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繼後病逝,蓅煙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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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祚瘦瘦小小,包裹在厚重的黃鍛棉被中,顯得猶為羸弱。蓅煙月子裏想起懷胤祚的前三個月,因為不知道懷孕而胡吃海喝還在雨裏跪了那麽久,心裏便愧疚得不能自已。妃嬪們紛紛過來探望,明裏暗裏的嫉妒蓅煙兒女雙全,連容妃都忍不住羨慕道:“宮裏屬你最有福氣!”惠妃在旁邊幫腔,說:“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剛剛生下的孩子哪個不是小胳膊小腿的半個巴掌大?好好養幾月就好了!你身上可有奶水了?”

    蓅煙半坐半倚,額頭圈著巾帕,臉上已經恢複圓潤,頰邊紅撲撲的似抹了胭脂。她的眼眸中露出憂色,“沒呢。皇上已經挑好奶嬤嬤,我見過了,挺好的。”康熙不僅早就挑好了奶嬤嬤,而且命慶豐司養了兩頭奶牛,好吃好喝的供著,每日給枕霞閣貢上一桶牛奶。

    惠妃抱著胤祚,邊逗弄著說笑,邊道:“馬嬪可沒你的福氣,生的是位公主。我瞧著模樣兒倒好,馬嬪一家子人都長得好看哩。”

    德嬪立在容妃身後,語氣輕飄飄的,說:“昨兒我去探望馬嬪,她說心裏想的就是個女兒呢,叫得償所願!”她譏諷的語氣讓蓅煙聽著刺耳,忍不住訓了一句,“兒子女兒不都一樣麽?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馬嬪品性高潔,可不是勢利眼!”德嬪原本是想討個好兒,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當著眾人麵被蓅煙訓了一頓,惱怒不已。

    一走出枕霞閣,佟嬪便湊上來,“我昨兒在太皇太後宮裏,聽玉竹她們在議論,說六阿哥滿月的時候太皇太後會請福佑寺的達賴喇嘛入宮給六阿哥祈福,如此重視,皇子裏麵可算頭一遭。你想啊,胤禛、胤祉都是皇上的孩子,哪裏受過如此待遇?以前是皇上偏心,現在連太皇太後也偏心!”

    她連針帶刺,有意無意的要激怒德嬪,神情舉止間充滿了鄙夷。德嬪知道她是有意為之,心裏越發不好受,破天荒的對著佟嬪冷笑,“你我哪能跟江妃比呀!”

    一句話把佟嬪說成了自己的同類人,堵得佟嬪無力反駁。

    德嬪滿肚子的壞水,她心裏很不服氣,她的出生雖然比不上佟嬪,但比江妃要好上百倍。為什麽宮裏那麽多妃嬪,偏偏隻有她的孩子不能自己教養?她越想越覺的氣,神思一轉,對楚柔說:“你預備預備,明日我要去慈寧宮的小佛堂裏上香。”

    楚柔得令,立即手忙腳亂的預備香火蠟燭等物。

    德嬪是位城府很深的女子,前幾年她在太皇太後跟前得寵,有一半的緣故是因為她使計拉攏了慈寧宮大大小小的宮人婆子。慈寧宮佛堂裏的人亦不例外。佛堂裏以前住著兩位老尼姑,後來老尼姑死了一個,頂替空缺的是老尼姑的徒弟。

    女徒弟年紀甚輕,凡根未了,貪戀紅塵,德嬪幾乎沒費力氣便籠絡了她。

    這次德嬪謹慎,以供奉香油為名給了女徒弟一些金首飾,又苦兮兮的掉淚,“自打六阿哥出生後,我的胤禛連皇上的麵都少見了。我是心軟的,聽說六阿哥身子骨弱,實覺可憐,心想著若有佛祖保佑,六阿哥一定能平安長大。過些天福佑寺的達賴喇嘛要入宮給六阿哥祈福,依我看,最好讓六阿哥去廟裏好好住上一段時日,將來身子好了再回宮。雖說為人母親,自然想兒女天天繞膝身側,可為了兒女康健,這點兒犧牲算什麽?”

    女徒弟聽得明白,懷裏揣著金銀,堆笑道:“德娘娘說的是,奴婢明白!”

    坤寧宮裏藥香四溢,數十個醫女駐守在偏殿,從藥材的晾洗、擇選、熬煮,皆由專人負責,一時間皇後病重的消息傳遍了後宮,唯有皇後被瞞在鼓裏不知情。康熙見情況不妙,下令任何人不許往坤寧宮探望,亦不許在皇後跟前提半個“病”字。

    皇後的病猶如颶風驟雨,幾乎沒有給人任何喘息的機會,一發病就開始渾身發腫,腹痛,接著是耳鳴、眼花。皇後起先並沒有太過注意,畢竟禦醫告訴她身體無恙,而她自己也總不願相信自己得了不可醫治的重病。直到有一天,她午覺醒來,見胤禛笑嘻嘻的跑出門,她擔心他摔倒,便跟著跑了出去,未料一不小心撞進了煮藥的偏殿,撞見坐著的站著的熬藥的一個個穿戴整齊白色宮服的醫女們,心裏才“咣當”一聲,沉沉的往下墜再往下墜,胸口像壓著一座巨山,無論如何都沒法挪開,更沒法鬆一口氣。

    她才二十四歲而已。

    胤祚滿月的時候,太皇太後命人請來達賴喇嘛入枕霞閣念經除魔,事後達賴喇嘛向太皇太後稟告,說:“六阿哥身體羸弱,有惡鬼纏身,需寄養在福佑寺避禍,否則命運叵測,人生將遭受極大的挫折。”

    蓅煙忍痛割愛,為了胤祚的健康,同意太皇太後把胤祚送入福佑寺養病。

    康熙攢著蓅煙的指尖,輕悄悄的說:“福佑寺有神靈護佑,朕小時候得天花,福佑寺是朕的避痘處。你放心,福佑寺就在城中,與紫禁城隻隔一條筒子湖,哪天你想見他,朕帶你去便是。”他拂去蓅煙眼角的淚水,細心的替她抿起鬢角垂落的碎發,心疼的將她擁入懷裏。

    蓅煙哽咽道:“明日你去送他,我不敢去。”

    “嗯。”

    康熙十九年的除夕過得極為沉重,皇後病入膏肓,皇帝免去了宮裏一切的舞樂宴席。康熙一邊要處理政事,一邊要撫慰皇後,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他送走過一位嫡妻,即便感情不那麽深,即便立後之初並不是他心中所願,但結發妻子的名分在,壓在他的心底漸漸的也成為了一種不可取代的情感。康熙悲慟難抑,整月整月的守在雲棲榻邊,好像要彌補當年沒有好好照顧孝仁皇後,任由其獨自病逝的歉意。

    雲棲精神好的時候,康熙便會扶她去花園裏散步曬太陽,後來雲棲看開了,反而安撫康熙:“與皇上清清靜靜相守的這幾月,是臣妾一生中最為快樂的時光。您知道嗎?臣妾從出生那一日起,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今生自己是皇上的女人。臣妾活過的這二十四年裏,能把皇上當做念想,能嫁給皇上,能為皇上分憂,臣妾已經心滿意足了。唯一可恨的,是沒有給皇上留下血脈。皇上,臣妾走後,請您一定要善待胤禛,臣妾養過他,在臣妾心裏,他就是臣妾親生的孩子。”她頓了一頓,眼淚滾落兩腮,唇角卻揚起笑容,“臣妾知道,後宮女子眾多,皇上心裏卻隻有江妃。皇上,如果您想...想封江妃為後,那就這麽做吧,在臣妾走後,封江妃為後!臣妾生無可戀,死而無憾,隻願皇上這輩子除了朝政,能開心一點。”

    康熙二十年的春天,鈕鈷祿?雲棲在坤寧宮病逝。臨死前數日皇帝謹守一個丈夫的責任,在榻前日夜守護,雲棲...是死在他的懷裏。

    “來生,臣妾還陪您下棋。”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無論你多麽痛苦、還是多麽快樂,時間都是平等的,一點一滴,從指縫中,眼淚中,從一日一日的微風裏,從容而淡然的消逝。

    十年後,當蓅煙站在蒼茫蕭瑟的景山上,望著巍峨的紫禁城,唇間一歎,問:“玄燁,你可記得十年前?咱們把胤祚送到福佑寺的那一年嗎?我記得那年宮裏發生瘟疫,我大病一場,生下胤祚後連奶水都沒有。”康熙立在半步開外,狂風猛烈的吹起他的便袍,他鬢角發白,幾根細碎的白發若隱若現,他說:“雲棲那年病重,朕的心像撕碎了一樣。”

    “哼。”蓅煙的鼻腔裏發出奇怪的聲音,衝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康熙仿佛腦後長了隻眼睛,能看見蓅煙的小表情。他回過身,朝她笑了笑,低聲說:“你知道雲棲去世前同朕說什麽嗎?”蓅煙作勢捂住耳朵,她已經三十七八歲了,神情舉止有時候還跟少女一般,她道:“我不聽,我幹嘛要聽你和別人的甜言蜜語?哼。”康熙哈哈一笑,寒風灌進脾胃裏,一點兒都不像是已經春天了。

    他沒有說話,表情默默,腦子裏浮現出雲棲的話,“皇上,如果您想...想封江妃為後,那就這麽做吧,在臣妾走後,封江妃為後!我生無可戀,死而無憾,隻願皇上這輩子除了朝政,能開心一點。”

    蓅煙問:“你在想什麽?”

    康熙回過神,朝蓅煙伸出手,蓅煙安然的把掌心覆在他的指尖,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望著腳底下金黃色的皇城。他說:“後位空懸十年,人人都說朕克妻,誰做朕的皇後都會不得善終。如果朕想立你為後,你願意嗎?”

    蓅煙怔忡片刻,忽而大笑,“克妻?是哪個亂嚼舌根的亂傳?竟敢拿皇上說笑,真氣人!”她沒有正麵回答,沒有說願意或者不願意,她已經不是十年前二十七八歲的少婦,她已經統攝後宮近十年了。她深深的明白,無論願意不願意,都不是她說了算。

    皇帝說的也不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