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不是左邊……是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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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下課後,宋儒儒剛起身,修頡頏就叫住了她,“我們下午還要去電視台,一起走吧。”

    宋儒儒點了下頭,從後排挪到了第一排先坐著。修頡頏把電腦和教案收拾好,背好雙肩包走到她麵前,“我好了,走吧。”

    “我餓了。”宋儒儒坐著沒動,一早起來就上課早就餓了,可現在又沒到午飯時間。

    “那我們去吃早飯吧。”修頡頏說“我認識一家店餛飩特別好吃。”

    “有雜糧煎餅嗎?”宋儒儒抬頭問他。

    他點點頭,“有的,煎餅也好吃。”

    宋儒儒想吃煎餅很久了,拎著包就站起來,“那去吧!”

    修頡頏帶她去的店在一處老小區的hòu mén,店麵不大,但幹淨整潔。修頡頏點了兩碗餛飩,又給宋儒儒買一個煎餅,雙份脆餅加火腿腸,多海帶多辣椒,他自己加了一個蒸飯包油條。

    這家店的煎餅做得確實不錯,宋儒儒一口咬下去滿口留香,“哎,你怎麽找到這家店的啊?”

    修頡頏抬手指向小區最後一棟三層的一戶窗戶,“我們原來住在這裏,上大學後我們才搬家走的。”

    “哦,那難怪了……”宋儒儒咬了一大口脆餅,甚是滿足,“是邊堯帶你來的吧。”任她怎麽看,修頡頏都不是一個會找美食的人,加上他是跟著母親來的邊家,肯定是邊堯熟門熟路。

    “不是的。”修頡頏說,“是我發現我媽每天做的早飯都是從這裏買的。”

    “……”

    “其實我媽不怎麽會做飯的,但她想讓邊堯和邊舜感受到母愛,就每天早起半小時下樓買好早飯,再用家裏的碗裝好,他們兄妹一直以為每天早上吃到的是愛心早餐。”修頡頏的耿直不分親疏遠近,對待自己的親媽也一視同仁。他的性格是不怎麽會撒嬌的,邊堯和邊舜就不一樣了,他們特別纏孟秋,於是雙方都得到了滿足。

    “那他們吃不出來?”宋儒儒詫異地說。

    “人有時候會被自我情感迷惑的。”修頡頏說著搖了搖手裏的蒸飯包油條,“就像蒸飯和油條一樣,如果將它們分開吃就不覺得好吃,合在一起就覺得特別香。即便是買來的早飯,隻要有人提前為你準備好,多了一份自我情感那就不一樣了。”

    自我情感宋儒儒也有,而且還挺嚴重的。如果說邊堯、邊舜兄妹的自我情感是添加型,那宋儒儒就是刪減型,她會不自覺地對已有的感情淡化、回避甚至是否認。因為邊堯和邊舜是渴望得到,而宋儒儒更害怕失去,所以她很怕承認自己在乎一個人,依賴一個人,甚至是需要一個人。

    因為被在乎的人才是主動方,可以把控要不要給予回應,而在乎的人卻是被動方,隻能等待對方給予回應。他們倆的關係裏,宋儒儒曾經是毫無疑問的主動方,現在就……一言難盡了。

    老板將兩碗餛飩端上桌,宋儒儒舀了一勺辣椒攪拌,紅油在清湯上星星點點地漂浮著,紅紅綠綠很是好看,她再次啟動回避技能,跳過關於自我情感的問題。“你們一家倒都挺有趣的,不過我還不認識你媽媽呢。”雖然孟秋在大教書,但她到běn kē教yīng yǔ時宋儒儒已經běn kē畢業了,所以並未碰麵過。

    “我媽啊……”修頡頏想了一下,“就是我在節目上說,要強,要事業,唔,特別想做個好媽媽,現在也實現了。”

    宋儒儒喝了一口熱湯,覺得整個人都暖了起來,“你在節目上說的,你爸爸去世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修頡頏的餛飩沒有加辣油,他卻低著頭一直攪拌,隔了好一會他才說,“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因為意外去世了,他留給我最後的話是一句騙我的謊言,所以我之前對於撒謊這件事很抗拒……”

    他簡單卻又清晰地將往事說出,沒有絲毫隱瞞,也沒有一點情感的渲染,好像所有的悲傷都已經耗盡,留給如今的隻有傷疤和烙印,不會再絕望慟哭,也不會消極回避,隻是一個舊日傷疤,輕輕撫過時隻隱隱作痛,若要揭開才會血肉模糊。

    宋儒儒很難通過隻言片語構想出完整的故事,但越是單薄的文字越發有力量,生與死足以擊碎一切矯情的shēn yín,在生命麵前小情小愛都變得很可笑。就像修頡頏說的那樣,愛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一見鍾情也好,心心念念也罷,都隻是喜歡而已。

    喜歡是無時無刻都可以有的,但愛必須經過錘煉,沒有過絕望,沒有過無可奈何,沒有過不顧一切的堅持,那都不能稱之為愛。

    他說著有些笨拙地笑了一下,“現在我想明白了,也不會再糾結真假了。但其實我還是不太喜歡撒謊,隻是……我好像更喜歡你一些。”

    真假的黑白世界他很喜歡,但是隻要裏麵沒有她,那他寧願放棄。

    修頡頏的個人專著裏要是再添加一本他追妹子的記錄手冊,那應該銷量奇高,書名就叫戀愛死穴。他這一路走來簡直是步步死胡同,招招致命傷。除了半夜讀書,強行選課,現在還多了一條早餐鋪表白。

    男拿蒸飯油條,女吃雜糧煎餅,麵前是兩碗紅油小餛飩,這畫麵足以扼殺無數少女心。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宋儒儒該說點什麽呢?

    她隻能端起自己的餛飩碗和他的碗碰了一下,“嗯,幹了這碗餛飩吧。”

    修頡頏早已習慣了表白得不到回應,默默碰碗後他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你以後喜歡我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她又咬了一口煎餅,這家煎餅裏的海帶很好吃,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被動方宋儒儒決定也稍微主動一些,“可以告訴你的。比如,你耿直的時候,並不那麽討厭。”

    “不討厭的話,會有一點點喜歡嗎?”他凝視著她,全然不顧周圍的環境。

    早餐鋪裏熱鬧的食客三三兩兩,湯鍋的熱氣霧蒙蒙的,辣油和醬香味彌漫在空氣裏,他們的話題與環境格格不入,卻又有一種意外的真實感。

    沒有浪漫的情調,也沒有盛大的宣誓,沒有刻骨銘心的台詞,也沒有感天動地的場麵,隻有質樸到不帶一絲雜質的感情,天真又純粹。

    要不要告訴他呢?宋儒儒猶豫不定,是不是應該先算一算呢,可還是應該聽從自己的心吧,這樣日後才不會後悔啊。就算他們八字不合,那也並不影響她的主觀情感。就好像都知道火鍋燒烤對身體不好,但嘴巴就是想吃呀!

    她放下湯勺,抬起手來,豎起拇指和食指上下比劃,“大概有這麽……嗯,沒這麽多……還是有點……應該是這麽多的……”

    修頡頏睜大了雙眼等著她估值,也在等她說出後麵的賓語。

    可喜歡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口袋裏的手機突然一震,宋儒儒手一抖,拇指和食指啪嘰一碰,估值瞬間歸零。

    修頡頏傻了。

    宋儒儒拿出diàn huà一看,竟然是月真師傅的號碼,她有些疑惑地按了接聽,“喂?師傅……”

    修頡頏坐在一邊,低著頭模擬方才宋儒儒的估值動作,這麽多是多少啊?是多好還是少好呢?要是喜歡那當然越多越好,要是討厭那還是歸零吧。

    接diàn huà的宋儒儒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方才還紅潤的臉頰瞬間褪色,“好,好,我馬上來醫院!”

    打diàn huà給宋儒儒的是照顧月真師傅日常起居的小尼姑,說今天一早月真師傅看後山的板栗熟了,拿著竹竿就去打板栗要寄給宋儒儒。清早山上露水重,月真師傅近年來心寬體胖,上了年紀動作也不大靈活,一不留神就從山坡上滑了下去,後腦勺磕在青石台階上,人當場就暈了過去。

    廟裏的小尼姑們七手八腳把月真師傅抬下山,先去了山下的診所,哪知醫生一看說腦出血要開顱手術,讓她們趕緊叫120往市的大醫院送。現在人是送進市第一醫院的手術室了,但小尼姑慌得不行,連忙打diàn huà通知宋儒儒。

    修頡頏這次沒有再開20碼了,一路都小心謹慎地飛速超車,每次超車後還會默念一句,“對不起,我趕時間……”

    車子剛在醫院大門口停下,宋儒儒就已經開門跳下去,徑直往裏麵衝。修頡頏趕緊找了個車位停下,快步追上她。

    進了急診大廳,宋儒儒抓住一個護士就問,“剛才有個尼姑被120送來,從山上摔下來撞到頭的,現在在哪裏?”

    “啊,尼姑啊,還在手術室呢。”護士一聽尼姑就立刻想起來了,“前麵走廊往右轉,走到底就是了!”

    宋儒儒說了聲謝謝就往前跑,跑到走廊轉彎處,緊跟在她身後的修頡頏看見宋儒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腿就往左邊跑……

    修頡頏趕忙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跑反了!這是左邊!不是右邊!”他因為著急也提高了語調,哪知這一聲低吼卻像鐵錘般狠狠砸在宋儒儒的腦袋上,她驟然失魂,像被丟進了冰窟裏似的。

    修頡頏見過宋儒儒生氣暴怒,也見過她傷心難過,可這樣驚慌失措還是第一次。那樣堅不可摧的宋儒儒,像隻如臨大敵的小獸,竟然全身都在顫抖,冰涼的汗水順著她的額角往下流,她慘白的嘴唇顫動著,連話都說不清了。

    “我、我……我不知道右邊在哪……”

    “宋儒儒,你怎麽了?”修頡頏扶住她的雙肩,她卻猶如一片落葉站都站不住,一下癱軟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

    “要去右邊的……右邊有diàn huà……失火了要打119……受傷了要打120……不是左邊……是右邊……”

    頸椎病真的痛到不行。。。。明天去醫院,停更一天,後天恢複正常,。。m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