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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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東?
齊琰用折扇敲了敲後頸,琢磨著這三個字。
“你說,瑜兒與他走動密切,說是要複仇?”齊琰斜眼瞄著奴伊。
奴伊低頭應道:“是。”
齊琰輕歎了幾口氣:“沒有一種複仇是會親近對方的。“
奴伊一愣,微微抬眼去偷瞄齊琰,主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卻見他突然轉了身,往竹屋走去。
奴伊連忙跟上,走到竹屋,奴伊本想跟著進去,齊琰回頭瞪了他一眼道:“等在外麵。”
奴伊低頭,齊琰進去將門給帶上了。
賀榆洲還保持著他離開的姿勢蜷縮在床上。
齊琰有心和他說話,看著他這幅模樣也明白此時不是說話的時機。
他微微想了想,又轉身出了門,叮囑奴伊看好賀榆洲。
不久,從外帶了一個人進來。
此人一身半舊衣袍,白發蒼蒼,還帶了一把白胡子,胡子尾巴結了個小辮子,看起來古怪非常。
此人白發白須,應是已經到了遲暮之年,但是,他麵容紅潤,腳步矯健,似乎又並沒有認識中的那麽老。
“九娃子!你要我看得人在哪呢!”老者一副嬉笑的口吻。
齊琰臉僵了僵:“溫大夫,這普天之下,還用這稱呼,稱呼我的可就隻剩你了!”
“嘿嘿,”老者笑:“那我不是賺了!”
齊琰瞄向他,老者忙轉移話題道:“喲,哎喲,這竹屋建得不錯啊,雅致!這村中還有如此風雅的人,建了這麽個茶館,我倒好奇裏麵有什麽茶喝了。”
說著,老者跑上了竹屋,齊琰撩起衣擺跟上樓道:“現在這茶館沒茶喝,這屋裏的老板正躺在床上等著你救治呢。”
“哦?”老者挑眉:“原來你要我醫的人是這茶館的老板,那我更好奇這是何許人了。”
說著,老者推開了屋門。
屋內的桌椅已經堆在了一邊,看得出這個茶館已經有段時間沒再經營了,櫃台上的花朵都有些萎,另一邊擺了一張床,床很新,似是剛搬過來的,床上躺著一個背對著他的人。
一名身著白色群襦的女子,仔細一看,他身材修長,骨骼偏大,卻又不似女子……
老者湊近了他,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齊琰跟在老者後麵道:“他昨天哭昏了,今早起來,就一直是這樣模樣,有些呆滯,你看看,他怎麽了?”
老者聞言,伸手扳過賀榆洲,將他全身檢查了一遍,繼而皺眉歎氣:“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那……”齊琰皺眉。
老者抬手摸了摸賀榆洲的額頭道:“心病……”
老者收回了手,回頭看齊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齊琰斂眸:“明白。”
“那成。”老者笑了笑,往門口走去:“這心病需心藥醫,你找我沒用。”
齊琰送他出門:“他身體沒問題便好。”
老者奇怪的看了眼齊琰:“我說,九娃子,那娃娃脈象強而緩,不似女子啊,你這麽關心,眼神這麽曖昧……若是女子還好說,真心相付,但是個男子,這就……他是你什麽人?”
老者問,齊琰淺笑:“男子也無妨,他是我勢必要娶的人。”
“噗咳……”老者嗆咳了一聲:“……我真沒想到九娃子你還有這種癖好。”
齊琰輕笑:“在他之前我也不知道我有這種癖好。”
老者訝異的撇了齊琰一眼:“風流的浪蕩子竟然還是個癡情種,對象還是個男的!嗬……有意思!”
老者說著,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齊琰道:“我就好奇了,你是怎麽喜歡上一個男人的?”
齊琰輕歎:“在此之前,他在我眼裏並非男子,一身女子裝扮,婀娜多姿,堅毅又脆弱,一不小心,魂就給勾沒了。”
齊琰玩笑般的說著,唇角有著隱隱的苦澀:“待更加相處時,才知曉他的真實。”
“不是吧。”老者笑:“你竟是連男女都分不清了。”
齊琰撇著他:“你以為人人都像溫大夫,醫術高超,閱人無數,眼睛一盯,脈象一把,什麽都能給你瞧出來!”
齊琰搖頭失笑:“這小縣小鎮大夫本就不多,請來幾個能看好病就已是不錯,哪能瞧出男女?我認識他時,又是一身鮮紅女子嫁衣,舉止行為又像極了女子。”
“不走眼才是奇怪。”齊琰說著,斂下了眸,帶了絲憂愁與心疼:“後來,我才知曉,他的行為舉止,是他的生母帶給他的,讓他從小扮成女子,學習女子的行為,整日裏被壓抑著,被欺淩著,也怪不得他看起來時常堅毅,又好像異常脆弱。”
“當麵臨絕境的時候,他靠著對親人的執著與溫柔,一個人挺了過來,他身上本來就有那種□□,但是,真相那般殘忍,他所看中的親人,他的生母,卻並非他想象中那麽關懷他,那麽愛他,他所看重的不過是他自己的做作多情,一下子信念坍塌,他脆弱的不堪一擊。”
“再遇上往日裏欺淩他的人時,他再也沒有了支撐下去的毅力,隻能轉而恨……”
說著,齊琰停頓了下來,賀榆洲的恨,在他溫柔的個性下,注定不能恨的幹幹脆脆,不能恨的狠戾,所以他選擇了自損的方式,傷敵更傷己……
齊琰重重的歎了口氣,說到底也是他的不是,讓他留在了離賀家這麽近的地方,不知道當初的他受過這麽多的苦,不知道他原本其實是作為男的的……
他本想看見他的成長,希望他不再逃避,正正經經的回賀家,找回自己的地位,或者回陸家,認祖歸宗,但他卻不曾知曉他的心性早已被百般折磨,再也經不起摧殘……
而他在這樣重要的時刻,竟然沒有在他的身邊……
是他的失誤。
齊琰想著,斂眸握緊了折扇:“那溫大夫你回吧,陸少爺的身子需要你調理,我就送你到這了。”
提到陸卓曦,老者的麵色明顯一滯,神情變得沉重,他喊住了轉身欲走的齊琰:“九娃子,那陸卓曦……你最好做好準備。”
“……”齊琰沉默,彎下了帶笑的唇:“你盡力便好。”
回到竹屋的時候,奴伊仍然規規矩矩的守在門口,齊琰歸來時,他朝齊琰行了一禮,齊琰道:“秦歡送到趙一叔家裏去了,你去看看,幫忙帶著點,瑜兒不用擔心。”
奴伊有些拒絕的皺眉,隨即朝齊琰低下了頭:“我明白了。”
支開了奴伊,齊琰推開了竹屋進入到房內,賀榆洲還是一動不動。
齊琰也沒有去床邊,拿過櫃台的火爐和茶具,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燒起了開水。
點著茶葉,狀似悠哉的在一旁泡茶。
“我知道,你在難過,但是你不明白你在難過什麽?”齊琰等水開了,琢磨著開口。
“溫秋蓉是你的生母,但也是毀了你的人,你原先對她有多少親情,之後就對她有多少怨念。”
“但不管哪一樣,你都沒有想過她會死。”
齊琰將茶水倒了,又泡了一杯:“而且,這個死還是自己將自己毒死,你在傷心她把自己毒死的時候,又在怨念,她終是對你下了毒,你在恨她對你下殺意的時候,你又在心軟,她終究沒能看著你被毒死。”
“傷心難過、怨念恨意、心軟懷念,讓你對溫秋蓉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你一下子沒了想法,成天茫然。”
說著,齊琰瞄向賀榆洲的位置,發現他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齊琰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茶道:“這時候,你看見了賀景東……他找了你,而你再也不能擺出一個好的狀態去應對他,你隻能想起幼年時候,他如何無視你如何傷害你,所以你對他進行了攻擊……”
賀榆洲走到了齊琰的麵前,齊琰淡笑著拉著他坐下,給他端了一杯茶,握著他的手道:“沒幾天,你又看到了商卓君,這個從小就打你當樂趣的人,你腦子裏全是她怎麽打的你,所以,你隻想打回去,讓她知道你也是會疼會痛的人。”
賀榆洲眼閃了閃,齊琰抬手摸了摸他的發:“所以呢,賀景東傷害了,商卓君打過了,委屈發泄完了,你還在茫然什麽呢?”
賀榆洲一愣,緊了緊手掌,齊琰低頭看了看那抓的他犯疼的手,舉起它遞到了嘴巴,輕啄了一下:“還是,瑜兒覺得沒有發泄夠?”
齊琰說著,瞧著他道:“現在商卓君下毒殺人被關在了牢裏,賀樽也因為冒充舉人被收押,若是瑜兒覺得不夠泄憤,我們一起去牢裏,再把他們提出來打一頓?”
賀榆洲茫然的搖頭。
齊琰眼閃了閃道:“還惦記著溫秋蓉?”
齊琰鬆開了賀榆洲的手:“確實,她最後時刻選擇了讓你活著,那代表她對你不是全然沒有母子之情,我也很感謝你,讓你還活著,但是,她始終是對你下了殺意的,你惦記她可以,卻不能心軟的認為‘要死的是你該多好’。”
“至始至終,錯就不在你,瑜兒,你死了,我,陸卓曦,趙一叔、關大娘、琮棣、秦歡還有奴伊都會傷心。”
“你舍得讓我們傷心,你舍得放下我們自己一個人步入黃泉?”
“溫秋蓉不同,她愛上了一個錯的人,她為了這個錯的人做了太多的錯事,她活著隻會越來越錯……她會為了賀樽做出一切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這些事情會讓她像你一樣難過,死,對她而言,也許是一種解脫……她對陸卓曦所做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該惦記的親情不該是對她,而是還活著的陸卓曦。”
賀榆洲眼閃了閃,有了絲神采,齊琰輕輕笑了笑,伸手摟住他道:“瑜兒的娘親起碼在最後時刻還是沒能對你下殺手,而我,可是被親生弟弟一件射中差點丟了性命的,不回神來安慰安慰我嗎?”
懷中的賀榆洲有了反應,斷斷續續的傳來了啜泣:“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是她的兒子啊,為什麽狠心給我下毒!”
說著,他又道:“既然選擇下毒為什麽又要阻止我!”
“為什麽!”
齊琰默默的拍著賀榆洲的背。
“我該恨她還是該惦記她……”
齊琰道:“既然不知道,不如就選擇不要想這個人了。”
賀榆洲沒有接話,窩在齊琰懷裏哭了一陣,腦子漸漸清醒,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忙坐直微微離開了他一些。
眼圈通紅,被齊琰注視著,他微微撇開了頭。
齊琰笑著寵溺的彈了彈他的額頭:“怎麽?現在才知道害羞了?”
“我……失禮了。”賀榆洲低頭說道。
“無所謂。”齊琰道:“你就是再失禮一些我也樂意。”
賀榆洲抿緊了唇,他的醜樣都被這個人看見了,他有一種被窺探了所有的淡淡羞恥感,讓他無法麵對齊琰。
正如齊琰所說,他確實因為溫秋蓉要毒害他,最後卻選擇自己死去弄得心神不寧,甚至有短暫的時間不知道了麵前發生什麽,甚至呈現了茫然的狀態,有時還會認不出出現在他麵前的人,對待賀家也剩下本能的怨懟與恨意。
他麵對溫秋蓉麵對感情總是這麽的脆弱不堪。
常年被商卓君毒打,他都生存了下來,如今溫秋蓉用感情輕而易舉的就擊潰了他,差點就讓他這樣的呆傻成癡。
好在,這個人出現了……
將他了解了透徹,並且告訴他——他還有需要關心的人,還有關心他的人,他還有親人……
因為這個點醒了他,讓他覺得他並不是一個人,他還有親人還有朋友,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清醒了……
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麵前的人,他該感激他的……可是……
“怎麽了?清醒了,又一副不願意搭理我的模樣?”齊琰笑著問。
賀榆洲咬唇,終是開了口:“為什麽?”
“瑜兒問的是什麽?”齊琰輕笑著,端起茶館湊到他嘴邊道:“來,嚐嚐我泡的茶。”
賀榆洲一愣,微微斂眸,乖巧的張嘴,喝了一口,隨即皺起了眉:“真苦。”
齊琰端著茶杯轉了個彎,遞到了自己的嘴巴也喝了一口:“嗯,還行,這次並沒有苦的難以入口。”
“你……”賀榆洲瞄著他。
齊琰道:“是啊,在下的茶也泡的苦澀難以入口啊!”
齊琰說著,朝著賀榆洲眨眼:“所以,我很少泡茶,泡給別人喝可就更難得了。”
賀榆洲一怔,撇頭不看他。
“到底怎麽了?”齊琰湊上前去看他。
賀榆洲沉思著,終於問出了口:“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是九公子?為什麽要派奴伊監視我?為什麽還回到這裏?”
齊琰一愣,坐直了身子,雖然知道賀榆洲知道這些,但是他沒想到一清醒,賀榆洲就會問他。
“還有……”賀榆洲試探性的問:“你……剛剛說你的親弟弟……”
齊琰喝了一口茶:“想知道?”
賀榆洲點頭,齊琰輕笑:“倒是誠實了許多,行,我也有件事想知道,你先告訴我。”
“你說。”賀榆洲沉思道。
齊琰拿折扇微微挑開了賀榆洲的衣領,露出了那泛著紅的吻痕:“這是怎麽回事?”
賀榆洲一愣,摸了摸有些泛疼的地方,撩起衣領遮了遮。
“為什麽要親近賀景東。”齊琰目光灼灼的問他。
賀榆洲一震道:“自然為了報……”
“別和我說報複,這話能騙奴伊,卻瞞不過我。”齊琰抓住了他的手,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手腕處的青筋。
賀榆洲觸電般收回了手,齊琰去看他:“我自是不相信你會喜歡他,但你在他手裏吃了虧,是嗎?”
賀榆洲抿唇不說話,齊琰放下了折扇:“看來我說對了。”
“那麽,告訴我,為何要招惹他?”齊琰問賀榆洲。
賀榆洲斂眸,並不是很願意開口,齊琰拉過他貼近他道:“告訴我,瑜兒,不然我會做跟他一樣的事情。”
賀榆洲一震,開始掙紮,卻怎麽也掙不開齊琰的束縛。
齊琰道:“我很不想逼你,所以,告訴我。”
賀榆洲道:“你現在不是逼我嗎?”
齊琰輕笑:“嘴巴變利了……”
他輕歎,更加湊近了賀榆洲:“這不算逼你,因為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裏也是有我的,賀景東碰了你被你打擊的體無完膚,現在還失蹤不明,我碰了你這麽多次,但你卻未曾真正的嗬斥過我,這是你對我的默認,也是對自己感情的默認。”
賀榆洲一震,慌張道:“所以,你是說我該打擊你……”
“瑜兒!”齊琰皺眉喚了賀榆洲一聲,賀榆洲咬牙,半響,率先敗下了陣:“我不知道……”
齊琰一愣,賀榆洲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接近他……想著是報複,但是……”
他吞了吞口水:“但是我沒有做到,先是不認識彼此的親近,以為是交了一個朋友,知道真相後我也躲過他,但最後卻還是和他攪渾在了一起,自以為是的要報複他……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說著,賀榆洲咬牙道:“或許如你所說,我對賀家隻剩下了本能的怨懟,所以,與其說我在報複他,其實我不過是在證明我的存在,他從小那般忽視我,那般不待見我……而現在他這般看重我,親近他也許隻是不甘,對小時候被無視的不甘……”
齊琰放開了賀榆洲,低笑出聲:“沒想過是這樣的理由。”
賀榆洲抿緊了唇,感覺內心全部呈現在了齊琰的麵前,他低下了頭,心跳如雷,這樣的感覺就像裸///露在了齊琰的麵前,帶著濃重的羞恥感。
不,也許還有一件事,是齊琰所不知道的。
賀榆洲猛然想起,不由麵色一白,他是男子之事,齊琰並不清楚……
然而,唇上的濕熱突然讓他頭腦一片空白,齊琰俯身突然吻住了他。
撬開了他的唇,伸進了舌尖,舔著他的貝齒,賀榆洲一愣,嘴中的軟滑的異物終於讓他回了神,他開始掙紮,齊琰卻抓緊了他的手腕,順著他的唇往下,來到哪一處吻痕上,輕舔輕咬。
“雖說,瑜兒解釋了,我也可以不在意你和賀景東,但是……這裏還是要好好的清洗……”
說著,他對著那處又吸又吮,慢慢的移到了鎖骨,再往下。
賀榆洲一震,僵硬的一動不敢動,再往下,他的秘密就要坦白在了他的麵前……
賀榆洲想掙紮,理智卻讓他一動都不動,他知道齊琰該知道他的真實了……不該就這樣任他下去了,他是男子,他早該知道……
如賀榆洲所想,下一秒,齊琰撥開了他的衣物,露出了胸膛,他的秘密暴露在了齊琰的麵前,賀榆洲緊緊的閉上了眼。
然而,須臾,賀榆洲感受到胸膛一陣濕熱,他驚的彈跳了一下,兀然睜開了眼。
對上的真是齊琰帶笑的眼眸。
“很害怕被我知曉這個嗎?”齊琰用臉頰蹭了蹭口口。
賀榆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著齊琰:“你……”
“我早就知道,知道你的秘密了。”齊琰說道。
賀榆洲一震:“那你還對我……”
“是男人,就不能對你這般麽?是男子,就不能喜歡你麽?”
齊琰說著,放開了賀榆洲,將他的衣服拉好道:“我可是認定你了,瑜兒。”
“……”賀榆洲震驚的看著齊琰,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齊琰輕輕笑了笑,刮了刮他的鼻子:“等你接受我了,我們就成婚。”
“!”賀榆洲瞪大了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