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辰已經在床上坐了許久，神情一片茫然。他剛才忽然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然後他努力回想了好久，卻發現自己忽然像失憶了一般，夢裏的經曆完全沒有了一絲印象，隻是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好像剛才自己經曆了一件很是傷心的事，所以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仍然殘存著夢裏那絲絕望心痛的感覺。

    “小辰，你怎麽了？”一個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華雲辰微微一愣，開口回答道，“媽，我沒事，隻是剛才做了一個夢。”

    “嗯，沒事就好，那你一會起來，幫我清掃一下灰塵。”媽媽說完不久，華雲辰就聽到外麵響起一陣下樓的聲音。

    華雲辰呆呆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困惑的搖搖頭，理了理腦中混亂的思緒，依稀把現在的情況大概串聯了起來。好像是今年春節放假，姐姐表弟表妹都回家過年了，華雲辰本來也想一起回家，可是，臨近過年的幾天和爺爺鬧了矛盾，他一賭氣就選擇了待在昆明，無論老媽還是姐姐勸說，他都死活不回來，想到這裏華雲辰微微一愣，那自己現在在家裏是怎麽回事呢？怎麽回來的居然完全不記得了？

    又想了一會華雲辰理不清其中關鍵，索性放棄了思考，身子靠在牆上又發了一會呆，最後踢開被子，穿好衣褲從房間裏慢慢走了出來。

    華雲辰簡單洗漱完畢，然後來到客廳準備找點吃的，卻在老舊的沙發上看到坐著一個人，華雲辰看到人影卻是一呆，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看著熟悉的藍色頭巾和灰白色褂子，以及那始終微笑的慈祥容顏，莫名的感到鼻子一酸，鹹澀的液體不知不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尷尬的急忙轉身跑回去用毛巾擦了一下臉，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再次快步來到人影麵前，輕聲喊道，“奶奶”

    奶奶眼睛不怎麽好，不過似乎聽到了華雲辰的叫喚，她轉向華雲辰笑了笑，眼睛一如既往地笑的眯成了一條線，奶奶沒有說話，隻是起身來到側旁的桌子上搗鼓了一陣，然後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兩個包子，然後依舊一臉微笑著，一步一步緩緩走到華雲辰麵前，把包子遞了過去。

    “謝謝奶奶”華雲辰接過包子，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吃著吃著他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也許，是好久沒見太想奶奶了吧。

    華雲辰不知道怎麽吃完包子的，隻是似乎包子受了眼淚的影響好像沒有什麽味道，但是他依舊覺得這包子是這輩子吃過最香甜可口的了。

    “奶奶，你也吃一個吧，我去給你拿”華雲辰想到自己都沒有問奶奶餓不餓，隻是自顧自一股腦的吃起來，心中不由一陣羞愧。隻是他剛想轉身，卻見奶奶搖了搖頭，許久，奶奶似乎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想輕撫一下華雲辰的頭，最後卻是緩緩停到了空中。

    “奶奶”華雲辰伸出手迎了上去，祖孫兩的手緊緊握到了一起，華雲辰看到奶奶再次慈祥的笑了起來，隻是在那一瞬間，他似乎隱約看到了奶奶眼中一閃而逝的淚光。

    “奶奶，你的手怎麽這麽冰涼”華雲辰看了一下窗外，今天天氣應該還不錯啊，怎麽奶奶手會這麽冷？

    華雲辰想轉身找個熱水袋給奶奶捂捂手，卻見奶奶一臉驚慌的看著他，握著華雲辰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奶奶，我不走，我就在這陪您說會話”華雲辰慢慢挪動身子，在奶奶的身旁坐下，雙手包裹住奶奶的手，希望這樣能讓奶奶暖和一些，見華雲辰不走，奶奶麵色平靜下來，臉上再次露出了笑意。

    “奶奶，您從小一直疼我，每次有好吃的都會給我留著，爺爺雖然有退休金，平時給您的錢也不多，可是每次您都會偷偷的塞給我那一年家裏出事，媽媽出走，您著急我和姐姐，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淚家裏欠了一屁股債，您不顧家裏人反對，在外麵賣起了冰棒，然後每個周末回來您都會偷偷塞錢給我，怕我在學校餓著，並且每天幾乎風雨無阻靠賣冰棒攢了5000塊出來幫家裏還債，當時爸爸拿到錢就哭了那一年我18歲生日，我倔強的想給自己買一個籃球做生日禮物，您知道後，二話不說，馬上四處翻找給我拿來了80塊錢，還問我夠不夠大學放假回來的那幾次，您每次都是忙裏忙外的給我準備一堆吃的，每次我回學校都是滿滿一大口袋東西，在臨行前每次都會拿出藏在裏兜的錢偷偷塞給我我後來工作了，每年回來，您還是習慣偷偷塞錢給我，問我夠不夠花，可是我哪能再要您的錢呢？但每次想給您錢您不要，說讓我攢著娶媳婦用”華雲辰說著說著忍不住再次潸然淚下。

    看著那滿目蒼夷飽經風霜的手，華雲辰心頭一痛，好像從他記事起，奶奶就一直沒有享過什麽福，更是默默為自己一家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等自己以後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報答奶奶。可是，為什麽冒出這個念頭之後，心口卻更痛了呢？

    似乎因為說了很多話，華雲辰有了一絲倦意，忍不住有些犯困，他竭力不讓自己睡著，可是眼皮卻不由自主的沉了起來，他用力握著奶奶的手，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自己千萬不能睡著，如果睡著了，他會後悔一輩子。在他意識越來越微弱的時候，迷糊中好似聽到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他終於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緊握的雙手也在掙紮中一點一點慢慢鬆開

    “雲辰，你怎麽在這裏睡著了？”華雲辰模糊中好像聽到了媽媽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卻感覺手中空撈撈的，而身旁的奶奶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不由得急忙問道，“媽，你看見奶奶了麽？”

    媽媽詫異的看了華雲辰一眼，眼睛忽然變得霧蒙蒙的，聲音略微顫抖的低聲說道，“你奶奶睡著了，你別去打擾他”

    “哦那我下樓去打掃衛生”華雲辰邊說邊起身快步向樓梯口走去。

    “小辰，快回來”媽媽麵色一變忽然喊道，隻是華雲辰似乎沒聽到，轉瞬已經消失在了樓梯口。

    “咦，樓下怎麽開著門的？”華雲辰有些奇怪，平時樓下的整排鐵門隻會打開一兩扇，今天不知道什麽情況全部打開了？

    華雲辰走出門口，卻看到門的兩側貼著一幅對聯，看到對聯華雲辰不由愣了一下，隨後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隻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兩側貼著一幅白底黑字的對聯，在這條滿是披紅花彩大街上顯得格外醒目。

    華雲辰衝到兩側剛想把對聯撕了，姐姐卻不知何時從背後冒了出來，陰沉著臉開口道，“你要幹什麽？”

    看著姐姐浮腫的眼睛，華雲辰心頭奇怪，剛才姐姐哭過？難道是被媽媽罵了？隻是姐姐也不是那種脆弱的人，一點小事還不至於哭成這個樣子吧。

    “奶奶在裏麵呢，你進去”姐姐開口道，說到奶奶，眼睛不由的再次濕潤起來。

    看姐姐說到奶奶神色不對，華雲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急忙轉身進了屋，剛才衝下樓後竟然沒有注意，隻見屋內不知何時已經擺放著一口棺材，而在棺材前方的桌子上，擺著一幅畫像，畫像中的人頭上包著一方藍色頭巾，正慈眉善目一臉微笑的看著華雲辰，華雲辰看著那黑白相框裏中熟悉的容顏，眼淚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雙膝不由自主跪倒下去，悲切的喊道，“奶奶”

    身邊幽幽傳來一聲歎息，一個白衣女子忽然出現在華雲辰身旁，女子伸手輕輕點在一下華雲辰的頭上，輕聲說道，“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華雲辰隻覺得四周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在失去意識之前，耳邊似乎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前塵作古，幻世滄桑；補遺拾憾，奈何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