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林長天和楚若珺駕馬回皇城，直奔宮裏麵見皇上。

    她與沈立已經是許久未見，再見麵時他是君王，她是平民，他俯視，她垂首。無論曾經有過什麽共生死患難的情分，隻要一披上龍袍，一切都會有隔閡。

    楚若珺看著他的身影，龍椅之上，是沈頤還是沈立，到底有什麽區別。

    身著暗黑龍袍的沈立沉默了一會兒，望著楚若珺淺笑道：“最近過的可好？”

    楚若珺淡淡答道：“還好。”

    沈立閉了閉眼睛，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就遠遁皇城，尋一處喜歡的地方瀟灑自在，再見麵，已經是與之前在金國的那個女子截然相反。

    他低聲道：“沒有時間留給你繼續閑散了，這世上能救景陽的怕是隻有你了。”

    楚若珺不懂。

    沈立低聲為她解釋道：“薑國皇帝喜好美色，最近一洗曾經的柔媚奢華，開始迷戀上了飄逸的劍舞，朕在薑國宮裏有內應，你隻需要學會那支劍舞，就可以進入後宮，接觸到景陽，將她救出來。”

    楚若珺垂眸，要她學劍舞，這比讓她學武功還難吧。

    沈立仍是默然不語，倒是他身邊的太監急了，小聲提醒著楚若珺，“楚氏，楚氏。”

    楚若珺笑了笑，“雖然對我來說卻是有些為難，但為國效力，隻要能救出公主，一支舞蹈又算的了什麽。”

    “想要什麽賞賜？”沈立麵無表情，“是想要做女將軍，重振楚家的門楣，還是想要做貴妃？”

    楚若珺心下猛地一驚。

    她慌忙地抬起頭，眼裏盛著微微的恐慌。

    “小女子胸無大誌，人又俗氣的很，隻想要一些銀兩罷了。”楚若珺恭敬回稟，感覺自己的聲調微變。

    皇上聞言笑道，“朕隻是看你悶悶不樂的，開個玩笑罷了，看把你給嚇得。”

    楚若珺訕笑，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皇上掃在她身上的目光帶著幾分難以探究的意味，讓她有一種瀕臨懸崖的恐懼。

    而皇上所做的也不過是悠悠注視著她，“你似乎開不起玩笑啊。”

    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句子來回稟他，楚若珺沉吟了一下，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正巧，太監領著宮裏的負責歌舞的女官進來拜見皇上。

    楚若珺看著她，心底驀地升起一陣暖意，也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小太監如此順眼過。

    那女官仔細的看了看楚若珺的五官，笑道：“都說楚家女兒長得美，今日一看，倒真是俊美，不過還帶著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

    她輕輕的挑起楚若珺的下巴，淡淡道：“這眉毛過於濃了些，得好好修一修，這樣的粗眉可不行。”

    楚若珺強忍著女官挑起她的下巴，手指在她的臉上劃來摸去的，不耐煩地說道：“那就全都剃了，重畫就好了。”

    “那可不行！”那女官莞爾，“那樣一看就是假的，得用小鑷子，把多餘的眉毛拔了。”

    說著，她就打開隨身帶著的小布包，從裏麵抽出一支小夾子來。

    女官繼續說著：“不過這鼻梁也有些高，不夠溫婉，身高也是，比普通女子高了一大截，這個可就沒辦法了。”

    “本來就是劍舞，要是太柔美了，倒是跳不好了。”

    “但是也不能一眼就讓人看出來你會武功，你得和那些女人一樣，故意畫劍眉，故作陽剛之態。”女官一邊念叨著，一邊用小夾子給楚若珺一根根地拔眉毛，把眉形修淡，然後又把她的眉梢挑的斜飛入鬢。

    楚若珺緊緊咬著嘴唇讓她修眉，這種疼痛雖然比不上刀槍，可是眼皮卻是一紮一紮的疼，眼圈不由自主的就紅了。

    待到眉毛修好，她又給楚若珺畫了個妝，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差點認不出來。

    女官很滿意：“我就說你是個美人胚子，誰要娶了你，那真是好運。”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化妝有這麽神奇的效果。

    她這才知道自己從前的那些裝點，是多麽淺顯。

    女官眼裏浮現了幾分笑意：“我見過萬千女嬌娥，都不如你好看。”

    聽著她的話，楚若珺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盡管有很多人都曾經誇過她長得好看，但是她一直以為是阿諛奉承罷了。

    但是如今，她是實實在在的好看。

    這時，女官遞給她一條紅色的紗裙：“就算是劍舞，也不可能讓你穿著盔甲，穿著差不多也是這種。”

    楚若珺下意識的接過那條裙子，女官眼含鼓勵的看著她。

    她隻好接著那條裙子走到屏風後麵。

    女官笑眯眯的看著她的背影。

    這女人，長得太過出眾，有時候真的不知道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過了一會兒，楚若珺換好衣服走了出來，她女裝的時候也穿裙子，但是樣式簡約大方，還是第一次穿這種，露的皮膚有點多的。

    她把雙手放在胸前，對於這樣的打扮還略有些局促。

    眼下，看到女官還有宮女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甚至還帶著幾分驚豔，她頓時更緊張了。

    “好看，好看！”女官笑眯眯的開口，“真是太好了。”

    剛剛她穿著長衣長袍還沒發覺，原來她的身材恰到好處，骨架均勻，尤其是一雙纖長筆直的長腿，讓人挪不開眼睛。

    楚若珺臉色微紅，“一定要穿成這個樣子學嗎？”

    “你現在不習慣，到時候更不習慣啊。”女官笑道，“適應適應就好了。”

    她依舊不大適應，有些尷尬和局促，卻見門被推開，有人從外麵跨進來，是皇上和林長天，兩人見到楚若珺的模樣，不禁一頓。

    林長天的目光猛地亮起來，仿佛一簇火苗噌的一下燃燒起來。

    隨即便刻意壓下去，神態自若地邁進屋裏。

    皇上也走近楚若珺身邊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笑道：“民間對女子的褒獎，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楚氏這是上的戰場，做得嬌娘。”

    女官笑了笑：“再有幾天，學會了那支劍舞，就可以去薑國了。”

    楚若珺問道：“不怕他們忽然更改了？”

    “不用怕，消息來源可靠，準確的很！”女官滿意地打量著她。

    林長天嘴角噙著笑，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楚若珺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幾次都想低下頭去躲開他的視線，隻是強裝鎮定著對上他的目光。

    皇上卻突然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說道：“膽子太大了，你見過那個女人在陌生男子的注視下還能這樣鎮定的？而且他還是薑國皇上，這點需要改改。”

    楚若珺聞言一愣，略思量了片刻，垂了垂眼簾低聲說道：“皇上，我明白了。”

    說著，她便抬眼略帶羞怯的看了皇上一眼，目光卻不停留，與他視線剛一接觸便輕飄飄的掠走，不敢再看一般的低下了頭。

    雖然明知道她是裝出來的，可兩個男人還是被她這一眼看得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林長天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有點不習慣。

    皇上笑了起來，讚道：“這一眼還真能勾魂奪魄，不過你要記住，你不是去勾引薑國皇上的，目的是潛入宮裏，救出景陽，要是被薑國皇上留意了，到時候可就什麽都幹不了了。”

    楚若珺點了點頭，“皇上，我知道了，再給我幾日好好琢磨琢磨，到時候一定不會讓薑國人看出馬腳的。”

    皇上笑著點了點頭，對她說道：“你必須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周全，絕對不能有絲毫的破綻，務必要將景陽安全的救回來。”

    楚若珺麵色沉靜的聽著。

    他看了林長天一眼，林長天接過他的話，正色說道：“負責排舞的女官是咱們的人，你很容易就能和她取得聯係，薑國負責後宮守衛的統領名叫韓放，是一個力氣驚人，箭術極好的男人，可是他這個人以心胸狹隘，瑕疵必報聞名，被他抓到的人，無論男女，直接上刑，幾乎沒有一個人完整的從他手裏出來過。”

    “韓放？”楚若珺喃著這個名字。

    林長天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此次前去薑國凶險難測，你一定不能被他抓到，絕對不能。”

    “我明白了。”楚若珺說道。

    林長天又道：“等你一出皇宮，就有人接應，護送景陽公主還有你逃跑，到時候大陳和金國的軍隊會到達薑國，他們會護送你們到我們的戰營。”

    “好。”楚若珺道，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道，“請皇上放心，如果我被薑國的人抓住了，一定不會說出任何事。”

    皇上眯了眯眼睛打量她，說道：“那就好，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等你回來了，一定安排給你慶功，接風洗塵，賞賜也絕對少不了。”

    楚若珺的心思轉了轉，忽然看了林長天一眼，然後笑著對皇上道：“等我回來，不止這一件好事。”

    她的眼眸明亮的驚人，“到時候，我和長天哥哥的喜事，冒昧的請皇上賞光。”

    聽到她的話，林長天心底一顫，她終於承認了這樁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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