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因為,你沒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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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紅了眼,哽咽不成語,那些和他無所交集的人,都是大周的子民,都是他的同胞,他看著他們慘死,這讓他無法釋懷。
“你以為,我稀罕你的原諒?”
緩緩坐至床邊,她認真的為他抹著藥,一如當初,她曾那樣用心的治過莫離的傷,不得不說,在她心裏,莫青永遠是個孩子,就算是做錯了事,傷了她的心,也可以輕易被原諒。
但,她已再未想過要被世人所認同,她是白竹國的公主,不需要大周的同情心。
“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他問得執拗,她卻答得坦然:“因為,留你還有用?”
“你想利用我?”
她笑,手下動作不停:“隨便你怎麽想,上好了藥,便趕緊離開吧,回去給你們的皇上帶個口信,十日後,我與他決戰皇城。”
聞言,他激動了,拍開她端著藥碗的手大聲道:“你以為你可以抵達上京麽?”
紫眸,掃過他稍顯稚嫩的臉龐,她冷冷道:“如果他還配做大周的皇帝,就應該知道怎麽做,這一點,是你永遠也學不會,因為,你沒腦子。”
“你胡說,我有腦子的。”
激動的開口,說完方才自知錯言,莫青懊惱不已,雲晚歌卻不再理他,隻是又開始一點一點為他上藥。
最後一處終於塗好,她順手擱下藥碗,才又道:“走吧,趁我還未改變心意,送個口信而已,不一定隻能是你。”
莫青的氣勢突然就弱了下來,一直告訴自己要恨她怨她,可當她離他這麽近,他卻那樣真實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當初那麽做是因為嫉妒,因為不甘心,可彼時,他卻不願再否認。
自他見到她的第一眼,自她帶著他做出了人生第一件大事開始,他的心中眼中,除了她已再無別人。
這份情,除了深埋心底,竟已是無處可抒了,他知道他們回不到當初了,也知道自己狠狠的傷了她的心。
隻是對不起這三個字,為何竟是那樣難以啟齒?
帶著心痛與悔恨,把所有的不甘都化為動力在前行,陽光下,莫青的身影被拉得老長,飛揚的馬蹄間,土塵四射。
她,就那樣靜靜的立在原地,望著他遠走的背影發呆,莫青走了,去為她送那個口信,可她的心,卻因此而再不能平靜。
十日,隻剩十日了麽?
鸞鳳殿中,一派靜諡,燭火跳躍間,偶爾能聽到一聲清脆的爆裂。
蕭翊冷著一張臉,寒眉深擰:“她,真的這麽說?”
“是,她說十日後,她要與皇上決戰皇城。”
他淺淺一歎,終而又道:“知道了,那就傳令下去,這一路都不要再做抵抗,讓她來,朕,同意與她決戰一場。”
聽他一言,莫青焦急出聲:“皇上,不做抵抗?為何?”
“不想再有無謂的犧牲而已,難道,她的能力,還需要我提醒你麽?正興之戰,除了你,還有第二位生還者?”
正興之戰,帶給他的又豈止是震驚,他知道她不一樣的,卻沒有想到她除了外表以外,整個人都已經有了質的轉變。
馭獸之術,似乎在古書中有所聽聞,但,沒有想到會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邊。
正興,足足十六萬餘人,竟是毫無還手之力,被其全殲,他實在很難想象,還有什麽能阻擋她前行的腳步。
她要與自己一決高下,那麽,他奉陪到底,她心中的怨,她心中的恨,就由他來撫平,不必再讓無辜的士兵受牽連。
以卵擊石的行為,從不為他所信奉。
“皇上,可是,讓他們挺進上京的話,萬一獸軍衝進城中,後果不堪設想啊。”
正興的慘烈,讓莫青記憶猶新,實在不敢想象,要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上京的話,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她要的,是朕的命,隻要朕肯出麵,朕相信,她絕不會讓猛獸隨意傷人。”
在他心裏,她從不是那種滅絕人性的妖女,她善良,隱忍,胸中有天下,隻不過,他們之間,在太多的阻礙,她說過,她們很快會再見,他也一直相信。
隻是,他竟從沒有想過,她的報複,竟來得那樣直接,他滅了白竹,讓便要他真實的體會一下,萬千子民憑地消失的錐心之痛麽?
如果是這樣,他得承認,她做到了,在他聽到正興的慘烈事跡之時,他已明白,自己當初的行為,有多麽殘酷,多麽的滅絕人性。
聞言,莫青忽而沉默了,似乎在那一霎,便恍然明白了自己與蕭翊的差別有多大。
他相信她,從頭到尾都選擇了相信,而自己,卻在一開始就在心底埋下了恨根。
這一切,其實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的那杯毒酒,如果,不是他的自以為是,也許,她永遠隻會是靜悅皇後,而不是紫發飛揚的白竹公主。
是執念,讓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此時此刻,他已再無法挽回一切。
冬風吹,戰鼓擂。
上京的城外,本裏十裏荒原,那一日,卻見人頭孱動,萬馬嘶鳴。
她一襲雪衣,紫發飛揚,在人群中,那樣的顯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如她一眼便望向了他一般,那一眼萬年的哀傷,瞬間擴散著,感染了一切。
他瘦了,但仍舊精神,立於千軍萬馬之前,仍是那般的氣定神怡,他緊抿的嘴角,似有千言萬語,隻是固執的不肯先言,仿佛,一出聲,她便會消失於無形。
他是太想她了啊!
明明知道這樣的見麵,隻會留下無盡的傷痛,但他還是來了,就算這萬裏河山都不要,他也要換回他最愛的月兒。
一切,由他開始,也終將由他結束,糾纏了十年的恩怨情仇,終將會在今日一筆勾銷,無論,他將要付出的是什麽代價,他,無怨無悔!
狂風獵獵中,她盈盈而立,纖長的手指,優雅的劃過手中竹笛,清冷的笑意,凝結於唇角,她笑了,笑得冰冷無情。
往事一幕幕於心頭劃過,再看他容顏依舊,她卻已是心如刀割,既然不能痛快的愛,那便隻能徹骨的恨。
當恨意滋長,她終而扶笛而上,閉目間,笛聲婉轉悠揚!
天邊,沙塵滾滾,凜烈的寒風中,蕭翊終於看到了所謂的萬獸齊奔,他甚至從未想過,在周國的境內,會有如此多飛禽走獸。
天空,白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烏壓壓鋪天而來的雀鳥,地麵上,如悶雷滾滾,萬獸齊鳴,聲嘶如狂。
她緊閉的雙眸,是不願再做出讓步的堅持,笛聲依舊,伴著獸軍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大周士兵的臉上,已有了膽寒的懼意。
他沉默了,麵對著如此龐大的獸軍,想要勝利的可能,幾乎是零,如此絕境,他亦有了自己最終的決定。
“月兒,你想要什麽。”
他的聲音絕不算大,但仍舊飄進了她的耳中。
她突然住了手,竹笛離唇,冷冷瞅著他的臉道:“我要你一無所有,我要你親自嚐嚐,國破家亡的滋味。”
其實很想說,沒有她,他早已一無所有,但他卻隻是擰起眉頭,淡淡而問:“這就是你要的?”
“是。”
“我知道,我沒有理由要求你什麽,隻是,真的夠了,你不是那樣的人,為何要勉強自己那樣做?百姓是無辜的,你恨的是我,衝我來便是。”
愛有多深,恨便有多刻骨,她的表情越激烈,她的心便越痛。
他懂得這一切,是以也懂得自己有多悔恨,假如一切可以重頭再來,他一定不會再魯莽行事。
可是,再多的悔恨,已不足以道出,隻因,她的眸間,已再看不到人間的溫情。
“你若有擔當,又何需我來成全?”
她冷冷而語,神情肅然。
“單打獨鬥如何?隻要你能贏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隻是,不要再造殺孽。”
正興的十六萬人,已讓他見識到了什麽叫殘忍,他從未意識到自己的過去,有多麽的不堪。
但,當她真的做出這樣的選擇,他的心,卻痛得鑽心,即便是要他死,也不願看到她變成像自己那樣殘暴無情之人。
她笑了,譏諷道:“哈哈哈哈,笑話,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贏你?”
高舉起自己帶傷有右手,他清雅而言:“這隻手早已廢掉了,我其實也占不著你什麽便宜,不是嗎?”
他的手……
在宸宮之時,他已為他試過無數回,但他無力的右手,始終不能恢複如初。
她曾問他,他的手為何會傷得那般重,他卻總是搖頭不語,當一切記憶回歸,那斷崖情絕,那寧死不愛的執著,都化做眼前手影,揮之不去。
緊握竹笛的手,越來越緊,她的臉,亦越來越冷。
回首,她定定望向蕭湛:“放心!我不會輸的,承諾過的你的江山,一定會給你。”
聞聲,蕭湛怔愣在原地,她說承諾過的他的江山,到底指的是現在,還是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