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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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葳蕤,映著葉蓁蓁籠起的彎眉。她的側側剪影映小佛堂上雪白的牆壁,變得模糊不清。

    待身邊服侍的人都被屏退,葉蓁蓁跌坐在蒲團上,拿銀剪撥弄著香灰,喟然輕歎道:“陶灼華,我曾經真心想與你做朋友,可是你瞧,這麽簡單的心意卻是那樣艱難。怪隻怪,你不該擋了我的路。”

    何子岑知曉酒宴上的這一幕,已然過了好幾日。

    那一日長春宮裏坐得無趣,他想要望一望陶灼華,卻總被何子岱擋住視線,偏偏葉蓁蓁又在自己麵前一派恬柔。瞧在昌盛大將軍的麵子上,他對這位郡主極其客氣,隨著她說了些閑話,四殿下何子岩已然等不及要打馬球,使了內侍來催。

    幾位皇子結伴離去,渾然不曉得酒宴上有人中毒。過後謝貴妃三緘其口,不允許宮中傳播消息,何子岑直到再次入宮給德妃娘娘請安,方聽德妃娘娘說起那驚險一幕。

    德妃娘娘撫著胸口道:“小姑娘臉色慘白,吐得不成人樣。誰承想好好的宮宴鬧成這般模樣,謝貴妃守著人父皇主動請纓,要查背後下毒之人。如今推出個宮婢頂罪,真正的幕後主使還不曉得是誰。”

    何子岑一顆心都被緊緊揪起,緊追著德妃娘娘往下問道:“那灼華郡主中的毒要不要緊?太醫們怎麽說?母妃可有派人瞧過?”

    德妃娘娘聽得奇怪,不覺詰問道:“你什麽時候對後宮的事如此上心?”

    何子岑曉得自己有些失態,生怕德妃娘娘瞧出端倪,便及時轉圜道:“兒子何曾是對後宮的事上心,隻因那灼華郡主身上牽著兩國的情誼,她剛剛為質不久,若此時有個三長兩短,父皇難免遭到天下人非議,母妃您說是不是?”

    牽一發而動全身,對於陶灼華這麽個身份微妙的人,何子岑的分析未必沒有道理。德妃娘娘將籠在暖袖裏的手抽出,憐愛地撫了撫何子岑的額頭,輕輕說道:“難為你肯替你父皇分憂,母妃悄悄說與你知曉,你父皇早便瞧透了那宮婢不過替人頂缸,這幾日已然暗中派了人手,你莫要攪這趟渾水。”

    何子岑嘴上應著,心裏的牽掛卻絲毫不減。前世裏有沒有宮宴他已然記不得,可是印象裏並未聽說陶灼華中毒。如今在青蓮宮住下來不過月餘,便有人私下與她結怨,想來陶灼華的日子比前世更為艱難。

    前世的結還未解開,這下毒之中不曉得與前世的內奸有沒有關係,何子岑遠眺青蓮宮的方向,遙遙壓下心底的思念,轉而悄悄喚了個暗衛過來。

    吃了幾日太醫開出的藥,陶灼華身子漸漸複原。隻是連著幾日不曾出門,躺在床上有些憋悶。娟娘看她氣色尚好,便扶了她起身,又替她穿了厚厚的鬥篷,扶著她去花牆邊瞧那幾枝才開的臘梅。

    陶灼華在鋪好了錦墊的遊廊裏略坐了一坐,雖然梅香盈袖、暗影動人,可是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卻依舊困倦,強撐了一會兒,便隻好戀戀不舍立起身來。

    茯苓曉得她的心意,從庫房裏尋了隻淡藍色的聽雨梅掐絲琺琅插瓶,將幾枝開得極美的臘梅折下,洋洋灑灑插了一瓶,擱在她的炕桌上,讓她時時能嗅到清洌的梅香。

    午時許,長春宮裏又送來一盞溫涼不等的燕窩。娟娘哪敢再給陶灼華用謝貴妃賜下的東西,客客氣氣打發了來人,回頭便將燕窩倒進漱盂,另從庫房裏尋了些從大袷帶來的補品,拿銀吊子熬在鍋裏。

    葉蓁蓁連著來了幾回,送了些上好的人參與黃芪,對娟娘說道:“這是我叫家仆從宮外買進,好歹是幹淨的東西,娟姨時常給灼華郡主熬些補補身子。”

    娟娘謝了她的好意,對這位眉目柔婉的小姑娘添了許多喜歡,還特意稟明了陶灼華,從庫房裏取了些青金與南紅替葉蓁蓁編了個手串。

    陶灼華隻做從未瞧清葉蓁蓁的小九九,照舊以禮相待,兩人始終顯得比旁人親厚,葉蓁蓁儼然是青蓮宮的座上賓。

    這一日天近黃昏,陶灼華剛剛用了娟娘熬製的銀耳五子粥,茯苓便進來稟道:“嘉柔郡主又來尋小姐說話了,奴婢請她到暖閣裏坐坐?”

    “不必,蓁蓁又不是外人,我才換了衣裳,便不另外梳妝,你直接請她進來便是。”陶灼華身上隻著了件淡青色花鳥紋的寢衣,隨手將架子上一件豆綠色飛銀覆彩的絲棉夾襖取下,往身上一披,顯得渾不在意。

    葉蓁蓁聽得茯苓傳話,咀嚼著那一句“不是外人”的話語,心間浮起諷刺的笑意,麵上卻是顯得極為歡喜。

    她步履輕盈地進了陶灼華的寢宮,見陶灼華神態舒展,如凝脂般的小臉上已然有幾縷嫣紅的色澤,顯然恢複得不錯,便欣然笑道:“今日瞧著大好了。”

    陶灼華往裏挪了挪身子,要葉蓁蓁上榻來坐,輕輕握著她的手說:“多虧太醫院的國手妙手回春,我又躺了這些時日,也該見好了。這些日子多謝你,時不時給我送些東西。你放心,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裏。”

    女孩子明眸皓齒,娓娓說來的話語別有一番動人滋味,又將那一句“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咬得極重,葉蓁蓁聽得一陣心悸。恍然抬頭瞧去,陶灼華眼中又是一片平靜從容,讓人覺得那感激發自內心,葉蓁蓁又不由不笑自己草木皆兵。

    她攬著陶灼華的肩膀親昵地說道:“咱們說過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些許的東西便讓你時常掛在嘴邊,到顯得矯情,往後不要再提。”

    陶灼華編貝一般的牙齒輕輕咬著嘴唇,露出抹羞怯的笑意,卻又重重握著葉蓁蓁的手道:“是了,整日謝來謝去,到顯得我小家子氣,咱們來日方長。”

    葉蓁蓁唇邊便蕩起清清淺淺的笑意,她往裏坐了坐,挑著眉毛從炕桌上的八角攢盒裏選了枚窩絲糖含在口中,揪著手上的帕子說道:“不提這些,我來是有件事情要說與你聽。”(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