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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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晨很快端著黑漆嵌螺鈿牡丹折枝文盤來了,盤裏放著一個石臼,裏麵是搗好的鳳仙花汁,旁邊還有一些細布和線。
太子像模像樣地把花汁淋到她指甲上,再拿細布包裹起來,最後用線纏緊了。
莊昭看著包得像受過夾刑一樣的手,哭笑不得。這下還怎麽吃飯啊
但是嘴上還得誇他,殿下真厲害,染起來肯定好看。誇得太孫心裏頭更舒坦了。
“傳膳吧”氣一消太子就覺得有些餓了。
端午宴兩三個時辰,太子席上的菜都是各家進的涼菜,他用哪些菜也是有講究的。
一場吃下來,肯定是吃不飽的。
這邊太子下令傳膳,那邊馬上就上了二十幾道菜。
莊昭手指綁著不能動筷子,太子就讓譚晨站在一旁給她夾菜,偶爾也給她夾一筷子。
吃完飯後太子讓他們都到外間伺候,自己拿了本話本子,和莊昭挨在一起看。
莊昭一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後來就發現不對了。
這個話本子居然是……莊昭臉上悄然爬上紅霞,把書往太子那一推,
“殿下怎麽可以看這種東西”還拉著她一起
太子也是隨手一拿,沒想到底下人呈上來的是這種本子。
他尷尬地咳了聲道,“這些奴才,什麽東西都敢往上呈。”
莊昭眉梢微動,慢慢道,“殿下太好性,這些人自然膽子就大了。奴大欺主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她看了眼太子的神色,“臣妾家裏有一個庶妹,因著脾氣好,下人怠慢她也不說,久而久之,下人自然也不把她當回事。甚至還有膽大的偷了她的簪子去賣賭債。”
“殿下是知道的,閨物難免都印了印記,這一下被人認出來。她哭得死去活來。”莊昭有些惋惜,“可是閨譽終究是毀了。”
太子把話本子丟到一邊,笑道,“他們還敢欺到我頭上不成?”
莊昭看太子不以為意的神色,就知道他沒聽進去。【愛去△小↓說△網w qu 】
“自然是不敢的。妾身在家的時候也沒人敢欺負到妾身頭上,可是殿下”她話鋒一轉,“今天換了個人,比如說李妹妹,你看他們敢不敢?”
自己的女人受了欺負,這個侮辱,同樣也加在太子身上。
太子畢竟是天之驕子,驕子嘛,總歸是有點脾氣的。他語氣不善地道,“有人磋磨李氏了?”又想起今天太子妃的話,懷疑道,“李氏是真得了風寒?”
莊昭眼瞼落下來,“妾身回了宮一直不舒服,就沒怎麽出門,不過回來的時候李妹妹來找我說話,瞧著是有點憔悴呢。娘娘說是養著不能見人,我也就沒去見。”
太子道,“趕明兒太醫來給張氏診脈的時候,讓他順道給李氏看看吧。”
提到張氏,太子的精神頭又起來了。他捏了捏莊昭的臉,恨鐵不成鋼地道,“爺寵你可是比張氏多多了,你倒好,一點都不知道給爺爭氣。”
莊昭點到為止,順著太子的話換了話題,“那是張姐姐比我有福氣。”她半真半假地道。
能誕下太子的第一個孩子,當然是有福的。何況還有盼曾孫心切的皇後在,她一胎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不過,能不能養在自己身邊,可還不一定呢。
太子妃看不上張碧玉的孩子,皇後可不會讓她這麽任性。到時候就看她們兩個誰能說服誰了。
太子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倒是心大。一點都不著急。”
莊昭噘嘴道,“急又急不來”,太子點頭,“還是要多努力才是。”
然後……
譚晨站在外頭麵不改色地聽著裏麵的聲音一直持續到天亮才歇。
筆墨衝他擠眼:莊娘娘還挺厲害哈。
譚晨白他一眼,莊娘娘那副嗓子,幾個男的受得了。別說太子了,像他們,聽在耳朵裏都覺得渾身發熱。
第二天太子請了劉太醫來給張碧玉診脈,劉太醫摸了一會,站起來拱手道,“臣恭喜殿下,貴人這是有孕了。”
太子高興地站起來,“辛苦劉太醫了,可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相比之下,太子妃可就冷淡多了。
她坐在位子上淡淡抿了口茶,看著張碧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劉太醫道,“不過是些孕期要常注意的地方,其他倒沒有什麽。藥多喝也未必好,平日裏還是喝保胎茶為宜。”
太子點了點頭,“還要勞煩太醫再去一個地方”,他指著筆墨道,“領太醫去李氏那邊看看。”
這話一出,張碧玉摸著腹部的手一抖。
太子妃站起來道,“既然是真有孕了,那妾身也該去稟告皇後娘娘,好叫娘娘高興高興。”
太子平淡地嗯了聲。
太子妃抬腳就走了。若不是林嬤嬤苦勸,她今天都不會踏入芷蘭院一步。什麽東西,從前選秀的時候巴著自己不放,轉眼就敢給她沒臉。
其實林嬤嬤也回味過來了,張碧玉這手段還真是不簡單。一開始就打著同鄉的旗號讓太子妃注意到,進了東宮後又和太子妃不冷不熱起來,如今有孕得了勢,下一步就該是除掉身邊太子妃的眼線了吧。
劉太醫走了後,太子握著張碧玉的手,溫言道,“你好好歇息,我去李氏那看看,晚上過來陪你用飯。”
張碧玉有些擔憂地道,“我聽太子妃說,李妹妹似乎是得了癔症呢,殿下還是要小心些。萬一傷了自己就不好了”。
太子聞言看了她一會,半響才道,“爺知道了。”他快步往竹蘭院去,身邊的譚晨小聲道,“殿下,聽說李主子是因為去給太子妃請安的時候衝撞了太子妃,才被關起來的,當時張主子也在。”
太子道,“好好地人,總不能說發瘋就發瘋吧,總得有個由頭。”
譚晨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像是太子妃處置安氏的時候,李主子聽見了什麽聲,疑心安氏纏上了她,這才有些不對。”
安氏這件事,太子也是知道的。太子妃做的沒錯,難道真是李氏自己膽小的原因?
“看看劉太醫怎麽說吧”太子拍板道。
若是沒人弄鬼最好,若是有……
太子冷笑一聲,當著他的麵耍手段,這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到了竹蘭院一看,李氏的屋子裏一幹二淨,跟雪洞似的,伺候的人隻有水波一個人在。
太子臉一沉,想起莊昭昨天的那番話。問水波道,“其他人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伺候?”
水波一下子跪下來,哭道,“那群人一見主子被禁了足,就不肯再來伺候。都想法子要從竹蘭院裏出去呢。”
太子在堂上坐下,吩咐譚晨道,“你去給爺把這些人處理了。”怎麽處理自然不必太子細說。
劉太醫很快出來,看見太子,麵上有些為難。“貴人這病,像是五石散所致。體內的量很少,應該是貼身用的東西山沾了,而不是內服。”
太子讓水波把李迎素日用的東西都拿出來讓太醫檢驗,臉色越發難看。
五石散是禁藥,前朝風行一時,太祖皇帝因它會墮人心智,毀人身體,下令把它列為禁藥。凡是服用五石散者,流放漠北。很是罰了一批人,這才止住了這股風頭。
也難怪劉太醫一臉為難了,這後宮陰私,他是真不方便說。
最後在李迎常戴的一隻簪子上發現了異樣。劉太醫放在鼻尖仔細聞了聞,肯定道,“這隻簪子是拿五石散衝的藥酒浸泡過的,戴在頭上,時間長了,確實會對人造成一定的影響。李主子的幻覺,應該是它所致。”
太子掃向水波,“這簪子哪來的?”看臉色已經是風雨欲來。
水波抖聲道,“這簪子是主子自己帶進宮的,說是主子娘給的東西,主子日日都帶著。”
太子眉頭一皺,“是她自己的東西?可有經過別人的手?”
水波搖了搖頭,“主子每日必定要戴的,離不開身。”
既然是從不離身的愛物,又怎麽會輕易給人下手的機會。
劉太醫道,“那每日可有人擦拭?”
水波點頭,擦拭能讓飾物變得更閃亮些,這個是每日都要做的工作。
“想必就是擦拭的布或者水有問題了”劉太醫歎道,這下手的人心思之縝密,真是令人心驚。
水波麵色一白,她急道,“殿下,負責擦拭首飾的人,也沒來伺候。”
若是被譚晨處理了,這條線索可就斷了。
太子忙吩咐筆墨道,“快去讓譚晨把人留下,帶過來”
筆墨哎了聲,小跑了出去。結果還是沒有留下。
他看了眼譚晨,“哥哥這手腳也太快了些,回頭太子殿下怪罪下來,可怎麽好。”
譚晨也有些後悔,這不是手腳利落慣了嘛。
他回去後給太子請罪,太子也不怪他,“是爺太心急處理這些畜生了,不關你的事。”
這下再要查,難度可就大大增加了。太子把這事先放到一邊,“依劉太醫看,李氏這毒,可能清除?”
劉太醫彎腰回道,“李主子畢竟沒有內服,清除不難,下官這就開幾個方子,吃個一兩個月也就差不多了。”
太子送走劉太醫,轉頭往正院去。一群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水波站起來,一向怯生生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xh: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