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想學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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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因為今晚給宋儒儒講的那本書有些內容需要其他書來輔助解釋,所以修頡頏在書房裏找到書後還做了一些筆記,就連邊堯走進書房時他都沒留意。

    邊堯興致勃勃地問:“那姑娘約你去她家了?很有希望啊,看來之前不給你diàn huà號碼是欲擒故縱咯?”

    “不是的。”修頡頏一邊做記錄一邊說,“她是個很誠實的人,她不喜歡我,也都是直接告訴我的。”

    “你被下降頭了吧,說不喜歡你,你還能誇她?”邊堯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相信戀愛竟然是這麽可怕的事!

    修頡頏抿嘴笑了笑,雖然看起來和他慣常的淺笑沒什麽兩樣,可邊堯偏偏瞧出了裏麵夾雜了些許的得意,以往在處理人際關係和感情的問題上,他都絕對信任邊堯,覺得邊堯比自己厲害多了,可是現在因為他有了這份喜歡,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又沒有喜歡的人,你不懂。”

    “???”邊堯莫名受到了一萬點暴擊,而攻擊他的人竟然是修頡頏這個情商為0的家夥!“好好好,你有心上人,你了不起。”

    修頡頏覺得自己確實挺了不起的,做筆記的時候都忍不住暗暗開心,還有五個半小時自己就可以見到她,就連下筆都瀟灑自如,行雲流水般在潔白的紙麵上留下工整又清晰的筆記。

    邊堯很佩服那位素未謀麵的姑娘,竟然能讓修頡頏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神魂顛倒,難道就因為她誠實?不過邊堯也知道,他對於真假是非有著高於常人,甚至是近乎變態的執著,想到這裏,邊堯開玩笑地問他:“哎,要是你發現那姑娘騙了你,你還會喜歡她嗎?”

    修頡頏握著鋼筆的手驟然停下,最後一筆因為用力過度而穿透紙麵,濃黑墨水一下洇開,破壞了之前近乎完美的筆記頁麵。

    他緊抿著嘴不說話,深邃的眼瞳收斂了方才明亮清冽的光芒,像無星無月的夜空,幽黑又冰涼。

    這目光陰冷得叫人窒息,邊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雖然並不陌生,但因為太久未見,倒真的快忘記修頡頏曾經的陰鬱時光了,他一旦陷入執著的時候,是誰也不可能去改變他的。

    邊堯第一次見到修頡頏那年,他倆都是十七八歲的青春期。孟秋和邊立心再婚重建家庭,他們倆成了繼兄弟。邊堯母親很早就病逝了,他和mèi mèi邊舜都很喜歡孟秋,因為孟秋笑起來很像媽媽,盡管兄妹倆並不太記得自己母親原本的模樣。

    但見到修頡頏的時候,邊堯很吃驚,不知道像孟秋這般溫柔又體貼的母親,怎麽會養出修頡頏那樣的孩子呢?

    自閉,陰鬱,眼裏看不進任何人,也不關心任何事,沒什麽能讓他開心,也沒什麽能讓他動怒,他是懸浮在空氣中的細小微粒,就連伸手去抓他,也抓不住。

    很長一段時間,修頡頏在新家說的話,從未超過三個字。

    改變修頡頏的,是邊立心。

    因為研究古代哲學離不開曆史,也常和考古有交集,邊教授平日古玩市場淘點東西回來,真真假假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那天他又買了一個玉雕的小兵俑回來,正愁被孟秋發現亂花錢要挨罵,偏巧在家門口遇到放學的修頡頏,他忙不迭把兵俑往修頡頏校服口袋裏一揣,修頡頏對什麽都無所謂,悶不吭聲就幫邊立心暗度陳倉了。

    等邊立心被搜身後回到自己的書房,修頡頏才跟進去,把兵俑掏出來還給他,也不問是什麽,也不問為什麽。

    邊立心握著自己淘回來的寶貝愛不釋手,忍不住用手輕輕叩了一下,玉人發出沉悶綿軟的響聲。已經走到門口的修頡頏停下了腳步,他曾經聽過擊玉之聲,清冽脆亮的是翡翠,溫潤如水的是和田玉,但沉悶綿軟……

    像是冥冥中有神推了他一把似的,他轉身問邊立心:“是真的?”

    邊立心溫柔而小心地摸著小玉人,看起來對自己的眼光很有把握,“賣家和我說這是戰國玉兵俑……你瞧,這兵俑身上刻著甲衣,甲衣的形狀是長方塊形,因為在漢代,甲衣的形狀就變成了槐葉形,像魚鱗一樣,也叫魚鱗甲,所以這個兵俑的衣服是在漢代以前的。而古代甲衣的製作是由犀甲發展為鎧甲的,這個兵俑的甲衣是包肩臂短袖甲,而不是秦兵陶俑那種長袖鎧甲,應該是比秦早一些。”

    修頡頏從門口走回到書桌前,素來放空的目光此刻稍稍凝神盯著小玉人,更難得說了一句超過三個字的話,“這樣就能說明是戰國的?”

    邊立心搖搖頭,“那倒也不能肯定,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能得出dá àn。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修頡頏難得很在意一件事,繼續追問:“你是說這個東西一定會有真假是嗎?”

    “那當然。”邊立心笑了,“文物又不是人,它不會撒謊,隻有造假的人,沒有自造的贗品。”

    他向邊立心伸出手,示意想要仔細看它,邊立心把玉人遞給他,他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原本空靈到沒有魂魄的眼眸變得深邃凝重,他遲疑了一下,謹慎地詢問邊立心,“那……我可以拿去研究一下嗎?”

    “那你可得小心點。”邊教授雖然不放心,但畢竟是繼子第一次主動和自己交流,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隻能再次叮囑,“我花了一萬塊呢,要是真的我再告訴你媽媽,她就會很高興了。”

    三天後。

    一家人晚餐的餐桌上,唯獨隻缺修頡頏。

    邊堯和邊舜嚷嚷著肚子餓了,孟秋便讓他們趁熱先吃饅頭,邊堯第一個口才啃下去,修頡頏就回來了。

    “怎麽這麽晚回來,邊堯都回來一個多小時了。”邊堯和修頡頏同級不同班,但放學時間是一樣的。

    “最近頡頏放學都去市圖書館。”邊堯話還沒說完,邊舜就狠狠踩了他一腳,嫌棄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個二報大隊長!”邊舜才讀小學四年級,在她的認知裏邊堯的行為就是告狀!

    “他去圖書館是學習,又不是去網吧,我為什麽不能說!”邊堯揪起邊舜的臉狠狠掐了一把。

    “哇!”邊舜立刻星星眼看向修頡頏,“哥哥!你好厲害啊!”

    修頡頏依舊是縹緲無物的神色,放下書包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向邊立心開門見山地說:“你買的玉兵俑是假的。”

    孟秋正拿著他的碗筷走過來,聽到這話眉頭一皺,一記眼刀就抹過邊立心的咽喉,“什麽玉兵俑?”

    “不不,怎麽會是假的呢!”邊教授雖然不是考古專業,但自詡比小孩子強,尤其為了躲避妻子的責罵,必須要為自己挽尊,“頡頏還小不懂……”

    修頡頏聽了這話,站起身從書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邊立心,語調平靜但字字犀利地說:“你是從甲衣的形狀和款式判斷不是鎧甲而是犀甲,所以比秦漢要早,但沒有注意甲衣的製作方式。犀甲的製作是將犀甲片縫在有內襯的布衣上,甲片上下左右錯開排布。而這個玉兵俑的甲衣和秦兵陶俑的甲片一樣,是上下左右對齊的,說明甲片聯綴的方法是用壓軋金屬線或者動物皮條完成的。也就是說玉兵俑的甲衣和秦兵陶俑的甲衣款式是一樣的,都是鎧甲,所以它並不比秦早。而西安出土的秦文物多為陶製品,僅有少量青銅車,從沒出土過玉器,也沒有任何秦玉兵俑的記載。”

    他說著頓了一下,又從書包裏拎出一個袋子,“另外,我今天還去了全市所有的古玩市場,一共買回來十三個一模一樣的玉兵俑,每個隻要三十塊。”

    邊教授的臉色差不多和饅頭一樣白了,孟秋嚴肅地問邊立心:“你、究、竟、買、了、什、麽!”

    沒等邊立心回答,修頡頏就一五一十地說了,“爸爸花一萬塊買了一個玉兵俑,他說如果是真的,你就會高興,所以現在你不用高興了,因為是假的。”

    邊堯還記得那天他和邊舜都很害怕,害怕這會是新家庭的最後一頓團圓飯,畢竟他們吃了好幾年的泡麵和外賣,終於吃上可口的飯菜才幾個月啊!

    打破凝滯氣氛的,也是罪魁禍首,修頡頏說:“我想學考古。”

    邊立心在孟秋的眼皮下膽戰心機地開口,“你、你確定?”

    修頡頏緊抿著嘴不說話,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目光像雪山高峰永不融化的白雪,既冷冰又堅毅,他認定一件事的時候就是這樣固執又倔強。

    那時候的邊堯一邊啃饅頭一邊想,嗯,看來新兄弟是個死腦筋,這個家的氣氛擔當也隻能靠他了!

    作者牙痛到不能呼吸,感到人生絕望。。。。

    今天不給我留言,我也沒有牙咬你們了

    ,越寫越喜歡男二,這樣的我,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修老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