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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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挾雪勢,阿西眸中漸漸有了陰霾,被一片失落稍稍覆蓋。

    聽得何子岑詳細將陶家四周的布防說與自己,卻沒有半句提及陶春晚的閨名,頗有些風馬牛不相及,阿西鼓著腮幫子悶了半晌。

    不怨自己不敢將話說明,反而怪何子岑不解風情,阿西忽得哨呼一聲,便打馬飛奔。棗紅馬揚起漫天雪霧,將何子岑愣怔怔丟在身後。

    何子岑不解地望著阿西絕塵而去,撫額想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

    他哈哈一笑,當即拍馬追了過去。雪地裏兩匹駿馬一紅一白,身披黑色大氅的阿西身姿如鬆、白衣飄然的何子岑恍若謫仙,兩人將阿裏木與隨行官員的車隊遠遠甩在身後,盡情地馳騁在一片素白的雪霧中。

    阿裏木撩起車簾的一角,望著前頭雪地裏奔弛追逐的兩個身影,慈愛的眼光久久不曾收回。這一趟大阮之行,阿裏木醞釀了許久,他想要促成兩國合談的心情其實比仁壽皇帝更為迫切。

    兩方雖然各懷心思,總歸是殊途同歸,夫論對誰來說都是極有利的事。

    這趟大阮之行的目的,阿裏木曾坦然與阿西說起,他一定要辦好三件事:其一便是與大阮締結友好的合約,共同牽製瑞安的野心,也為阿西將來繼承波斯皇位打下良好的基礎;其二便是要兌現昔日的承諾,親口替兒子向陶家提親;三則是要收陶灼華為義女,為這個在宮內孑然獨立的女孩子帶去些溫情。

    還有最隱秘的一個目的,阿裏木沒有向兒子提及。

    父子二人浪跡江湖數年,阿裏木憐惜兒子年少喪母,一直想要他受到最好的嗬護。這些年阿西一直被阿裏木和他的隨從捧在手上,除卻研究武器卻心無旁騖,沒有經過一絲一毫的爾虞我詐。

    這個在武器方才卓有天賦的男孩子,說穿了卻於人情事故十分不通。

    在阿西的心中,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他一樣愛憎分明,不認得什麽叫做口蜜腹劍,更理不清為什麽會有人言不由衷。

    阿裏木隻怕自己以後大行,阿西這個心地純純如紙的人擔不起波斯王的大任,應付不了國中錯綜複雜的場麵。

    因此,借著這次中原之行,他想要舍得一時之痛,將阿西放在大阮曆練一段時間,讓他多經曆些風雨的曆練,日後也好獨擋一麵。

    瞧得雪地裏兩個年紀相當的少年不停地追逐嬉戲,顯見得這些日子的相處已然結下良好的友誼,阿裏木泛起讚許的笑意,愈發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正確。

    日暮時分,阿裏木一行終於抵達京郊行宮,何子岑先行了一步打點好了諸項事宜,此刻身披黑毛出鋒的大氅立在行宮門口相迎,落雪已然在他肩上積了薄薄一層,當是等了一段時日。

    阿裏木父子上前見禮,雙方便又客套了幾句,何子岑便將奉仁壽皇帝之命,特意趕來迎候的禮部尚書王大人領到阿裏木跟前見禮,愈發顯得大阮誠意十足。

    晚宴飲了幾杯酒,一行人在行宮回廊前各自分手,阿西笑著拍拍何子岑的肩膀,與他約了明日再見,這才隨著阿裏木回到房中。

    這一晚何子岑與阿西都是夜不能寐,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上人。依著何子岑,下午便想打馬飛奔,早些回宮複命,再尋個機會見上陶灼華一麵。

    阿西半臥著鋪著寸許長鬆鶴長春織錦軟氈的軟榻上,口裏銜著塊裹了糖霜的紅果糕,俊美的麵容間是滿溢的笑意。

    他自何子岑口中得知了些陶春晚的消息,想到兩人就要見麵,此時邊飲口寡淡的茶水都覺得甘之如飴。

    趁著幾分酒意,阿西不願獨宿,索性鑽進了阿裏木的帳中,父子兩個秉燭夜談,聊起明日一早便要進到大阮皇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阿西此刻的心情便是如此,不覺又懊悔自己在劈柴山耽擱了好幾天的時間。

    陶春晚隨著陶超然出海經商,坦蕩灑脫間非一般閨閣女兒能比,阿西又是隨著阿裏木風裏來雨裏去,往常到有些居無定所。兩人行事頗似江湖兒女的豪情,少了許多嬌柔做作,直則自打分開都是靠著鴻雁傳書,一點也未曾稍離。

    此前因為得了陶春晚的準信兒,阿西一直笑得陽光燦爛,他對阿裏木說道:“您若是真收下陶灼華這個女兒,春晚必定開心,咱們與陶家也是親上加親。”

    “臭小子還未娶妻,張口閉口便是春晚。你往後是要替父皇掌控波斯大權的人,眼光如何能不放得長遠?”阿裏木將食指曲起,在阿西額上重重敲了一下。

    他不顧兒子呲牙咧嘴的神情,複又認真說道:“父皇收下陶灼華做義女,確是實心實意,不過卻還有另一重意思。那陶灼華的親事如今隻有仁壽皇帝能做得主,如今她抬高了身價,仁壽皇帝勢必要將她嫁與可靠的宗親才能般配,到時候因著這層關係,大阮與波斯的關係才能更加牢靠,你的江山也能做得更穩。”

    見阿西目露懵懂,阿裏木情知兒子仍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這些年隨著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勇則勇矣,智卻不足。

    阿裏木愈發篤定了要將阿西留在大阮的決定,他耐心教授道:“並不是父親在利用陶家,而是得天下者必定要舉一反三,凡事想得周全。你回去好生琢磨琢磨這些道理,漸漸便能悟出幾分。”

    阿西點頭應下,心思顯然沒有十分放在上頭,而是斟酌著問道:“父親,是否要等到咱們與仁壽皇帝的和談結束,咱們才能向陶家提親?”

    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的節奏,阿裏木又將食指曲起,阿西卻早早護住了額頭。

    阿裏木笑罵道:“自然是先有國、後有家。你不將大事理清,又怎麽能值得春晚托付終生?你如今已然是波斯的皇太子,凡事要先從大處著手,不能光想著花前月下的小兒女私情,不然便不夠格坐上高位。今日這話,一定給我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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