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不如不遇傾城色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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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那裏,臉色蒼白如紙,披散的長發在明黃的枕間隨意的鋪散開來,更襯得他的臉,透出那種妖異的慘淡之色。
他的右臂……
差一點,隻差一點就被切掉了,幸好雲詳的醫術了得,所以最終才勉強保留了他的右手,隻是保手不能保身。
毒,便已自此徹底滲入他的身體,且會終伴他一生。
那時,他閉著眼,似乎很痛苦的在強忍著劇痛,雲詳不忍心的問:“皇上,要不用點止痛藥吧。”
蕭君徹閉著眼,無意識的搖頭,因劇痛,他說不出話來,但仍舊隻是搖頭,告訴雲詳他不需要。
“皇上,雖然用藥會讓您昏睡一陣,但不會很久的,還是用一點吧?”
雲詳實在不忍看到蕭君徹痛成那樣,方才,清毒之時,他在皇上手上割了至少二十刀,而且完全沒用麻藥,蕭君徹痛得渾身青筋暴起,他都吭也不吭一聲。
仍舊搖頭,他虛弱的笑笑:“不用了。”
這是雲詳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樣的蕭君徹,在他的眼中,他總是強大到無人能及,可現在,他卻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氣力。
“皇上,臣知道為何您不肯用藥,但是臣想說,如果朵兒進來後,看到如此模樣的皇上,該有多難過,皇上,我相信,朵兒願意守在您身邊等著您醒來的。”
雲詳了解朵顏,也同樣了解蕭君徹,所以,他勸說著,隻是不想蕭君徹因為想看朵顏一眼,而強忍劇痛。
蕭君徹緩緩的睜開眼,麵上卻浮現一種難得一見的困惑:“朕,沒有信心。”
他如是說,是的,他沒有信心,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示弱。
從小到大,他從不允許自己說出不可能三個字,他逼迫著自己前進,前進,再前進。
他一直都對自己自信滿滿,唯有朵顏,是他心裏的死結,他怕她眼中的那抹冷淡,他怕她隻是因為雪瘍而對自己憐惜,他太怕了,甚至怕他因為他是雪瘍的事情騙她,而不肯來看自己。
所以,他不用藥,他怕自己會睡著,怕睡著後,再看不到她的臉。
雲詳又怎會不懂他的心事,見他堅持,終於不再勸他。聽著門外喧囂的聲響,雲詳擰眉深鎖:“皇上,朵兒可能來了。”
聞言,蕭君徹的雙眼一亮,似乎瞬間來了力氣,掙紮著甚至要起身,卻被雲詳壓下:“皇上,不要亂動啊,毒還未解,不宜如此大動作。”
“朕想見見她。”
這是蕭君徹第一次如此坦白心境,除了在雲詳麵前以外,他似乎從未釋放過自己。
“皇上,雲貴妃在門口呢,朵兒,該是沒這麽快進來的。”雲詳平靜的說著,看不出悲喜,隻是扶住蕭君徹,將他按回床上。
蕭君徹沒有再動,卻突然抻出僅有的那隻左手,扯住雲詳有衣袖:“告訴我,這毒可還有解?”
“皇上,放心吧,但凡還有一分希望,臣一定盡力而為。”
雲詳的話,卻在蕭君徹的心底,重重落下,盡力而為,雲詳從不給人沒有把握的希望,他雖然沒有直言,但似乎已給了答案。
蕭君徹,眸色深深,卻是終於緩緩閉上了眼。
雲詳歎一口氣,方要轉身去外麵把朵顏迎進來,卻聽蕭君徹又說:“別去了,若是她真的想見我,雲兒,攔不住她。”
雲詳的腳下一滯,卻是真的沒有再前行:“是,皇上。”
“雲詳,別告訴她。”
蕭君徹太明白自己的身體,當年出生時就已受毒侵害,他的身體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麽,但內裏,卻比常人脆弱,而現在,又受如此劇毒侵害,有幾分危險,他心裏清楚得很。
所以,他不想讓朵顏知道,更不想讓她擔心自己,他隻想看到她開心的笑臉,那樣,就算是死,他也滿足了。
“什麽?”
雲詳沒有聽清,又問了一句。蕭君徹動了動唇,淡淡而語:“就說毒解了,我不想她有負擔,更不想她因為這個同情我。”
蕭君徹苦笑著,卻是心情忐忑,雲詳不語,隻是默默點頭。
仿佛不忍看到蕭君徹如此頹廢,雲詳突然開口:“恭喜皇上,朵兒,她有身孕了,說不定會是個小皇子。”
方閉上的眼,突地睜開,蕭君徹的眸中有水霧浮現,嘴角挑起一彎淺笑:“原來,老天待我不薄。”
言罷,終於平靜的閉上了眼,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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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顏一步步走近,一步步心疼著,直到他看清他那纏緊了棉布的手臂,她鎮定,她的自製,她的隱忍通通被打破。
她的心,痛得仿佛被淩遲著,跪到床邊,她顫抖的撫摸著他染血的棉布,將破口而出的嗚咽,狠狠的咽回了肚裏。
可是,她身後的秋歌,卻是再忍不住,哭出聲音:“小姐,皇上的手……”
“是我,都是我的錯,我怎麽能那麽愚蠢呢?”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隻是默默無聲的,滑落在地。
“朵兒,不要太傷心,畢竟,皇上的手,總算是保住了。”雲詳淡淡出聲,雖麵色凝重,但卻說出了朵顏最關心的事情。
朵顏笑了,含笑帶淚的撫上蕭君徹的臉,輕語:“我該叫你什麽呢?皇上還是雪瘍?可是怎麽辦?我都不想叫呢,你告訴我應該叫你什麽?”
自言自語著,朵顏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撥。
倚在床邊,她輕輕將頭靠在她的殘臂之上,那麽輕那麽輕,生怕弄痛了她一般,朵顏的淚洶湧而至,心疼得如剜心刺肺一般。
一隻手,攀上她的後背,輕輕拍打著:“不如叫我夫君好了。”
他說話了,聲音低低的,卻滿含欣喜。
朵顏立即抬頭,一汪秋水漣漣,卻在看清蕭君徹眼中的溫柔之色,而瞬間決堤。
她哭倒在他身上,不停的說著對不起,仿佛隻有這樣,她的心才不會覺得那麽痛。
“別哭,朵兒,你一哭,我的心就會疼,我的手已經很疼了,你還想讓我有多疼?”
蕭君徹居然還能開玩笑,朵顏傷感的看著他,纖手,輕輕撫摸著他的殘臂,痛心的問:“很疼是不是?”
“是,”
沒有否認,蕭君徹大方的承認著,卻惹得朵顏的淚又落了一麵。她突然轉首,對雲詳道:“三哥,為何不給夫君喂止痛的藥呢?”
是的,她叫他夫君,隻是夫君,無關皇上,更不是雪瘍。蕭君徹的唇又微微彎起,笑得輕鬆而快樂。
“朵兒,皇上他不肯用,因為用了那藥,會昏睡過去。”雲詳如實的說著,其實也是想借用朵顏的嘴,勸蕭君徹用藥。
果然,朵顏歪起了嘴,嚴肅的看著蕭君徹:“怎麽可以不吃藥呢,吃了再睡一會兒,好得更快的。”
蕭君徹搖頭,卻道:“我睡了,就看不到你了。”
一語,又是淚落,朵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感受到蕭君徹濃烈而堅韌的愛意,她又是一陣心疼,卻不肯聽他的,堅持道:“吃藥,否則我就回清淑宮去,不理你了。”
像是撒嬌一般,卻讓蕭君徹心中一甜:“好,都聽你的。”
他本是強忍著一口氣,在等待朵顏的到來,現在,人已等到,而他也能確定朵顏會守在自己身邊,還有什麽不安心的呢?
所以,即使是睡去了,也終於可以安枕。
朵顏親自喂他吃下藥,然後,慢慢的看著他微笑著睡去,當他終於閉上雙眼,朵顏的淚,又落了下來,卻是冷著一張臉問雲詳:“三哥,我要聽實話。”
“朵兒,你要聽什麽?”雲詳打著馬虎眼,想糊弄過去,但朵顏怎會這麽好騙。
“別騙我了,他身上的毒有解沒解我看不出來嗎?若是毒解了,以他的身體情況,怎麽可能虛弱成這樣?三哥,他到底怎麽樣了?”朵顏逼問著,但雲詳終還是沒有說實話。
他清了清手裏的藥瓶,故作輕鬆道:“真的解了,皇上之所以會這樣,還不是因為你們在路上拖的時間久了,傷了根本,要恢複哪能這麽快的,你以為皇上的鐵打的不成?這幾日你好好照顧他,我再去配幾味強身健體,活血生肌的藥給皇上用,不出十日,皇上應該可以下地。”
朵顏雖然不太相信雲詳的話,但對雲詳的醫術還是很有信心的。見他說十日方可下地,朵顏也有絲動搖,因為以雲詳的醫術來說,還要十日的話,那是得傷得有多重?
但,正因為雲詳保守的說法,她還是稍稍相信了一點點,隻是看著蕭君徹雪一樣慘白的臉,她終究還是心痛到不行。
“三哥,你騙得我好苦。”
冷靜下來,朵顏終於問到了雲詳最不想她問到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瞞你,我隻是想保護你,可是沒想到,該來的擋都擋不住。你還是愛上了雪瘍,還恨上了皇帝,朵兒,我想也許你的心裏,早就有皇上了是不是?隻是,你害怕呆在這裏一輩子,所以你一直在逃避,而雪瘍,對你來說,便是自由是不是?”
雲詳的話,不輕不重,卻正好說中了朵顏的心思。
她不語,隻是歎氣:“三哥,如果我不那麽執著,我和他,也許會更快樂,我們錯過了多少美好時光呢,想一想就覺得好後悔,三哥,如果你們早一點告訴我,雪瘍和蕭君徹是一個人,我想我會更早想通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