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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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近冬的天,風簌簌得吹著。
街上星火點點,寧王府書房卻是燈火通明。
二公子封奇掃一眼京裏傳來的信,眉頭緊鎖著,“宮裏父王和大兄帶去的人一個都沒有音信。外頭的人不敢輕舉妄動,問我們該怎麽辦。”他把紙遞給三公子封慶。
封慶看完後,把它湊到燭火旁點燃,扔進了香爐裏。
他沉吟了下,“恐怕父王已經……”
兩人對視一眼。
“要聯係那位嗎?”封奇低聲詢問。
封慶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陷入了沉思。
“還是先靜觀其變吧。”他吐一口氣,“北夷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平白不去招惹為好。一開始父王和他勾結我就不同意,咱們怎麽鬥大符都是封家的,再添個北夷王,難保江山就得易主。”
封奇笑道:“三弟,你這未免擔心太過了。他北夷王想當大符的主子,哪個能答應?”
封慶冷笑道:“二哥,你傻了不成?他隨便挑個姓封的往前麵一擺,自個兒坐在後頭,怎麽做不是由他?”
啪啪地擊掌聲在門外響起,兄弟倆俱是一驚。
雕花木門被退開,走進來三個男子,都披著深色鶴氅,長長的羽毛遮去半邊臉。
為首的男子一雙鷹隼犀利非常。
他看一眼封慶,“這位就是寧王三公子?”聲音帶著和煦地溫柔,和眼神截然不符。
“北夷王?”封慶皺眉,沒想到北夷王居然已經可以在寧王府裏來去自如了,那些侍衛和暗衛們居然一個都沒發現。
北夷王咧嘴一笑,脫下鶴氅,露出一張深邃俊朗的臉,“孤可不是什麽北夷王,鄙國國號大豐,或者三公子也可以喚孤的名諱——慕容闐”
“王爺深夜來我寧王府,不知有何貴幹?”
慕容闐道:“寧王與孤私交甚篤,如今他有難,慕容自當義不容辭。”
封慶看了眼他身後的侍衛,“父王進京赴宴,不知何難之有?王爺深夜造訪,未免不合禮數。”
慕容闐哈哈一笑,“三公子嘴倒挺硬,不知道你父王的骨頭是不是一樣的硬,能擋得住大符皇帝的逼問。”
“你這話什麽意思?”封奇忍不住插話道。
慕容闐閑閑道:“沒什麽意思。既然三公子信不過孤,孤就當白走一趟了。可惜寧王,金尊玉貴養出來的,要受那份苦”他站起來抖抖衣袖要走,被封慶喊住了。
“王爺大量,是我冒犯了”封慶深深一揖,“請王爺告知家父情況,封慶感激不盡。”
慕容闐站住了腳,回身輕輕一笑,帶著一份盡在掌握的氣定神閑,“三公子是明白人。大符皇帝招你父王進宮是為了繳權,大家心知肚明。你父王倒也想了個好招,拿皇帝的一雙兒女來避難。”
這些封慶都知道,甚至這個主意還是他給寧王出的,他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可惜呀。棋差一招,沒有捉到這個籌碼,那還不束手就擒嗎?本來孤還以為,好歹是王叔,大符皇帝不會下狠手。結果呢,嘖嘖嘖”他搖頭,一幅不忍講下去的樣子。
封慶咬牙,“結果如何,請王爺說下去。”
“三公子可聽過‘梳洗’?”見封慶的身子一抖,慕容闐口吻中帶著股悲憫,“大符皇帝留了他一條命,不過寧王的兩隻手大概都不能看了吧。”
“皇帝哥哥不是這樣的人。”封奇不肯相信,他和皇帝也相處了十幾年,皇帝什麽脾性他還是知道的。一派溫文爾雅,從不與人為難,性子是極好的。怎麽可能對他父王施以這樣的酷刑。
慕容闐哦了聲,“那倒是本王搬弄是非嘍。三公子,二公子不相信,你呢?”
封慶眼中閃過猶豫、掙紮、痛苦,最後閉上了眼。
“三弟,你說話呀三弟。”封奇扯他的袖子,“你也相信皇帝哥哥會這樣做嗎?”
“他是皇帝,其次才是我們的哥哥。”封慶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顯然已經信了慕容闐所說。
慕容闐滿意地一笑,“還是那句話,寧王有難,慕容闐義不容辭。三公子若是有什麽需要孤幫忙的,盡管說話。阿大,”一直跟在慕容闐身後的兩個男子中其中一個站了出來,高大的身影顯得異常威猛。“你留在寧王府裏,有什麽事傳信給孤。”
阿大抱拳應了個是。
封慶沒有反對。
慕容闐道:“那孤就先回去了。更深露重,兩位公子也早些安歇吧。”他穿上鶴氅,背過手悠哉悠哉地踱了出去。
走出寧王府的時候,他回過頭看了眼鬥大的金字“敕造寧王府”,嘴角勾起嘲諷地笑。
鬥吧鬥吧,你們封家都得越厲害,孤就越開心。
九州,遲早是孤的!
他腳下碾過一塊碎石,那石頭竟化為了齏粉,隨風飄去。
坤寧宮裏,皇後摸著已經包紮好的傷口,默默垂淚。
“娘娘,是不是傷口又痛了。”桂枝無措道。
她在皇後最危難的時候躲開了。
雖然皇後現在沒說什麽,但心裏也不像以前那樣信任她,十句裏有九句是吩咐另一名女官熙和做的。
桂枝心裏也著急,一見皇後落淚,立馬湊上來問道。
皇後冷冷看她一眼,“別以為本宮沒有處置你,你就還有翻身的機會。本宮養條狗還知道忠心護主呢,你呢?識相地就給本宮滾遠點,別來眼前招煩。”桂枝還想再說什麽,皇後就一個茶杯扔到她腳下,滾燙的茶水濺在腳上,桂枝痛得抽了口涼氣。“叫你滾沒聽見嗎?”
熙和聽到動靜趕過來一看,明裏勸著皇後消氣,“主子快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怎麽辦。這一身傷,留下疤就不好了。”皇後一聽更氣了,“要不是這賤婢隻顧著自己,本宮能被那幾個瘋婦抓住?”指著桂枝罵道,“你要不是皇上賜下來的,本宮早把你打發到浣衣局去了!”
熙和給皇後撫著胸口順氣,瞥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桂枝,“桂枝姐姐還不下去,娘娘都這麽開恩了,你還不謝恩,難不成是是心有怨恨?”
桂枝忙道不敢,“奴婢這就退下,娘娘息怒。”
她走出去,原本個個奉承她的小宮女太監們圍在一旁,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一點都不把她放在眼裏。
桂枝吸一口氣,憋住眼裏的淚水,快步走回房,關上門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因著家宴那件事,前廷後宮都不平靜。
皇帝上朝的時候被一幫老臣指著鼻子罵了一通,他臉色未免有點難看。
回到幹乾宮就問譚晨,“監策處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已辦好了。隻是誰領頭,尚未定下,還需皇爺欽點個說法。”皇帝威嚴日盛,即使是譚晨說話也是萬分恭敬。
皇帝摸著下巴想了會,“這麽著,領頭的事就由紙硯管了,翊坤宮的事也一並兼著。”
監策處呢,實在是皇帝被那些大臣罵得煩了,創立起來掣肘他們一下的。
除領頭的那位外,其餘部下都由錦衣衛擔任,隻認皇帝和領頭的,其餘一概不認。
紙硯這一下,可算是飛黃騰達了。
筆墨是由衷的高興,又想起前幾日皇帝被鎖在翊坤宮外頭那副淒涼模樣,替他出主意道:“這可是好事,紙硯能任這職位,想必貴妃娘娘也高興,要不皇爺親去翊坤宮說道一番?”
這番話正合皇帝心意,他瞥了筆墨一眼,“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隨手撤下腰間一塊巴掌大的和田玉拋給筆墨,“喏,賞你了,拿著玩吧。”
能在皇帝跟前現臉的玉顯然不是凡品,筆墨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譚晨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出息。
哼了一聲,跟在皇帝後頭出去了。
筆墨不以為意,捧著玉大大地親了一口,放在懷裏,屁顛屁顛跟上去。
皇帝走進來的時候,莊昭正在撚胭脂呢,不經意間抬頭看到身後一抹明黃色的身影,立馬起身道:“臣妾恭迎聖駕”
身子還沒俯下一半呢,就被皇帝扶了起來。
“越來越多禮了。”皇帝半真半假地嗔她。
她鬆鬆綰了個流雲髻,上麵綴了幾朵灑金絹花,靠近了就聞到一股幽香,熟悉的牢牢占據他的心。
他笑著掃一眼桌上,“玩胭脂呢?”那股風流倜儻的勁兒,倒有幾分紈絝的味道。
莊昭不著痕跡地退開半步,“沒事做,閑來弄弄罷了,叫皇上看笑話了。“
生怕兩個人之間不夠生疏似的,皇帝蹙一蹙眉又放開,“讓朕看看什麽色的。”
他隨手挑了支金銀多寶小發簪,拿簪尖點了點胭脂,替她上色。
她的唇看上去豐潤多汁,誘人采擷。
皇帝湊得極近,莊昭不習慣地眼睛亂轉,不知道視線放到哪裏是好,最後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明明是個男的,睫毛卻纖長得令人嫉妒。
她感覺到簪尖在唇上點了幾點就收回去了,剛想動彈就被皇帝捏住了下巴,冰涼的玉扳指硌得她生疼。
“別動。”他帶著磁性地聲音響起,另一隻手的指腹在她嘴上摩挲兩下,暈開那抹胭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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