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江妃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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蓅煙擇了個清朗的早晨,穿了件白底繡綠梅的棉裙,梳著素淨小巧的圓髻,斜壓一支玉雕的牡丹朱釵,換上平底布鞋,往屋子裏轉圈圈,衝素兮笑:“我現在即便大搖大擺走出去,也保管沒人能認出是我。”素兮手裏抖著一件鬥篷,仔細疊好,仍然放進櫃中,笑眯眯的打量蓅煙的裝扮,笑道:“奴婢第一次見到您時,您也是漢人的裝扮。好看。”
“你想試試嗎?”蓅煙興之所至,什麽事都敢做。
“奴婢不敢。”素兮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她畢竟是滿人,康熙朝雖然天天喊口號滿漢一家滿漢一家,但都是朝堂上的麵子功夫,私底下滿人與漢人之間的問題,仍然尖銳且難以解決。若被素兮婆家的人知道她穿漢人的衣服,必定要鄙夷嘲諷她的。外麵胤曦蹦蹦跳跳走進殿,問:“額娘,你知道蘭兒去哪兒了嗎?我有件事要問她。”
素兮回道:“好像和烏爾袞去後院了...”
“烏爾袞?”曦兒臉色一沉,流露出悵然之意,轉身就走了。素兮愣了片刻,仿佛明白什麽,悄然問蓅煙,“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
蓅煙專心盯著自己鞋襪上活靈活現的花案,反問:“你說了什麽話?”
一時白芨掀簾進殿,“主子,皇上傳話過來,讓您等一等再出宮。”蓅煙坐到梳妝台前抿唇脂,“等?等誰?”顧問行從簾子後麵鑽出頭,笑道:“奴才給江主子請安了。萬歲爺說您要出宮見若湘姑娘,路上不安全,萬歲爺今兒閑著無事,正好想微服出巡,不如一起去了。萬歲爺正在召見裕親王,想必說完話便會過來。”
蓅煙朝顧問行招招手,顧問行連忙躬身走到蓅煙麵前,“主子有何吩咐?”
“說,最近皇上都召了誰去西暖閣?”蓅煙毫不掩飾自己的控製欲,反正中宮空懸,除了太皇太後、太後兩位老主子,她就是最大的後宮主子,早已沒人能治得了她。有時候,她甚至隱隱能體會到當年孝誠仁皇後那種緊迫感,秀女來了一撥又一撥,那些年輕的貌美的靈動的柔順的姑娘們,一年裏總有兩三個能時常陪伴康熙左右。
如良嬪,亦是從宮女飛上枝頭,生下胤禩,一朝成為後宮盛寵之首。
顧問行是從北五所出來的太監,十幾歲的時候就叫蓅煙姐姐,一直忠心不二。他諂媚笑著,倒不是害怕,而是皇帝也要臉麵呀,總不能老是被妃嬪挾製。他道:“萬歲爺召幸的妃嬪都是敬事房做的名冊,依規矩而辦,奴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敢胡言亂語揣測聖心。主子,您要是真想知道,去問劉敬忠呀,他是...”
“怎麽,最近劉敬忠礙著你了?”蓅煙挑眉問。
這些奴才奴婢的,沒事就愛你鬥我我鬥你,沒個停歇。顧問行前頭被劉敬忠使喚挨了罵,心裏受著氣呢,沒事奏他一本,正好。聽蓅煙如此說,他連忙堆笑,“全給您看出來了!”
“滾吧!”蓅煙似笑非笑,倒不是真生氣,知道問不出什麽,便讓他走了。
快至午時,康熙才姍姍來遲。他已換上便袍,寶藍色錦緞上綴滿暗色的福壽紋路,辮子梳得光亮,腳上踏著鹿皮短靴,袖子一甩,既有文人的氣性又有武者的氣概,乃世間絕無僅有的俊秀男子。他二話不說,隻問:“走?”
“嗯。”
兩人齊肩在前,素兮與蘇雀跟在後麵。蓅煙眉毛瞪得老高,“你怎麽帶他來了?”康熙回頭看了蘇雀一眼,故意道:“他是朕的禦前侍衛,不帶他朕該帶誰呀?!”
“你還不如不來呢!”蓅煙氣哼哼的給康熙甩臉色。
“你呆在宮裏數十年,突然出宮,朕擔心你莽撞。”
康熙伸手牽住蓅煙的手,兩人穿戴樸素,像平常夫妻似的攜手閑步,他歎道:“蘇雀說他想見若湘一麵,朕答應了。蓅煙,你知道當年朕去長沙找你時是什麽心情嗎?”蓅煙沒回話,當時她想都不敢想康熙會回去找她。她以為一輩子,就那樣過去了。
康熙輕聲道:“大概就是此時的蘇雀罷。”又笑:“幸而你跟朕回宮了,否則...”他緊緊的攢住蓅煙的掌心,深沉卻又無比柔情的凝視她。
蓅煙微微垂臉,故意打岔,“否則什麽?否則你早就把我忘了,對吧。”
康熙挑起她的下巴,與之對望,“忘?你覺得蘇雀能忘記若湘嗎?不...應該說,即便蘇雀忘了若湘,朕也絕對不會忘了你。你呢?”
“我?”蓅煙頑皮的笑了笑,“自然是嫁人生子,給我爹光耀門楣唄。我爹的性子你不知道呀,能養我在家吃閑飯?”一提江無,康熙露出一絲無奈,說:“你爹回長沙後消停了幾年,前些天湖廣總督參了他一本,朕給壓下去了。”
蓅煙挽住康熙手臂,幾乎傾入他懷裏,“我是不是特別麻煩?”
康熙含笑望著眼底下的小女人,不由得捏捏她的鼻尖,用寵溺的語氣,說:“沒有比你更麻煩的!”
若湘對於蓅煙的到來沒有一點兒頭緒。她睡到中午才起床,自打從福佑寺出來,恢複自由身後,她終日無所事事,靠吃著老本過活。她其實並沒有買下整個院子,她的錢隻夠租用其中的一進院落。對胤祚說買下了整個院子,是為了讓他安心。
老房東對若湘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的出門閑逛很有意見。他有一個老婆兩個小妾,以及三兒一女,在他看來,上了年紀沒嫁人的姑娘都肯定是不正經的。所以有一次竟敢對若湘說:“見你細皮嫩肉的,不知賣多少錢一晚?”
若湘生活在宮裏,哪知道他的意思,笑著問:“什麽多少錢?”
老房東以為她跟自己調笑,樂得心裏開花,便開始對若湘動手動腳,“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好說好說...”若湘乍然明白過來,揚手就給了老房東一巴掌。老房東惱羞成怒,轉身四處宣揚若湘乃放蕩孟浪的女子。他家裏的幾個媳婦立時對若湘充滿了敵意,明裏暗裏的譏諷若湘,原先大家一起共用的水井、廚房等處也不許若湘出入。
若湘氣憤難平,卻也毫無辦法。
這天若湘懶懶起了床,無事可做,頭發也懶得梳,隨手挽在腦後,拿出昨天買的一些青菜去前院的天井裏洗菜。老房東的大媳婦正在淘米,一見若湘就喊屋裏的奴仆,“六子,你過來淘米吧...”她瞪了若湘一眼,故意大力的甩著手,把水珠子濺到若湘臉上,陰陽怪氣的說:“真是背!”她咬牙切齒的,好像若湘怎麽了她一樣。
如果擱在以前,若湘非得與她大鬧,但現在的若湘,像沒了魂一樣的幹屍,無論別人說什麽她都無動於衷,對任何事她都毫不在意,她甚至想這兒的租約到期後,她要搬到山裏去住。所謂的自由,並沒有她想得那麽好。或者說,前幾天還是好的,前半個月還是好的,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想幹活就幹活,不幹活也沒人逼著...可時間一久,她很快就厭倦了。
有時半夜夢醒,身邊沒有了胤祚陪伴,她孤獨得想要痛哭。
胤祚是她一手帶大,已有養育之情。
若湘心不在焉的擇菜、洗菜,始終沒有正視老房東的大媳婦。一時老房東的老婆子出來,與大媳婦嘀咕了兩句,就在門廊下開罵:“不要臉的東西,竟敢跑到前院來丟人現眼來了,是不是又想勾引誰家的漢子呀!狗娘養的東西...”老婆子顛來倒去就幾句罵人的話,若湘聽著聽著,倒聽出些許的生機勃勃,不由得一笑,輕歎了一口氣,無語的搖了搖頭。
老婆子見她笑,越發的生氣,好像被人蔑視了似的,叉腰吼道:“你笑什麽?”
若湘俏眼一抬,唇邊抿出笑容,和顏悅色道:“我笑你嫁了個糟老頭還當是個寶哩。還有大媳婦,我告訴你,你家漢子跟王家媳婦每天晚膳前在牆根下偷偷見麵...”她話沒說完,迎麵忽而被滿鍋湯湯水水的米粒潑了一身,潑得她往後一倒,差點摔進水井裏。
大媳婦大罵:“你個黑心腸子的娼婦,竟敢汙蔑我家相公,你...你不得好死,我咒你,我咒你下十八層地獄,我...”罵人猶不解恨,大媳婦丟了鍋,順手抄起一根扁擔,重重向若湘打去,“我打死你這個沒人要的娼婦,看你還敢不敢勾引人家漢子...”
院子裏頓時雞飛狗跳,若湘一輩子規規矩矩慣了,沒見過如此潑婦的陣仗,她手忙腳亂,邊躲邊往後退,退到院門處,絆住門檻,失去了重心,直直往後倒去!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沒有給她任何思索的機會,她本能的閉上眼睛,尖叫出聲。
“若湘。”一個輕輕的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若湘一陣眩暈,她覺得自己肯定是摔在地上產生了幻覺,所以才會聽見蘇雀的聲音,所以才感覺不到痛。她嗯了一聲,慢慢的睜開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