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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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夕陽,燦爛明豔,從窗櫝斜斜篩入,德妃輕輕臉上一片母性的光輝。

    她握住了陶灼華的手,許久許久才說道:“灼華,你沒有做過母親,體會不到本宮今日的心情。若子岑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在這裏熬著有什麽意思。”

    深宮寂寂,便是德妃娘娘位列四妃,平日尊崇無限,內心裏依然難捱寂寥。

    許是察覺到自己失言,德妃娘娘忙拿帕子拭了拭雙目,轉而岔開話題問道:“灼華,葉蓁蓁既向你透露子岑有難,你如何不在第一時間尋本宮求助?”

    問題雖然突兀,卻並不難答。陶灼華籠了籠身上天水碧繪繡金線梅的宮裙,誠實答道:“灼華是這般想的,娘娘您愛子心切,若曉得趙王殿下有難,最快捷的方式不過是向陛下求助。”

    “正是”,德妃娘娘攪動著自己麵前的雪蛤湯,委實沒有多少胃口,隻嚐了一口便推在一旁。她點頭應道:“本宮倉促之間,隻能求陛下保全子岑,再便是盡快通知子岱,要他趕緊找他舅舅與姨夫幫忙,除此之外尋不出更好的法子。”

    陶灼華夾起一片玫瑰醬醃漬的糯米藕,遞到德妃娘娘麵前的骨瓷蘭紋碟中,璀璨明眸外頭的晚霞紛披。她輕輕笑道:“娘娘明鑒,此法雖然最為快捷,卻不是萬全之策,所以灼華不敢第一時間說與您知曉。”

    “這話如何說?難不成你怕陛下調動宮中高手,還不如你請動波斯與大裕的人更為快捷?”瞧著麵前小姑娘沉靜內斂的眉眼,德妃對她的興趣愈加濃厚。

    陶灼華搖頭否決,認真對德妃娘娘說道:“娘娘您試想,若陛下立刻派得大內高手出動,又牽動了汝南伯與清平候兩家,這般興師動眾,勢必會走漏消息。您若是那刺客,該當如何處理?”

    既然沿途設伏,打得便是出其不意的主意。倘或那罪魁禍首曉得連仁壽皇帝都被驚動,必定不敢以卵擊石,這次行刺大約會胎死腹中。

    一計不成,那凶手不會善罷甘休,必然還會另生一計,如此以來後患無窮。

    德妃娘娘想通此節,不由麵露讚許之意,衝著陶灼華微微點頭。

    陶灼華繼續說道:“禁軍苦等刺客不至,陛下那裏必然會埋怨娘娘無事生非。這隻是其一,若那刺客由明轉暗,咱們更須時時提防,此是其二。因此我才向齊王殿下求助,而將娘娘瞞在鼓裏。”

    德妃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細細思忖間果然是這個道理,不覺連連點頭,讚了句:“好孩子,確實是你想得周全。隻是你身居後宮,如何能調動什麽大裕與波斯的高手?今日聽子岱一說,到叫本宮聽得雲裏霧裏。”

    陶灼華依然攪動著湯匙,伴隨著她細小的運作,天水碧的衣袖上繡的幾根青竹蒼翠欲滴,到似是如水逶迤。她淺淺笑道:“這些人都是灼華這兩年的至交好友,娘娘放心,全是信得過的自己人。”

    顧左右而言其他,德妃娘娘聞弦歌便吃雅意,曉得她不願透露,便打住了這個話題,隻殷勤地命綺羅替她布菜,再瞅著她依舊瘦俏的身形說道:“你這身子委實單薄,前日清平候府上送來包血燕,等會兒交給茯苓帶回去,早晚給你熬了湯補補身子。”

    德妃娘娘一片好意,陶灼華不忍拂卻,便乖巧地點頭謝過,又接了錦綾剛奉上來的暖胃五子粥,就著道蜜汁荸薺喝了有小半碗。

    最後一絲餘暉從窗欞印入,融融晚霞盤旋在紅木西番蓮的窗牘上,德妃娘娘瞅著陶灼華睫毛低垂那般恬柔的神情,露出絲慈愛的笑容。

    方才情緒大起大落,此時麵對著滿桌珍饈,德妃娘娘並沒有什麽胃口,隻略嚐了嚐陶灼華布給她的糯米藕,便擱下了筷子。

    便是麵前這明目皎皎、弱不禁風的女孩子,竟能臨危不亂,為了兒子的安危調動幾路人馬,個中艱辛無人知曉,德妃娘娘心間便感動莫明。

    一個女孩子能做到這些,何曾不是她情根深中?

    德妃娘娘暗下決心,縱然何子岑的婚事她做不得主,卻要盡力為兒子與陶灼華爭得一爭。一對佳人成就良緣,也是她做母親的心願。

    陶灼華渾然不曉得德妃娘娘的情緒在片刻間一時三變,她就著茯苓端來的茶水漱了口,又接了綺羅奉上的香巾淨了手,伴著德妃娘娘重回暖閣,就著新泡的楓露茶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告辭回宮。

    青蓮宮內幾盞暖黃的宮燈迎風搖曳,和著一陣陣丹桂的香氣,越來越有家的靜謐。娟娘早便用過晚膳,曉得陶灼華差不多該能轉回,便立在廊下等候。

    瞧著主仆二人姍姍而至,娟娘忙上前接了茯苓手上的披風,伴著陶灼華進屋,方才對她說道:“小姐走後不久,子嵐公主便來尋您,瞧著神色有些不安,大約是想問一問趙王殿下的事情。苦等您多時不至,才走了不過一刻鍾的功夫。”

    宣平候府卷入刺殺何子岑一案,宮裏早傳得沸沸揚揚。何子嵐牽掛兄長,又無旁人可問,來陶灼華這裏坐一坐情有可原。到是那個始作俑者葉蓁蓁,將這麽大的消息透露出來,如今眼看著宣平候府被推上風口浪尖,她那裏卻毫無動靜,也不曉得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陶灼華隻一心牽掛何子岑的安危,到此時也未理清葉秦蓁何以會將消息透露給自己。想不通的事情索性先放一放,她便喚了菖蒲過來,命她走一趟長平宮,將何子岑安然無虞的消息說給何子嵐,請她寬心。

    多事之秋,前朝後宮都對今次何子岑在鷹嘴澗議論紛紛。直至天交二更,仁壽皇帝依然不曾歇息,而是傳了刑部魏尚書在禦書房說話。誰也未曾想到今夜的何子岕並未回宮,而是假托住在何子岱府上,卻私自留在了許長佑城外的莊院。

    此時月朗星稀,高嬤嬤替兩人準備了幾個小菜,這祖孫兩人正對著月亮小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