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一言不合給他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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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冬官正,乃隸屬於欽天監,正六品官職,主司天文曆法事務。”南謹一本正經的回答蓅煙的問題,他懷裏抱著一堆卷宗,臉上架著眼鏡,斯斯文文,像係的研究生。
蓅煙雖愚昧無知,倒也知道欽天監是夜觀星象推算曆法的部門。她問:“麗景殿在選秀,你一個男人,是怎麽進來的?”後宮守衛森嚴,沒有特許,男子無法入內。
南謹張了張口,旋即反應過來,“現在是我問你們,在此處鬼鬼祟祟做什麽?”
“我們可沒有鬼鬼祟祟!”蓅煙胸口一挺,走到門外,反腦朝南謹瞪眼:“看到沒有,我是光明正大。”話音剛剛落下,立馬有太監低聲訓斥:“快勿喧嘩,主子們要移駕了”那太監擊掌疾奔而去,蓅煙忙退至屋中靜立,南謹立在牆角下,屏聲垂臉。
片刻間,康熙領著眾後妃徐徐而至,看上去人頭顫動,卻無一人言語,靜靜的,隻有靴子踏步的聲音。康熙仿佛有急事,目不斜視很快就從蓅煙的視線裏經過,倒是平妃,不知怎的突然轉頭,一眼看見蓅煙站在宮女堆裏。蓅煙卑躬屈膝的模樣叫平妃暢快,她故意停住步子,同皇後說了句什麽,便離開後妃的隊伍走到蓅煙麵前。
“江蓅煙,我的帕子掉在大殿,你去給我找回來。”平妃趾高氣昂,料定了蓅煙不敢違抗命令。眾目睽睽,況且又隻是撿個帕子而已,也不會少塊肉,蓅煙答應得很爽快,福身笑道:“奴婢遵命。”平妃對她恭順的態度較為滿意,腰身一扭,接著道:“找到了給我送去慈寧宮,今兒我在太皇太後宮裏用晚點。愣著幹什麽,去吧。”
“是。”蓅煙疾步而去,留下眾rén miàn麵相覷。
南謹跟著蓅煙進了大殿,緣由不是找蓅煙麻煩,而是他突然算到了什麽。他祖祖輩輩都在欽天監當差,他推算曆法馬馬虎虎,卻極善給人看麵相、推算命理。蓅煙的麵相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中最奇怪的,所以經過小茶房的時候,他才會忍不住搭訕。
雖然直男癌根本不知道自己搭訕的打開方式不正確。
大殿中已空無一人,兩個把守的小太監坐在外頭台階上打盹,任由蓅煙在裏麵找個天翻地覆。南謹緊緊跟在蓅煙身後,蓅煙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跟著我?”蓅煙不耐煩了,叉著腰質問。
南謹實話實說,“剛才平妃娘娘叫你江蓅煙”他掐著手指尖算了一卦,露出迷惑的神情,“怪了,卦上說你不是宮女,可剛才平妃娘娘又囑咐你做事這”
蓅煙從角落疙瘩裏果真找到一塊繡帕,帕子上繡著兩隻野鴨子,奇奇怪怪的。她沒把南謹放在眼裏,隻道:“說明你的卦沒算準,我就是宮女。”
在南謹掐著手指尖苦惱的時候,蓅煙已撇開他跑了。
蓅煙不是第一次上慈寧宮,慈寧宮靜謐幽深,是養老的好去處,隻是清冷了些。守門的小太監吧嗒著嘴在倒坐房裏往外看,隔著窗戶問:“幹什麽的?”
蓅煙乖乖回答:“我是給平妃娘娘送帕子的。”念頭一轉,諂笑道:“可否勞煩諳達幫我送過去,我有點事情急著回去”太監揚揚手,“這兒要我盯著呢,出了事誰給我擔著呀?你自個送吧。”語畢,理也不理蓅煙,依然坐下喝茶。
天色漸晚,幾個秀女鶯鶯燕燕笑著走來。她們穿著刺繡精美的衣裳,戴著滿頭朱釵首飾,行走時搖曳生姿,髻上的流蘇隨之顫顫發抖。
郭絡羅氏語笑叮鈴,“你們穿的鞋襪真好看,回頭我也要讓繡娘做一雙。”
王麗君、馬氏、章氏三位漢女皆笑,“我看你的袍子上繡的雀鳥才真真活靈活現呢。”她們七嘴八舌的,誰也沒有注意蓅煙,蓅煙順勢往起坐房裏一躲,等她們走開了,方進裏頭。
玉竹親自領著嬤嬤們迎出來,福身道:“各位小主吉祥。”
幾個姑娘都知道自己是留了牌子,受了玉竹的禮也不客氣,但畢竟還未受封,便都福身回禮。玉竹溫和的笑著,恭謹的請她們入殿。一抬頭,看見蓅煙姑娘扭扭捏捏的跟在後麵,便忙的越過郭絡羅氏和王麗君,朝蓅煙笑道:“蓅煙姑娘,你有何事?”
如果玉竹待郭絡羅氏有三分的敬意,那待蓅煙則有七分的客氣。
蓅煙福了福身,“玉竹姑姑好,我來給平妃娘娘送帕子。她的帕子落在麗景殿了。”玉竹知道現在的場合不適合蓅煙出現,心裏也能估摸出平妃的用意,便笑:“我反正要進殿伺候,幫你把帕子送給平主子如何?”蓅煙喜上眉梢,笑道:“我求之不得,謝謝玉竹姑姑。”
王麗君進宮前調查過,知道蓅煙沒有晉為後妃,甚感奇怪。入宮後,她眼觀四方多處打聽,也沒有打聽清楚蓅煙的消息,隻聽人說她在乾清宮當差,到底當什麽差,人人都是欲言又止。她又不敢使勁兒問,所以心裏一直存著疑惑。
蓅煙尷尬的朝王麗君笑笑,王麗君卻轉過臉,當做沒看見。
王麗君很清楚,現在的局勢是,自己很可能晉封嬪位,而江蓅煙或許早已失寵,隻是個宮女。她每每思及在嶽麓書院時,躲在假山後撞見康熙抱住江蓅煙的情景,便覺是有人在臉上劃了一刀子,時而隱隱作痛。
那日她盛裝打扮,為的隻是一眼青睞。
蓅煙夜幕時候方回乾清宮,康熙後腳就到了,但康熙沒有去找蓅煙,他先進西暖閣看了兩個時辰的折子,夜深人靜之時才沿著小徑入蓅煙房中。
今日是木兮睡在外頭夜值,聽見聲響忙的開門點燈,默默退下。蓅煙睡得香甜,根本不知有人出入,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康熙在她床榻邊小坐了片刻,吹滅燈,默默離開。第二天蓅煙發現枕頭旁放著兩罐雛菊香味兒的膏脂,便問:“皇上何時來的?”
木兮回道:“昨兒夜裏來過一趟,見您睡得沉,不讓奴婢叫您。”
蓅煙嗯了一聲,淨臉後挑了膏脂塗在臉頰,感覺自己香香的,莫名覺得愉悅。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康熙十二年的冬天就來了。想起兩年前在北五所,康熙送自己的膏脂被芳洲搶去,還不知生了多少氣。如今一想,卻是好笑的事。
蓅煙用過早膳,穿了件薄薄的夾棉宮裙,哼著流行歌就往西暖閣走。康熙不在,西暖閣隻有幾個小太監小宮女守著。蓅煙仍當自己是鮮花司的宮女,把花架上花**裏所有的花朵都收拾丟了,尋了新鮮的薔薇月季茉莉綠菊牡丹桔梗海棠之類,花花綠綠插了滿屋子。
康熙一進屋,就知道蓅煙來過,沒有人比她更愛薔薇月季。
他往後殿望了望,見蓅煙屋裏門窗大敞,人影走動,便脫了大氅往小門出去。蓅煙正在寫字,因為太無聊了,就請木兮教她練字。木兮、素兮都是小家碧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蓅煙每每突發興致,練個小楷畫個山水之類,她們總能指點一二。
木兮小聲道:“這一撇落筆要輕,這裏要重”
蓅煙也就三分鍾熱度,一句詩沒寫完,已經失了耐心。她丟開筆,咋咋呼呼道:“不寫了不寫了真難。”康熙的聲音輕輕飄飄的傳過來,“寫字能磨煉你的性子,每日就寫半個時辰吧。”蓅煙見了康熙也不跪拜,往椅子裏一坐,道:“算了吧,我才不要。”
一言不合給他頂回去,是兩人相處的常態。
木兮福身退下,素兮端上水果茶放在案幾,道:“請皇上喝茶。”康熙看著碗裏黃澄澄的汁水,小抿了半口,酸甜香淳,便問:“怎麽有橙子的味道?”
“因為它裏頭放了橙子啊!”蓅煙得意洋洋的坐到康熙身側,自己倒了一大碗飲下,笑道:“這個叫水果茶,裏麵放了橙子、獼猴桃、冰糖和紅茶熬煮的。好喝嗎?”
素兮笑道:“蓅煙姑娘想的法子,奴婢試過好喝才敢呈給萬歲爺吃呢。”
康熙又吃了一口,麵色沉沉望著蓅煙,看得蓅煙心裏七上八下。蓅煙問:“怎麽?不合你的口味嗎?你說你喜歡吃什麽水果,下次放你喜歡的”康熙揉了揉她的臉頰,“你自己喜歡就好。你喜歡的,朕都願意試試看。”
他的甜言蜜語,能輕而易舉擊碎蓅煙所有的心防。
康熙道:“你不必討好朕。”
“誰討好你了,是我自己喜歡喝!”蓅煙嘴硬,接著道:“咱們幾時去劃船?你說過要帶我去禦河劃船的。我都快無聊死了。”
康熙緊抿著唇想了片刻,又猛地站起身,“既然你想去,那就現在去吧。”
蓅煙一躍三尺,“好耶。”
“朕去換出宮的便服。”
“出宮?!”
康熙已大步走出門外,揚聲道:“一刻鍾後在西暖閣前院等著。”素兮滿臉期盼的問:“皇上要帶您出宮,奴婢也可以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