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可憐的賀景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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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夫人帶著大夫趕來的時候,就隻看見賀榆洲呆坐在地上,陸夫人立馬上前,扶起了他:“小洲,沒事吧?溫秋蓉人呢?”
賀榆洲呆愣的看向陸夫人,呆滯的目光掃過屋門門口。
“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她不是中毒……”陸夫人一臉的糾結。
賀榆洲無神的起身:“是啊……她中毒了……能去哪裏……大概去黃泉,要死了吧。”
賀榆洲嗤笑著說著,目光呆滯,陸夫人終於發現了不對,她扶著他,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麽了?小洲。”
賀榆洲搖頭:“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陸夫人見他的模樣明顯不太相信。
賀榆洲嗤笑:“我能有什麽事,她想毒殺我,最後卻把毒灌自己肚子裏了,有事的是她卻不是我”
陸夫人一愣,瞪大了眼,眼中有著震驚和疑惑,她張口想問什麽,門口卻傳來了一道聲音。
“誰想毒殺你?”進來的豁然是一身黑衣錦袍的賀景東。
陸夫人一愣,抿緊了唇,鬆開了賀榆洲。
賀榆洲斂眸,走到一邊櫃台坐好,呆滯的望著窗外不說話。
賀景東進門奇怪的看了一眼背著藥箱的大夫,又望了望對他有敵意的陸夫人,最後走到了賀榆洲的身邊:“你身體不舒服?”
賀榆洲抬眼,瞄了門口的大夫一眼,失神的搖頭:“不是我。”
“剛剛你說誰想害你?”賀景東問。
賀榆洲不回話,陸夫人嘲諷道:“還不是你們賀家人……”
說著,她又住了嘴,溫秋蓉身份尷尬,說是賀家人卻也是曾經的陸家人,她為什麽要害小洲,她也並不明白……
她隻是恰好撞見了這樣的事情。
該報官嗎?又怎麽報,她並不明白情況,而且,依小洲說來,溫秋蓉喝下的是自己下的毒……
她住了嘴,沒再說話。
賀景東卻明白了些許,他眼閃了閃,目光沉了沉,看著失神而呆滯的賀榆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你無須擔心,我回去看看。”
說著,他隨即出了屋門,在外麵剛好撞見帶著秦歡過來的奴伊,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就往賀家老宅而去。
賀家老宅,卻並不平靜。
溫秋蓉死了,賀樽最後卻意識到了這個女人對他有多麽的重要。
她死的不明不白,他卻不能接受這樣的不明不白,他要知道真相。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商卓君,但這樣的真相恰恰是商卓君不想讓賀樽知道的。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賀樽支開下人,關上房門,問商卓君。
商卓君撇頭:“我不清楚。”
“人是你帶出賀家的,倒在賀家老宅門口,你說你不清楚,你這樣聰明的人也有不清楚的事?你騙誰?”
商卓君皺眉不說話,賀樽握拳道:“平日裏,你在賀家欺負秋蓉也就算了,我想著,你應該不會要了她的命,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你一個當家主母竟然容不下一個小妾!”賀樽指著商卓君嗬斥:“你太讓我失望了!”
商卓君聞言一震,泛著淚水盯著賀樽:“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容得下她!”
“平日裏你一進門目光就在她的身上,你一年回家幾天有多少天是在她的房裏過的!賀樽,愛都是自私的!我是賀家主母之前,我首先是個女人,是個愛你的女人!有多少個女人能做到和其他人分享你?我當初不商家人嫁給你,看中了你,願意陪著你吃苦,你該知道我是真心待你的!可你呢!”
商卓君強忍著淚水,盯著麵前的中年男子:“你呢!”
“說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你在娶了我之後,卻還跟另外一個女人有約定,你說她在我前,行,她在我前!你不能沒有她!行!我出錢出力讓你娶了她,隻要你開心,我容許她待在賀家十多年!”
“這樣還不夠嗎?這樣還不夠嗎?!”商卓君質問這麵前的男子:“你是不是要沒有了我,隻有你們兩個人的世界才真正的開心?”
“若是這樣!當初你為何要招惹我!”
“我商卓君,擁商家千萬家產,帶著一身經商本領,我還怕找不到比你好的嗎?!”商卓君怒問。
賀樽被震的後退,這些話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他望著麵前的女人,指著她,氣的渾身發抖:“好,你行!”
賀樽在原地轉了兩圈:“你行!你本領強!你能找到更好的!你去啊!我要求你在賀家了嗎?!我留你了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在賀家做的好事!你說你容下了秋蓉,你以為你付出了很多!”
“嗬……”賀樽嗤笑:“真是可笑!你是答應了我,讓我娶了秋蓉,但你給了她一座偏僻的院落,沒有下人,唯一一個下人還是她從陸家帶過來的小孩!進了門還給你毒殘了,腦子傻了!你以為這些我不知道嗎?!”
“你時常趁我不在去找秋蓉她的麻煩,你以為秋蓉不說我就不知道!”
“你說你擁萬千家產,你能力出眾!是,這些都對,但是,你心腸歹毒!除了我誰能忍你,誰能容你!”
“我的容忍也是在你不傷害秋蓉的前提下,但是現在你……”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商卓君打斷了賀樽,朝著他怒吼:“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的舉人位子怎麽來的?沒有我的歹毒你能走到今天嗎?”
“倒是你,我倒是要好好認識你了。”商卓君盯著麵前的男子:“這麽多年,你悄無聲息的,原來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你知道你卻裝作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做著你的賀舉人,任憑我再背後折騰,在你麵前對你百般隱瞞,看著我為了隱瞞你所做的一切,很好玩嗎?!”
“對,像個戲子一樣,好玩透了!”賀樽氣道。
商卓君瞪大了眼。
賀樽道:“你從以前就很會演,現在更會演!做作!”
賀樽冷哼,商卓君氣的掉淚,她望著麵前的男人,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這個男人,是這麽的涼薄……
她心如刀割,不可置信的後退:“賀樽,你都忘了,當初你一無所有的時候,是誰讓你有了今天的地位!是誰用這幅做作的姿態為了贏了今天的一切!”
“你現在嫌棄我做作。”商卓君冷笑,突然說道:“沒錯,溫秋蓉是我下的毒,我讓她去毒殺像極了賀素閑的賀榆洲,她自己下不去手願意自己喝了毒//藥,怪誰?”
看著賀樽氣極的麵容,商卓君心中生起恣意的快感,這個男人這樣傷害她他也別想好過。
想著,她嗤笑道:“哦,我忘了,在溫秋蓉死之前,我關了她五天五夜,給她吃剩飯喝髒水,我甚至沒有給她請大夫,對了,在進賀家門的時候,我還親自給她熬了絕子藥,看她喝下……”
賀樽猛然瞪大了眼:“秋蓉這麽多年未懷一子,竟然是你……”
“哈!”商卓君笑:“你不是說你知道所有嗎?這種事你不也應該知道嗎?”
“哦,也許你知道,也會覺得事情太小了,不在意不去管吧,畢竟你隻需要做你高高在上的賀舉人就夠了……”
“商卓君!”賀樽怒:“你竟然如此歹毒!絕子藥!秋蓉的命!!!”
“你……”賀樽指著商卓君發抖:“你也是做母親的人,你竟然如此狠心!”
“我不狠心有你今天賀樽的地位!”商卓君怒:“當初若不是我讓趙一父母提前死去,要不是我給趙一下毒!他會乖乖的替你去考試!你會有今天舉人的地位!”
“賀樽,你今天哪一樣不是我商卓君給你的!”
“哐當!”門口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兩人皆是一愣,心中慌亂,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他們爭吵歸爭吵,卻也知道這些事不是能隨便被外人知曉的。
賀樽心下慌張,商卓君連忙轉身開門:“是誰?”
映入他們眼前的人,卻是兩人都想隱瞞住的人,他一聲黑衣錦袍修身,五官深刻,麵容俊朗,眼瞳幽深,此時那眼中溢滿了不可置信,薄唇緊緊的抿著,似乎在忍受極大的掙紮。
他看著兩人出門,盯著他們,陌生的看著他們:“你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商卓君一驚,煞白了麵色,她強笑道:“景東,你回來怎麽……怎麽不出聲。”
賀景東盯著她:“出聲就不能知道這麽多精彩的事情了,我賢惠的母親,偶爾會強悍會潑辣,但是將賀家管理的井井有條、能幹的母親竟然是心腸歹毒的殺人犯……”
賀景東嗤笑一聲,空洞的目光看向了商卓君背後的賀樽:“我偉大的父親,高高在上的舉人大人,竟然是個冒牌貨……”
“原來賀家竟然是這樣……”賀景東後退了兩步。
“景東,你聽我說。”商卓君吞了吞口水,強忍不安,上前踏出了一步。
“我不想聽!”賀景東吼了一聲,轉身一個飛躍,離開了賀家老宅。
“景東!”商卓君大喊,望著虛空頹廢的彎下了腰,她回頭看著賀樽,眼中有愛意又有恨意,有埋怨又有懷念……最後斂眸卻隻剩下了決然。
許是商卓君的眼神太過複雜,太過讓人琢磨不透,賀樽不由被震的後退了一步,商卓君上前,他便後退,退到無處可退,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商卓君逼近了他……
賀景東一路的跑,一路的奔,兩邊的景色急速的倒退,風刮在兩邊的臉頰刺痛……
但他卻絲毫不想停下來。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母親,那樣疼愛他的母親怎麽會是殺人凶手,那樣喜愛寫字讀書的父親又怎麽會是一個冒牌的舉人……
假的,他聽到的都是假的!
他生長的賀家怎麽會這樣的黑暗?怎麽會堆砌在他人的鮮血當中?
假的……
賀景東停了下來,大叫的跪了下來……
假的……不是聽到的為假,而且……賀家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是什麽賀家少爺,他是一個殺人凶手的兒子,一個冒牌舉人的兒子,他如今的地位,他如今所吃的所穿的,都是騙來的……都是殺了人換來的……
賀景東撕扯著身上的衣服,這些綾羅綢緞都是用他人的鮮血換來的!
賀景東垮下了肩,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抬頭看天,隻有這樣能阻止脆弱的淚水劃下。
他該怎麽辦?
他要怎麽辦?怎麽麵對賀家……
報官嗎?
他該報官的,人命關天的事怎能不給他人一個交代……
盜竊而來的舉人之位也該還給該得到的人……
他該報官的……
但是,怎麽做得到啊!
那是生他養他二十幾年的父母,那是疼了他二十幾年的父母……
哈……
哈哈哈……
賀景東大笑,不能哭的他似乎隻有笑能排解心中的打擊與鬱結。
夜晚清涼,賀榆洲已經呆坐在主屋一天了,目光空洞,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奴伊和秦歡守在他的身邊,不管怎麽擔憂怎麽和他說話,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奴伊皺眉咬牙,再一次湊近:“小洲,你到底怎麽了?好歹說句話喝口水吃點東西啊?”
“你這樣讓我和秦歡很擔心啊……你不是最怕他人為你受累的嗎?你到底怎麽了?”
賀榆洲眼閃了閃,但還是沒有反應,奴伊知道,陸夫人跟他說過,賀榆洲白日裏見到了溫秋蓉,見到了賀家人。
每次他一見到賀家人就會很不對勁,他說他要複仇,但是奴伊並不明白他要複什麽仇?
他所做的一切也完全不像複仇,親近賀景東,雖然很討厭賀家的樣子實際上卻等著賀景東娶他進賀家一般……
這樣,哪像是複仇,好像在賀家人麵前證明他的存在……
他其實要的不是複仇,隻是賀家人麵前的存在感罷了……
但這些他怎麽說,怎麽說賀榆洲才能明白……
現在更是,一動不動,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陸夫人明明叫有大夫,如果是不舒服為何要拒絕大夫的檢查……
為什麽最後陸夫人的表情也甚為奇怪,最後匆忙離開。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一無所知。
這樣的感覺很不好,他想知道,想知道賀榆洲的一切,想為他分擔,想要他不那麽痛苦,但是他卻隻能在這裏眼睜睜的他……體會不到他的一切。
“所以,到底怎麽了……”奴伊握拳,砸在了地麵,將竹屋砸出了一個窟窿。
“伊哥哥……嗚嗚嗚嗚……”秦歡被奴伊弄的一驚,哭了起來:“我怕……”
奴伊一愣,連忙收回了手,抱著他輕哄。
賀榆洲終於動了,他望了望哭泣的秦歡,秦歡被他那空洞的眼神弄的一僵,低聲啜泣著不敢哭出聲。
奴伊早就注意到了他,他連忙上前,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賀榆洲站了起來,宛如幽靈一般出門道:“我們回去吧。”
奴伊跟在他的後麵,賀榆洲目不斜視的一路往家走。
家門口,卻有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衣錦袍淩亂,頭發披散狼狽,一身的酒氣,賀景東歪歪斜斜的站在門口,看著賀榆洲奴伊秦歡三人走近,迎了上去,猛然伸手抱住了賀榆洲……
“小洲……”他蹭著賀榆洲脖頸,深深嗅著他發絲的味道,這樣能讓他感到心安。
賀榆洲斂眸。
“小洲……還好有你……”賀景東含糊的說著,眷戀的吻了吻賀榆洲的發絲:“跟我一起離開好不好,去一個沒有賀家的地方,去一個隻有我們兩人地方,我帶你走,你跟我走,我們去另外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隻我們兩人……”
“嗬……”賀榆洲笑了,那笑卻不達眼底,帶著涼薄,賀景東微微鬆開了他,湊近賀榆洲的臉,想要親吻他的唇。
奴伊見狀,怒極,想要上前阻止,賀榆洲卻率先一步推開了他。
“小洲?”賀景東疑惑的眨了眨眼,他在賀榆洲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溫度,唇抿的死緊帶著涼薄,眼神冰冷,神情淡漠。
他心咯噔一聲,心中有著什麽隱隱呼之而出,他站了起來,眼神飄忽。
“你今天許是累了吧,所以才推開我,我明日再來找你……”
他想離開,賀榆洲的模樣讓他有不好的預感,他今天接受的東西太多,他怕……他怕現在賀榆洲還會給他打擊,他承受不住……
“你要逃避嗎?賀景東賀少爺!”賀榆洲喚住了他。
賀景東頓了頓腳步,賀榆洲道:“你明天也不必來了,我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你今天累了。”賀景東吞了吞口水:“所以,你在語無倫次,我明白。”
“我說了你在逃避!”賀榆洲猛地扯住了賀景東,扳回他和他對視:“今天溫秋蓉來找我,她要下毒殺我!這是你母親的主意,你母親能這樣輕而易舉的要去殺一個人!溫秋蓉死了,你母親是間接的殺人犯!”
“夠了……”
賀景東的心很痛,賀榆洲的心也在痛,他要複仇,他卻不知道怎麽複仇,他從未做過什麽壞事,能想到的複仇就隻有對他們心靈造成傷害,但是這樣的心靈傷害在對他們造成的時候何嚐不是在自己心裏劃上了一刀。
他在對賀景東說著事實,說溫秋蓉死了商卓君是殺人犯的事實,傷了賀景東的同時,也在狠狠的刮著自己的心,溫秋蓉死了,那個傷害他但是與他血脈相連的溫秋蓉死了!
本該給他喝下的毒//藥進了她的肚子裏,她縱使千般萬般不對,最後一刻,她還是選擇了護著他……
可是,這個護著他的存在……死了……
“溫秋蓉死了!我的娘親死了!是唯一的至親死了!”賀榆洲衝著賀景東大喊。
賀景東瞪大了眼:“你是賀素閑!”
他肯定的說,賀榆洲冷笑:“是啊,我是賀素閑,那個你從小就瞧不上的賀素閑,那個一再追逐你被你拋下的賀素閑!”
“……不可能……”賀景東震的後退了兩步:“為什麽……”
“她不是死了嗎?”賀景東搖著頭。
“死?”賀榆洲癡笑:“對啊,她死了,他被逼死了,逼死在了賀家門口,死後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賀景東,你喜歡上了一個你從小瞧不上的人,你瞧瞧你多傻……”賀榆洲一步步湊近了他:“你瞧瞧你多賤……”
“這不是真的……”賀景東連連後退:“小洲,你騙我的對吧?”
“騙?”賀榆洲諷笑:“對啊,我騙你的。”
賀景東微微鬆了口氣,賀榆洲道:“跟你說我是賀榆洲是騙你,跟你說願意跟你成親是騙你的,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是騙你,跟你允諾未來是騙你的。”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賀景東的胸口,震的賀景東頭腦發暈,一字一句刮開了賀榆洲自己的心口,這樣的疼痛讓他從自責愧疚迷茫中找到扭曲的快感。
賀景東“哇”的吐出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看著賀榆洲:“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騙我的,你對我……根本沒有感情……”
“感情?”賀榆洲笑:“有啊,怎麽會沒有,我對你的恨,絕不比你的愛淺!”
“……”賀景東痛苦的閉上了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