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遙你這麽難受，不要再壓抑自己了，我幫你吧。”姑娘不死心的繼續開口，她的聲音清脆而綿軟，每一個話音落下，都好像一片羽毛拂過他的心髒。

    這個聲音和他記憶裏的那道嗓音似乎融合了。

    昭陽？

    他喃喃的想著，眼神微微有些渙散。

    不，不是她，她不是昭陽！

    王之遙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一隻手扶著椅背，拚盡全力克製著自己。

    然而用處並不大。

    王之遙用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同時也帶來巨大的痛楚，疼痛是保持清醒的最好方式。

    然而猩紅的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流淌出來。

    “啊？”姑娘驚呼了一聲，“之遙，你怎麽流血了？”

    王之遙看了她一眼，冷聲開口：“別過來！”

    姑娘的腳步一下子頓住。

    卻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的神情。

    他的臉龐依然綳地極緊，冰冷而克製，那雙漆黑的眼眸裏仿佛淬滿了冰，帶著幾分疏離而冷漠的意味。

    這份冷漠讓她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懼，好像她多靠近他一步，都會被他眼中的寒冰所傷。

    “我”她嘴唇顫抖著，心底莫名的湧出來幾分委屈，讓她的眼睫不由自主的濕潤了，“我隻是看你太辛苦，想幫幫你。”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依然冰冷，“我讓你滾，你聽不懂嗎？”

    姑娘顫抖了一下，像是被他的氣場所攝，站在原地沒動。

    “如果你再不走的話，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對你動手。”王之遙的聲音冷厲，“殺了你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女孩被他的話嚇得臉色一白，終於轉身跑開了。

    王之遙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他不敢鬆懈，在每次意誌動搖的時候，都狠狠的在自己身上留下一處疼痛，保持清醒。

    翌日。

    趙問涯起床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王之遙的情況。

    但是讓人奇怪的是，書房裏竟然空無一人。

    “這小子該不會是跑了吧。”趙問涯有些吃驚地看向弟子。

    弟子笑了笑，“他也許還沒起床。”

    “都這個點了”趙問涯輕哼一聲，忽然意識到了不對，“那個姑娘也不在啊，難不成”

    他哈哈笑了兩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

    書房裏隻有一張床，現在兩個人都不在視線的範圍內，隻能說明，這兩個人都在屏風後麵的床上。

    這小子，還跟他裝的忠貞不渝，男人還不是都一樣，趙問涯腹誹著。

    “我去看看他們。”趙問涯有種親眼見識到勝利的期待感。

    王之遙既然要了那個姑娘，就得對那姑娘負責，和那個叫昭陽的女人之間也就切斷了聯係，沒法回去找她了，他回不去了，還能去哪呢，還不是要在這裏，和那個姑娘在一起。

    趙問涯露出隱秘的笑容，和大弟子一起，拿著鑰匙過去開門。

    他走進書房以後，徑直往屏風那裏走去，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開口問道：“你們醒了嗎？”

    沒多久，屏風後麵就露出一張怯生生的蒼白的小臉。

    姑娘的眼眶周圍還是紅紅的，似乎哭過一場，見到趙問涯，她不禁低下了頭：“趙莊主”

    趙問涯往屏風後的床上掃了一眼，見被子高高隆起，臉上頓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昨晚，她雖然被王之遙的話嚇哭，一哭反而清醒了不少，空氣裏那股香氣好像也漸漸消失了，她漸漸歸為平靜。後來她還是不放心，出來看了看，見到王之遙蜷縮在角落，唯一的一隻胳膊上，排滿了密密麻麻的牙印。

    他意識仍然不明，姑娘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扶到床上休息，自己趴在床邊，聽他喊了一夜“昭陽等我回來。”

    這個時候她才明白，自己一介平民，哪裏能取代的了公主在他心中的位置。

    更何況昭陽為他放棄了公主的身份，如此深情，感人至深，她又如何能夠破壞。

    趙問涯大步走過去，用力推了推王之遙。

    “之遙。”他喊了幾聲，也不見他醒來。

    他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趙問涯掀開被子，王之遙猛然翻身而起，反手間點了他身上的幾處穴位，扼住了他的脖子。

    “王之遙，你幹什麽！”趙問涯生氣的質問。

    “我幹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嗎？”他淡淡的開口，嗓音沙啞的厲害，帶著幾分諷刺的味道。

    “你要走，我放你走就是了。”趙問涯的臉色微變。

    王之遙牽了牽嘴角，事到如今，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個男人嘴裏任何一句話。

    “你會輕易讓我走？”王之遙譏誚的笑了笑。

    “你想怎樣？”趙問涯急聲問道。

    王之遙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色，“我現在覺得，你不讓我走，是怕我出去之後將冒名頂替這件事說出去，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放我，如果我執意要走的話，是不是要死在你趙莊主的手下了？”

    趙問涯心中一冷，麵容卻是沉靜下來，說道：“多說無益，你要走現在大可一走了之。”

    王之遙嗤笑一聲，道：“然後你派人來追殺我滅口？”

    趙問涯淡淡一笑，“此話怎講。”

    “你如此無情無義，拋棄我和我娘，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慘遭追殺，還置結發妻子葬身火海不顧，心裏隻有武林地位，對人隻有利用，毫無感情，殺了我滅口也不足為奇。”王之遙冷笑道：“是你背信棄義在先，怪不得我了。”

    說完，他冷笑一聲，定定的看著他手下的大弟子，吩咐道：“給我備馬！”

    趙問涯臉色陰沉不語，大弟子見趙問涯沒有吩咐，便強壓下怒火去備馬。

    他的動作很快，片刻就出現在書房外的台階下叫道：“馬已經備好，你可以放人了。”

    王之遙答道：“我現在放人，還有活著出去的可能？”

    說罷，他挾持著趙問涯小心的往外走去，跨上馬背，駕馬飛奔，趙家弟子也俱都齊齊上馬，緊緊跟在王之遙身後。

    趙家莊的大門緊閉，弟子舉著刀劍不知在門前攔了幾層。

    王之遙衝著一直跟在身後的趙家大少爺叫道：“叫他們開門放行！”

    男人寒聲而道：“我若是這樣放了你，你出去之後卻不放莊主怎麽辦？”

    王之遙冷笑道：“我要這個老頭子幹什麽？等我安全了，自然就會放了他。”

    大少爺不信他，搖了搖頭。

    王之遙手下用力，將趙問涯扼得臉色通紅，朗聲叫道：“大不了同歸於盡。”

    大少爺原本沉靜的麵容刹那間消失殆盡，眼中似沉了寒冰，默默的看著王之遙。

    門口守衛的人沒有得到大少爺的命令，隻持著刀劍擋在王之遙的馬前。

    趙問涯被點了穴，身體動彈不得，用僅存的力氣含糊道：“開門開門”

    王之遙鬆開一些，讓趙問涯的聲音更大。

    他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空氣，平緩了下來之後便一字一句地清晰說道，“開門，放他走。”

    大少爺不語，目光閃爍了幾下也點了點頭，命人打開大門放行。

    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王之遙雙腿一夾馬腹，縱馬疾馳而出。

    城裏人紛紛議論，“這不是趙家少爺和趙莊主嗎？”

    “哎哎哎，後麵怎麽又有一個趙家少爺。”

    其中一定有一個是假的。

    他們高聲叫道：“你看前麵那個斷臂，他挾持著趙莊主，不可能是趙莊主的兒子，天底下哪有兒子要殺父親的呀。”

    “那個斷臂的是假的，後麵才是真的！”

    “趙問涯用假的冒充真的參加武林大會，騙子！”

    百姓頓時憤起，指著趙問涯大罵騙子，趙問涯雖然不能動，臉上已經陰雲密布，趙家苦心經營的基業，就這麽完了。

    王之遙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心想：這實在是怨不得我，都是你趙問涯失信在先，我不殺你，也不會讓你有能力找我滅口。

    他急急勒停了馬，一掌將趙問涯從馬背上狠狠地拍下去。

    這一掌攜帶雷霆之勢，給予他重重一擊，趙問涯飛出很遠，在地上又滾了幾圈才停下。

    趙問涯黑著臉，發髻散落，倒在路上動彈不得，無力地接受眾人聚上來的指責辱罵，一時間威風掃地，狼狽不堪。

    王之遙衝著趙家弟子朗聲道：“我王之遙大仇已報，從此兩不相欠，你們若是執意來追，隻怕有去無回。”

    說罷，就縱馬疾馳而去。

    趙家弟子再無顧忌，隻放開了速度去追王之遙。

    一直跟在後麵的趙少爺急忙將趙問涯從地上扶起來，伸手探上他的脈絡，心中驚痛無比。

    他身上經脈俱斷，已然廢了畢生武功。

    王之遙的馬蹄聲已經遠去，緊接著又是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夾雜著弟子們不時發出的吆喝聲，也風雷一般從路上卷了過去。

    王之遙得趙莊主親傳，又在武林大會上拔得頭籌，實力自然不容小覷，追上他又能如何，不過是一掌一條人命罷了。

    趙問涯仰麵看著空中幾片愁雲，麵色如土，像是突然間老了十歲。

    王之遙當真是說到做到，追上來的人，皆是有去無回。

    趙少爺將他扶到馬背上，周圍斥責聲不斷，他的目光黑沉的可怕。

    再聯想起武林上的嘲笑，他的臉色愈發陰沉。

    趙家在江湖上的形象和地位，已然崩塌。

    他抿緊了唇，目光裏染上了幾分恨意，如果不是王之遙，他們趙家怎麽會淪落到如此地步，趙問涯怎麽會武功盡失！

    他欠下的債，遲早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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