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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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護衛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揭開血人身上的藥布,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幾乎完全與外界隔絕,偶爾海風會推著他出去曬曬太陽,這人一身可怕的傷勢,每次給他換藥都會看的四人眼皮亂跳,能活下來當真是生命力意誌力頑強的過人。
去腐生肌的藥在他身上效果緩慢,和風采鈴隻需要敷麵相比,風采鈴的恢複速度堪稱飛快,現在她的麵上已經沒有原先的黑色,疤痕脫落之後新生的皮膚晶瑩中透著粉嫩,連她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有些癡,隻待再過半個月徹底告別敷藥,她便可以徹底恢複,甚至比之前更加精致。
香綺筠多少還是有些避諱,她讓海魂把血人身上大部分遮好,再沒有皮膚這也是個赤身露體的成年男子,而後她將手搭在血人腕上,察覺他體內脈絡運行較之過往更加平穩,原本失控的真氣也逐漸趨於正常,益發佩服此人原先的根基。
隻可惜他聲帶因剝皮之災受損,想要恢複正常說話,隻怕比全身皮膚痊愈時間還要久。
眼見他手臂上已有斑斑點點生長出來的新皮,她讓四大護衛繼續重新為他上藥,剛把手放下,便被人大力握住。經過這一番折騰,就算動作再輕微,血人也是醒了。
“好了,不要這麽看著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這樣瞪著我很嚇人。”說是嚇人,但香綺筠也隻是玩笑的口吻,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要謝我就等你好了,我可是替你簽了五百年的賣身契給我曇香園,要是現在太激動導致氣血翻湧前功盡棄,我可沒地方救你第二次。”
右手反手握住血人的手,香綺筠取過一方白巾,輕輕沾掉他眼角水跡:“好好的男兒哭什麽,這等重創都沒要了你的命,證明天不絕你,忘了你是誰也不重要,等你痊愈慢慢再想,早晚會想起來,這個坎都能闖過去,你還有什麽好怕。既然把你救活了,我就沒想過讓你再丟了命,不管你仇家是誰,我香綺筠都接下了。集境沒有怕事的人。”何況她不光是集境人,還是道境玄宗弟子,未來要麵對的可怕景象她都不在意,還會在意多一個不知名的敵人?抱歉,人救了就是集境的人,這邊護短從來沒怕過。
見血人的手鬆了力道,香綺筠歎了口氣,看著他薄如蟬翼的手掌皮膚因為用力過度重新裂開向外滲血,無奈地道:“麻煩你等痊愈了再激動,不然前麵的苦白吃,想謝我有的是時間,我又不會跑了去。”
動作艱難地點點頭,血人眼中的激動之色冷靜了些,香綺筠才要離開,隨後想起了個貌似比較重要的事:“雖說你忘了自己叫什麽,我也不能什麽都不稱呼,你若是不介意,我幫你找一個代號吧。”得到對方的同意,她仔細盯著血人,聯想到對方的遭遇,給他取了一個血無期的代號。至少這個人眼下有個能用來稱呼的名字,以後痊愈了,也算是他在集境有了個身份,不管他以前叫什麽,是做什麽的,總之從今天起,他就徹底算是集境人了,可喜可賀~
這隻是個插曲,而重頭聖帝雄王的壽宴,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了。
她……穿的可是真夠少的啊……
壽宴當天,香綺筠依照先前所言,自是獻上一曲《綠腰》,說是獨舞,實際上還是有安排八名絕色女子為伴舞,說她穿的少,哪個穿的也不多,可惜別的舞娘可以隨便看,這位大小姐可不是能亂看的,也不知道她自己上場跳圖個什麽鬼。
“嗬,你還真來了。”太君治玩味地衝燁世兵權舉起酒杯,換來對方略帶不耐的回應:“聖帝雄王壽誕,本是大事,破軍府豈能缺席。”
“哎,說實話真的是能憋死你。”弑道侯小聲吐槽了一句,瞎子都知道場中那位大小姐穿那麽少跳那麽好是為了啥,沒見身邊這位破軍府軍督大人無形的怒火已經要橫燒三千裏了麽,連帶今日的過壽主角聖帝雄王都抽搐著眼角盡量不去看香綺筠,目光努力地在八位舞姬身上穿梭流連。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香獨秀一邊品酒一邊賞舞一邊吟詩,場中跳舞的是他小妹,他幹啥要吝於褒獎。何況拋去性格問題,他這小妹還是不錯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知軍督對吾妹這一舞作何看待?”
要說有不怕死敢這麽問燁世兵權的,估計隻有香獨秀香大公子。
“甚好。”別人問他還能裝聽不見,香獨秀問……一來不想被他氣死,二來也是因為不知道什麽鬼的原因,他還是忍住怒火,淡淡地回答。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婉如遊龍舉。越豔罷前溪,吳姬停白紵。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淩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一曲終了,太君治欣然而讚,聖帝雄王則是帶頭鼓掌:“能有香園主親舞一曲,實在是吾之福,以香園主之風姿,想來縱然是四境之中,也難有人能出其右。”
“香綺筠貌陋才疏,豈敢當二位如此讚譽。”香綺筠悅然一笑,手一揮,舞姬盡數退去,卻湧進一群兒郎,各個手持一米高木樁,放置於地麵之上,排出陣位,陣位排好之後,樂曲再響,比起方才,節奏更顯快速。但見香綺筠長袖一甩,身姿輕盈,躍於樁上,竟是以梅花樁為舞,並蒙住雙眼,接過手下拋上的一團繡球,“此球之中,封有一壇五百年陳釀,不知會酒落誰家?”她舞的步履翩然,就算是當年目睹她從絕崖上自行歸來一幕的太君治,也是捏一把汗,畢竟這一位也料不到她功夫究竟到何等境界。然而隻是個跳舞而已,就算沒有武學根基,對她而言也是易事啊,想通過這個來猜出她會武,那是絕不可能的。
香獨秀目不轉睛,緊緊……盯著那繡球,就等著香綺筠什麽時候拋,他要搶先一步。他才不管是不是她是不是她為壽禮準備的噱頭呢。五百年陳釀啊,當初他找香綺筠要了多久啊~~硬是不給他~沒關係,她不給,他明搶~
她並沒指望能用一壇酒來挑起聖帝雄王之間的小爭鬥,畢竟場上有一個不定時炸彈香獨秀,她敢打十二萬分的包票她這位兄長大人要出手搶。不過隻要聖帝雄王出手,估計那兄弟倆之間就要有點分歧。聖帝和雄王倒是沒往那方麵想,一來在他們眼中香綺筠不過是一名普通女子,再加上先天桎梏,如今能穩穩在梅花樁上跳舞已是不易,要是再拿上兩壇酒,除非她是瘋了。
不過,百密都會有一疏,香綺筠的步伐再準確,她這舞都是有危險程度。所以,當鼓點最後到達到急速,即將結束的時候,她準備拋出手中繡球,但落腳之下錯了半寸,木樁應然而倒,她手中繡球也順勢離手,飛向半空。
就在這千分之一秒的瞬間,香綺筠的腦袋裏飄出一行不文雅的大字,她是要指望一下香獨秀呢還是索性自己忍了直接往地上摔,顯然不能毫發無傷啊,可這啥也不幹從一米高的地方摔下去……還得撞上其他的木樁,這真的是……
香獨秀也轉了幾個念頭,看香綺筠摔,那好歹是他妹,不出手似乎說不過去,但五百年的陳釀他是想要的。酒與佳人不可兼得……對他而言不見得,他可以先接酒,再接小妹。這麽想著,他二話不說身形瞬動,目標……繡球。在回身去,他發現,小妹已安然無恙地被人接住了。於是,很放心。
氣氛……不太對?香綺筠隻感到一條人影一晃,自己穩穩地被接住,還沒明白過來是誰出了手,卻感到空氣中到處充斥著名為‘寂靜’的名詞,急忙伸手解下眼紗,第一眼就看到捧著繡球正準備取酒的香獨秀,立刻有一種摸出把刀,飛刀爆他菊花的衝動,她好歹是他妹!要酒不要妹??算他狠!再往邊上看,太君治和弑道侯還維持著要出手的動作沒動,那……接住她的人……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這會正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讓你手欠,衝出來做什麽出頭鳥,這根本不該是他做的事啊,香獨秀也是,怎麽能先酒後妹,人性呢??
“多謝軍督出手,軍督可以放手了。”香綺筠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不失禮數。但燁世兵權正跟心底罵自己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香綺筠忍不住拔了拔聲調,“請軍督放手。”其實她的潛台詞是,死娘受你趕緊放開我,我的臉已經要丟光了啊!
她本意是讓燁世兵權放開他,但其他人……被她這話提醒的,注意到了其實不需要注意的地方,燁世兵權是一隻手接住她的,手臂環住她的腰,手掌麽……位置有點高,在人家姑娘發育的非常好的胸大肌上,雖說有點距離沒碰到,但從外人眼中來看,嗯,很不是那麽回事。
燁世兵權像是被燙到了似的,迅速抽手,於是香綺筠還沒心理準備呢,就覺得身後一空,險些失重,害的她重新抓住燁世兵權……轉身要走甩起來的頭發。燁世兵權不由自主地被她帶著步伐一停,轉身低頭,於是兩個人的姿勢變成了……香綺筠被摟在燁世兵權懷中,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形成了學名稱為接吻的動作,盡管隻是兩唇相撞而已。
烏鴉飛過,嘎聲不絕。全場凝結,呼吸之聲清晰可聞。
壽宴結束之後,聖帝雄王偷偷私下表示,他今天收到的最精彩的壽禮,不是香綺筠的舞,而是她和燁世兵權千年罕見的同時尷尬相對無言麵上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