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方舒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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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想著,有些為難起來,明天她若心情不好,我本該也帶她去爬上次那座山,可老話真心有道理,傷筋動骨一百天,上次摔的厲害了些,這一個多月過去了,雖然走路沒有問題,可爬坡和跑步還是連勉強都做不到。李大媽說正常得很,要等冬天過去,明年開了春才能完全好。

    一早我發了請假的短信給龔磊,自己坐了班車去了城,到達時間還早,順便悄悄去看看爸媽,老規矩,先鬼鬼祟祟繞三條街,確定無人跟蹤才敢上去。老梁既然起訴了我,大約就不會再來捉我了。還是怕霸哥、陳卓、阿雄他們,說實話,怕得都有心理陰影了。

    我同爸媽講了方舒爸爸的事情,爸媽居然都有耳聞,說這是上了城各家新聞媒體頭條的大新聞呢。邊說著,我爸還給我拿來了報紙,財經版頭條大標題:眾城集團總裁兼董事長方鼎業在香港墜樓身亡。

    裏麵大約的意思就是內地富豪眾城集團總裁兼董事長方鼎業,懷疑受到工作及金錢問題困擾墮樓輕生。其創辦的眾城集團號稱是一家集石化、航運、房地產、花卉及物業為一體的多元化產業集團公司。現場消息指警員在房間內撿獲方鼎業寫的一張弄皺字條內容大致表示受到工作及金錢問題困擾不斷失眠要靠服食**才能就寢,了無生趣……

    至此,我大約知道了方舒這幾日經曆些什麽。本來眾城集團開發的城第一高樓“雲上溪城”就因進度緩慢而備受指責,現在方鼎業死了,更是將整個眾城集團推向了風口浪尖。接下來,

    媒體緊盯不放、業主鬧事、審計、調查……將導致整個眾城集團發生劇烈動蕩,其他良性版塊業務受損,更嚴重甚至導致眾城集團這艘巨輪傾覆性倒塌……

    巨大的黑色風暴即將席卷而來,而方舒作為方鼎業的唯一成年子女及集團繼承人,正端端坐在那風眼裏,避無可避。

    我端著報紙發了陣呆,忽然覺得“我自己海風還吹著屁股”這句話好柔情,比起方舒屁股上的龍卷風,我屁股上的,大約隻是陣小風。不免為她捏著一把汗。

    我媽高高興興買了滿滿一籃子菜,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可方舒的事,叫我心情有些凝重,吃不下。我爸又開始教育我,說吃飯這件事情,最能體現一個人有多大能耐。慫貨聽說要被殺頭了,嚇得吃不下飯,立刻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狠主聽說要被殺頭了,吃得更加有滋有味,吃完抹嘴整理儀容,從容赴死!

    我剛頂嘴說:“我是慫貨!”,diàn huà就響了!蔣世傑聽說我在家裏,死活要跟過來。

    “你為什麽有什麽事情都不帶上我?”他抱怨的像個孩子。

    “這次的事情又不是吃酒席,是去墓地,你激動個啥勁兒啊?”

    “你去墓地幹嘛?”

    “我好朋友的爸爸過世了。”

    “你好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我的忍耐力就快要到極限了。

    “那我也可以一同去表達一下我的哀思嘛穿黑色西服,捧白色菊花,出太陽戴黑色墨鏡,下雨就打黑色雨傘……”

    “夠了,你表白沒有基本常識,連安慰朋友也沒有基本常識嗎?”

    “什麽基本常識?”

    “朋友遇到痛苦需要你安慰的時候,應該孤身前往,絕不帶閑雜無關人員就是基本常識!”我忍不住吼了起來!

    我媽一指頭戳我腦門上,罵了句:“就知道窩裏橫。”我爸一把搶過diàn huà,輕言細語道:“世傑啊,你若有空就來家裏玩,不用理她,她去她的墓地,你在家跟我下棋好了……”。

    然後我媽又搶過diàn huà:“你若下午要來,想吃什麽菜先說,我買來做……”

    “嗯嗯……好好……哈哈哈……”

    “我也是這麽想的!”

    ……

    他們三個親密得更象是一家人。

    雖然我爸媽盛情邀請,但蔣世傑大約還是聽懂了安慰朋友該有的基本常識,沒跟過來。

    我特意選了一襲黑色連衣裙,戴了黑色的墨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驚覺這不正是蔣世傑剛剛口中描述的造型嗎?不禁啞然失笑。

    是啊!如今每次想到他,都不免開心得嘴角上揚。

    兩點,我到了墓園,方舒在悼念的人群中看到我,隻微微點了點頭。她很忙,忙著跟到場的重要人物做漂亮得體的交流,儀態要端莊、措辭要謹慎,尤其是這段時間,任何lòu dòng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或者被媒體深挖放大。身後站著哭泣的母親和幼小的弟弟。如今這種狀況,不管她願不願意,也已然被命運推到了戰場的最前方。

    我站在不遠處靠著一棵大樹看著她,方舒果然還是那個厲害的方舒。即便昨晚悲傷到泣不成聲,此刻也麵容精致,應付得體。大約隻有我知道她那每一次微笑、頷首、握手,有多違心、有多艱難。

    她越是繃得漂亮,我卻越是看得心疼!

    本來預計兩點左右人會走完,可預計總是預計,端端等到三點,人才陸續散去。母親帶著弟弟也離開了。

    整個墓園都安靜下來,她終於可以獨自一人端坐在墓前,靜靜的……

    我輕輕走上前。

    剛才戰鬥模式的精氣神早已潰散開,此刻的女兒模式叫她目光空洞、麵色蒼白、疲倦不堪。

    一動不動坐在地上,象片剛剛墜落在草叢中的銀杏葉,美麗異常、卻毫無生氣。

    “來了?”她淡淡問。

    “嗯!”我淡淡答。

    久久的沉默著。

    我輕輕歎息了一聲,挨著她坐下,右手輕輕撫著她的肩頭。

    她低下頭,肩膀開始不停抽動起來,心立時被她抽得痛了起來,聲音隨之哽咽:“你……!還能堅持得住嗎?”

    話音剛落,她撲在地上嗚咽起來:“爸爸……爸爸……摔疼你了嗎?這麽高跌下來,會不會很痛?爸爸……,你一定好痛,對不對?……嗚嗚……”

    “你為什麽要躺在地下,地下有好多小蟲子,他們會來咬你,你快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