份,不該欺瞞的嗎?
賀榆洲一片迷茫……
齊琰走在村中小道,看著來來往往的村民,體會這難得的鄉間景色。
幹旱在山水引下來之後得到了緩解,田中作物雖然還是萎靡非常,卻已然比前兩天好了許多。
糧田就是村民的命,他們即使自己沒了水喝,也不會讓糧田幹旱。
村中有關賀榆洲大大小小的事,這幾天已經打聽的差不多了。
賀榆洲在村中的風評並不好,這也許是他的錯。
他是男子,也明確和他說過,也表示要做回男兒身,但他給他做的戶籍卻是女子。
給他的衣物也是女子。
行為舉止本就偏向女子,有了衣物和戶籍的證明,他更加難以做回男子,村民更加難以相信,再加上他那並不圓滑和那放不開性子,才一直至今,穿了男子服飾還沒有把男子身份捅出來,也苦了他了……
明明是個男子,做著男子的行為,和村民正常的交好,卻被冠以了‘不檢點’的風評。
該找個時間,去把他的戶籍弄回來,再給他找個理由名正言順的。
齊琰輕輕笑了笑,腦子裏有了主意,就往回走。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不尋常的聲音,他微微皺眉,斂下了笑意,腳下一頓轉了個彎,朝另一邊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
一走到無人的地方,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出現在了齊琰的麵前,跪在了地上。
“主子,屬下來遲。”
“奴伊。”齊琰回頭。
黑衣男子低頭:“屬下在。”
“你帶了不該帶的人來了這。”齊琰說著,目光淩厲的看向奴伊的身後,奴伊一愣,起身回頭,他的身後突然閃現了幾名身著官服的男子,手持長劍,並立成了兩排,將齊琰與他團團圍住了。
“哈哈,多虧這小侍衛,下官才能找到你啊,九皇子殿下……不,應該是皇帝陛下。”兩排侍衛的背後一名老者大笑著站了出來,一身朗骨。
“……”齊琰沉默,打開了手中的折扇:“宰相大人,‘陛下’可不能亂叫啊。”
老者聞言挑眉,作恍然大悟狀:“殿下說的對。”
說著,他撩起下擺,雙膝跪地,帶頭呼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並排而站的兩排男子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一齊呼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齊琰麵色發黑,‘啪’的一聲將折扇收了起來:“太子呢?”
“還在朝中。”老者應道。
“既然還在,你跟我呼什麽萬歲?”齊琰目光森冷。
老者道:“這是先帝的遺願。”
齊琰眼閃了閃:“先帝?父皇他……”
“十天前駕崩了。”老者應著,複而又解釋道:“太子隱秘消息,還未曾貼榜昭告天下。”
齊琰抿唇,握緊了手掌。
老者道:“先帝臨終前,將遺詔秘密交予老臣,皇帝之位傳予第九子祁焱。”
“……跟下官回去吧,九殿下,該是你麵對的時候了。”
齊琰把玩著折扇,沉思著斂眸,半響歎息般應道:“卻是該麵對了。”
他低頭輕輕苦笑了一聲,看向了規矩站在他身後的奴伊,眼閃了閃,招呼了他過來。
“你無須跟我回去,幫我去照顧一個人……”
奴伊見到賀榆洲的時候,第一眼就知道他就是主子要他照顧的人。
主子說,這人一身男子裝扮卻透露著女子的氣息,一眼便能認出來,果然如此。
奴伊敲了敲門,走進了賀榆洲的院子。
賀榆洲一愣,站了起來,麵前的男人一身黑衣,膚色偏黑,麵貌平凡卻有一雙很是淩厲的眸子,他不由心生警惕,這個陌生人在村子從未見過,而且,手拿長劍。
他問道:“你找誰?”
男子卻率先走到了他的麵前對著他跪了下來。
賀榆洲楞然,不由後退了一步:“你……”
“是主子讓屬下來照顧小姐的。”
“主子?你主子是誰?”賀榆洲疑惑。
“是……祁……祁公子。”似是不太奇怪叫人的名字,奴伊皺起了眉頭。
賀榆洲楞了楞問道:“齊琰齊公子?”
“是。”奴伊點頭,跪在地上宣布忠誠道:“主子說您姓賀名榆洲,家住河口偏東有竹林的地方,今後便由屬下照顧小姐,小姐如有需要,盡管吩咐。”
“不是……”賀榆洲皺眉:“你先起來,齊琰人呢?”
“主子他……”
“若那人跟你問起我,你就說我家中有事,離開月餘,讓他等我。”奴伊恍惚,想起臨行時齊琰的吩咐,開口說道:“主子有事回家去了,不久,會來"zhao xiao jie"的。”
賀榆洲皺眉,齊琰就這麽離開了?
沒有一點征兆……
賀榆洲咬牙,昨夜還和他說著期待他的成長,今天就離開了……
連道別都不曾……
賀榆洲頹廢的坐了下來,眸光瞄見還跪著的男子,他伸手扶起他道:“你起來吧。”
“……”男子小心的避開賀榆洲的手,快速的站起立在了一邊。
賀榆洲揉了揉額頭道:“他離開的事我知道了,我不用你照顧,去找你的主子吧。”
奴伊一愣,又迅速跪在了地:“可是屬下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
“……”賀榆洲一楞道:“你沒什麽地方做的不好,先起來吧。”
“小姐若是不滿意屬下盡管說來,屬下願意領罰。”
賀榆洲無語,歎氣道:“你先起來吧。”
奴伊低頭:“請小姐責罰。”
“……”
“若屬下就此回去,主子肯定責備屬下的照顧不周,屬下也無顏再麵對主子,小姐,請告訴屬下,屬下哪裏做的不好了?”
“……”賀榆洲無言,這個意思是要讓他走就必須要做的不好的理由?但是……哪裏有什麽理由?
而且,這人一副侍衛的模樣,與村莊格格不入,這人真的是齊琰的屬下嗎?這齊琰又是什麽身份,有這樣的屬下?
迷點太多,賀榆洲不敢隨意留下這人,隻得說道:“我真不需要人照顧,你就是再好,我不需要人照顧你留下也無用,去找你主子吧。”
“……屬下明白了。”沉默了許久,奴伊說著,轉身出了院子。
賀榆洲揉著疼痛的額頭歎氣,他現在很是迷茫,陸卓曦甩袖而去,齊琰不道而別。
一下子家裏少了兩個人,秦歡又出去玩耍去了,讓院子顯得很是空曠。
比起不告而別的齊琰,賀榆洲更擔心的是陸卓曦。
齊琰那人,聰明狡猾的很,他不會隨意讓人欺負了去。
但陸卓曦,身子骨這般弱,現下還鑽了牛角尖,賀榆洲真怕,他會做出什麽事情出來,而且,他的身子也經不得他這麽折騰。
不行,不能呆坐著,既然起因是他,他就要負起責任,不能讓陸卓曦平白把自己給毀了。
賀榆洲站了起來,匆匆忙忙的往趙一家趕,跟趙一隨意扯了個借口,讓趙一帶他去了鎮上,一到鎮上,立馬奔去陸府,找陸卓曦。
但是,陸府家丁將賀榆洲擋在了門口,稱陸卓曦並不見客。
賀榆洲吃了閉門羹,無可奈何,隻得先回去。
第二天第三天,賀榆洲天天上門拜訪,陸卓曦閉門謝客,就是不見賀榆洲,賀榆洲此時,心中也有些焦急了,他望著氣派的陸府大門,突然咬牙握拳,直往裏衝。
陸府的家丁一愣,忙上前阻撓他,他不依不撓,最後喊道:“陸卓曦,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你這一輩子不能因為賀素閑就這麽毀了,你可以入仕可以為官,但是你的為官入仕的理由應該是你的抱負而不是因為賀素閑,那不值得,陸卓曦,你聽見沒有……”
“吵什麽!”許是賀榆洲的聲音引起了陸府的人注意,陸家出來了一位青年男子,男子身著錦緞,一身書生氣質,他望著賀榆洲皺眉:“姑娘,你每天到這裏來,要幹什麽?”
賀榆洲咬牙:“我想見陸卓曦。”
“表弟不見客。”男子皺眉:“姑娘,你別執著了,聽勸,回去吧,別在這吵鬧了,府裏很多人都在看書。”
賀榆洲搖頭:“我真要見他,我有話當麵和他說。”
他想明白了,即使告訴陸卓曦真相,隻要能阻止他,他也在所不惜。
賀家很強大,單單為官是動搖不了他們的,賀家的強大不僅僅是賀樽的舉人地位,更多的其實是商家的產業,遍布各地,即使在京城,也很吃的開,京中的官員與商家的關係錯綜複雜,而且,商卓君在前幾年帶有目的的去給宮裏提供物品,或許現在宮中有人了也不一定,這樣下來,哪可能是隨便為官就能動搖他們的了。
陸卓曦很聰明,經商也慢慢經營了開來,但畢竟不如商家,而且,人也不夠商卓君圓滑,心眼也不如商卓君多,在官場這種人吃人的地方,指不定就被商卓君背後咬了一口,他身子還這麽弱……
所以,他不能放任陸卓曦一個人勢單力薄的去對付賀家,那太危險了……
賀榆洲心中急切,也顧不上了許多,他趁青年男子一個不留神,就從旁邊鑽了過去,男子一驚,反射性的去阻撓他,但驚訝情急之下,用力大了許多,竟是將賀榆洲往街道推了去。
“啊……”賀榆洲一聲驚呼,眼看就要著地,旁邊突現一人,那人一身黑衣手持長劍,穩妥的接住了賀榆洲的身子。
賀榆洲暈眩,近兩日他用餐與休息都並不太好,此時眼前昏花,竟是看不清了麵前的景色。
“小姐?小姐?”男子焦急,看了陸府一樣,彎腰橫抱起賀榆洲,轉身衝出了圍觀的人群,往一旁掠去。
待賀榆洲醒來,是自己熟悉的房間,他動了動身子,床邊傳來了響聲,賀榆洲一愣,看了過去,才看見,他的床邊趴著一顆小小的腦袋,腦袋搖晃著抬了起來,五官精致小巧瘦弱的是乖巧的秦歡。
他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向賀榆洲的方向,待看見賀榆洲坐起了,麵上一片驚喜之色:“姐姐,你醒了!”
“我去給你端藥。”說著,他邁著小短腿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輕手輕腳的端來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藥。
賀榆洲一愣,心中一暖道:“辛苦小歡了,這些天,姐姐都忽略你了。”
秦歡抿唇搖頭:“我知道姐姐很忙,小歡沒事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姐姐快吃藥,快快好。”
賀榆洲接過藥,心中一澀,摸了摸他的頭,又有些奇怪的問:“這……誰送我回來的,這藥是小歡去抓的嗎?”
秦歡搖頭:“是一位哥哥。”
“哥哥?”
“他就在廚房,姐姐要見他嗎?我去叫他進來。”
秦歡跳下床,又往廚房跑去,片刻,他拉進來了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全身黑衣,手持長劍,竟是……齊琰的那名屬下。
賀榆洲驚愕,男子見到賀榆洲就要下跪,賀榆洲忙阻止了他。
“你……還沒有走嗎?”賀榆洲試探性的問。
男子微微搖頭:“主子讓我照顧小姐的,屬下是不可能離開的。”
“那你一直跟著我?”賀榆洲呆愣的問。
男子微微點了點頭。
“可是我晚上休息在家,你不會晚上也在這吧?”
“……”男子抿唇,似是有些不情願回答,最後還是解釋道:“屬下就在小姐的屋頂……”
“……”賀榆洲皺眉。
男子跪了下來道:“屬下不是有意隱瞞,隻是小姐不曾接受屬下的保護,屬下隻能出此下策。”
賀榆洲歎氣:“……這次很感謝你。”
“這是屬下的本分。”男子回答。
賀榆洲扯了扯嘴角,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大夫說了什麽嗎?”
“說小姐憂思過重,鬱結在心,才會頭暈昏倒,往小姐放寬心。”
“……”賀榆洲沉默,如今這般模樣,如何寬心,他將藥碗放下,起身下床。
男子疑惑的望著他,不由勸阻道:“小姐,大夫說你應該多休息……”
“可我又必須要做的事。”賀榆洲說著,望了望站在一旁懵懂的秦歡,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頭:“對不起,小歡,姐姐又要出門了,不能陪你,這段時間都讓你一個人在家,沒能好好照顧你……”
秦歡搖頭:“不,姐姐,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姐姐有事就去吧,但是,身體不舒服要快回來睡覺覺哦。”
賀榆洲微微笑了笑,俯身親了秦歡一口應道:“好。”
知道阻止不了賀榆洲,奴伊就跟在了賀榆洲的身後。
賀榆洲有心想叫他不要跟著,但這人脾氣倔的很,賀榆洲拿他沒有辦法,就不再管他。
再次找到趙一叔,去鎮上,賀榆洲沒有去陸府,而是來到了安叔的布店,想通過安叔找陸卓曦。
安叔聽了賀榆洲的話,很是驚訝:“少爺不是前天就去了京城麽。”
“什麽……”
賀榆洲驚愕:“可陸府的人說陸卓曦閉門謝客。”
“哦,對,是有這麽回事。”安叔作恍然大悟狀,突而笑著解釋道:“少爺回來想好好休息兩天,便一直對仆人這麽說來,有人拜訪就閉門謝客,那些家仆許是不知道姑娘與少爺的事情才將姑娘也擋在了門口。”
說著,安叔笑眯眯的道:“可現在也沒法了,少爺已經離開了,姑娘找他可是有什麽事嗎?”
賀榆洲也不知跟安叔從何說起,隻得問道:“陸少爺去京城是……想為官?”
“連這個,少爺都告訴你了。”安叔驚奇,繼而緩緩說道:“是啊,少爺總算想開了,他一身才華本就不應該埋沒在此,先前,我和夫人都勸他的時候,他就不願意去,說身子不好,放心不下陸家,如今……倒是自己想通了,好得很吶。”
安叔一臉的喜氣,賀榆洲梗了梗喉咽,沒辦法說出他為官的真正理由,隻得婉轉的道:‘安叔就這麽覺得,陸少爺去為官真的是為了一展抱負?”
“姑娘這話何意啊?”安叔笑眯眯的望著賀榆洲:“少爺想通,自然隻會是為了自己,難不成還會為了旁人。”
他意有所指的說著,又道:“即使他想為了旁人,夫人也不會允許的。”
賀榆洲一愣,這個意思是他們其實都知道陸卓曦他……
賀榆洲一愣,就聽得安叔道:“姑娘放寬心……少爺自不會有事,他有我和夫人呢,倒是姑娘,麵色蒼白許是病了吧,病了就好好在家歇著啊。”
賀榆洲聞言低頭:“是啊,該是好好在家歇著。”
他恍惚著說著,朝安叔禮貌的笑了笑,轉身出了布店。
陸卓曦去了京城……他已經阻止不及了……
但是安叔說他是為了自己的抱負,真的嗎?
“少爺自不會有事,他有我和夫人呢。”
回想起安叔的話,賀榆洲悵然失笑,他這個意思是在叫他不要管麽。
他該怎麽辦?
“齊琰,你說我該怎麽辦?”賀榆洲回頭問道,卻在接觸黑衣男子訝然的目光猛然驚醒。
差點忘了,齊琰也不辭而別了……
賀榆洲恍恍惚惚回到家中,身後的男子亦步亦趨。
賀榆洲望著他,心裏想著齊琰,不由開口問道:“你的主子……在離開前可還說了其他?”
奴伊想了想,搖頭:“他隻讓屬下照顧你,照顧到他回來找你為止。”
“……”賀榆洲沉默,思考了片刻,他道:“那你便……留在屋裏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