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夫人嘴裏一陣苦，忍不住沒了先前的精氣神，垂下眸子默默地掉起了眼淚來。澤蘭心裏又是對哥哥的擔憂，又是對父親的失望和不敢置信，此時卻隻能化作一股無言的力量，輕輕的抱住母親傷心難過的身子。

    母女兩個依偎在一起，默默無言，氣氛一時之間沉浸在悲傷裏麵。而澤蘭的手卻是默默地在袖子下麵攥成了拳頭，既有對父親的不理解，又有對那紅姨娘這般猖狂的氣憤。

    正在母女兩人依偎著互相安慰的時候，門口處又傳來了突兀的聲響，似乎是有什麽人要往屋子裏麵闖，而澤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杜鵑也正好從廚房那裏給澤夫人端來了補身子的燕窩，恰好將那來人給堵在了大門口。

    “怎麽回事兒?”澤蘭從澤夫人的身邊站起身來，微微皺著眉頭往門口走了幾步，對著外頭看了過去。

    澤夫人卻是習以為常的歎了一口氣，眉眼之中又流露出了些許苦澀之意。她隨著澤蘭的動作起身站定，話語之中滿是輕嘲自諷:

    “多半是紅姨娘那裏已經知道了你回來了的事兒，想要故意試探你的底，女兒不必與她計較，就算你父親再寵信她的家人，在這澤府你嫡大小姐的身份不會變，她到底隻是個妾室，沒那個底氣找你的不痛快。”

    澤夫人按捺住澤蘭的動作，自己卻走了出去，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院子裏麵正在虛與委蛇的兩個丫鬟。

    這會兒澤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杜鵑已經攔住了想要往屋子裏麵闖去的那個丫鬟，這丫鬟是紅姨娘身邊的人，向來是個沒腦子的，被紅姨娘三兩句話就拿來當槍使，明目張膽的過來，想要試探這從未見過的澤家大小姐的底細。

    那丫鬟見自己連杜鵑這一道都過不去，隻能無奈的收起那些浮動的心思，眼看著澤夫人從屋子裏麵走了出來，她雖然沒有看到今日過來傳話的正主，但是對著身居高位的澤夫人也不敢真的露出什麽放肆的態度。

    “夫人安好，奴婢隻是過來給夫人和大小姐傳個信兒，紅姨娘知道大小姐回門的事兒，這可是澤府的大喜事兒，立馬就派人去通知了老爺。

    想來晚上在紅院大家夥一起用個晚膳，讓大小姐和老爺父女團聚，合該好好慶祝一番。還望夫人和大小姐知會一聲，莫要誤了時辰，務必準時到達。”

    澤夫人自然是知道澤蘭突然回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瞞得住旁人，但是卻也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被那個紅姨娘給通知了老爺知道。

    若是一般的回門也就算了，現在正值多事之秋，隻有澤夫人和澤蘭自己知道，她這一次的回門的真相究竟是什麽，那紅姨娘向來是個心思重的，想必是早就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麽。

    也難怪她這會兒還沒有打個招呼，就這樣急急忙忙的把澤蘭回來的消息給捅到了老爺的耳朵裏。

    若非不然，這件事情對那紅姨娘來說絕對是有害無益，她那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地就摻和進來。

    若是以往，澤蘭未出嫁那會兒，沒有經曆過這些後宅陰私，又被澤夫人和兄長澤杞保護的太好，隻怕到這個時候也不知道那紅姨娘到底打著什麽主意，說不定還會被紅姨娘表裏不一的作態給哄弄拉攏過去。

    但是經曆了在京城商家之中的秦白芷、鳳姨娘那些事兒之後，澤蘭真自覺是百毒不侵了，紅姨娘這點兒段數，還真不夠澤蘭看的，她心裏在打什麽壞主意，澤蘭心裏門清。

    但是澤蘭還不了解那紅姨娘的底細，聽了外麵的談話，也沒有衝動的露麵，而是躲在屋內，靜靜地觀察著動態。

    “這事夫人自會和老爺商談，紅姨娘此舉恐怕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了，就不勞她費心了。你回去告訴紅姨娘，以後莫要再做這些逾距的事情了。”

    澤夫人隻是冷眼看著，並沒有理會那個丫鬟雖然麵上極力偽裝的恭恭敬敬，但是眼底卻隱隱流露出幾分得色的作態。

    自從紅姨娘被澤父接進府裏，澤杞那孩子一去不返之後，這樣的境況明裏暗裏的澤夫人見得多了。

    但是澤夫人懶得自降身份，不代表身為澤夫人貼身丫鬟的杜鵑就能夠忍下這個小丫鬟對自家主子的不敬，杜鵑冷笑一聲，不鹹不淡的堵了回去，也不說有沒有應承下來。

    那小丫鬟哪裏見過這般陣仗，原本就是為了在紅姨娘麵前邀賞這才自請攬下了前來澤夫人這邊兒送話再加打探虛實的活兒，這下子不僅沒有打探到消息，還被杜鵑狠狠地落了麵子。

    那小丫鬟臉上青紅交加，羞憤難平的轉身離開了，也不管自己最後也沒有要到澤夫人是否會去紅院赴宴的答複，但是那小丫鬟也實在是沒有計較的心思了。

    打走了那個不知好歹的小丫鬟，杜鵑這才轉過臉來，鬆了一口氣，換回了往日裏最習慣的溫和爽利，端著手上那碗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燕窩粥就向著澤夫人走來。

    “夫人不必在意那個小丫鬟，跳梁小醜罷了，紅姨娘也就隻敢使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搬弄是非，到底是上不得台麵的妾室。

    咱們不說那些煩心事兒了，門口風大，夫人當心受了風頭疼，快進屋去，奴婢給您煨好了養身的燕窩粥，趁熱用上一些。”

    澤夫人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有些驚訝的看到澤蘭一副沉靜理智的模樣，在門後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麵，澤夫人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澤蘭真是一反常態的理智，竟然沒有衝動的跑到外麵去與那小丫鬟對峙。

    這要是放在以前那個被澤夫人和澤杞一手寵出來的無憂無慮、沒什麽心機的澤蘭身上，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兒。但是現在，不過是分隔一年多，澤蘭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迅成長了起來。

    澤夫人現在才算是徹徹底底的意識到了澤蘭身上生的這些變化，她不知道澤蘭身上那些神奇的重生之事，隻是以為澤蘭的轉變在於出嫁到商家的那一年半載。

    一個人如何會在短短時間內生如此大的轉變?必然是經曆了舉步維艱的境遇，澤夫人心裏一酸，她知道澤蘭在京城商家的日子未必會想待字閨中之時那般無憂無慮。

    但是，澤夫人卻萬萬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舉步維艱，以至於讓對人從來沒有什麽澤蘭迅學會了如何把自己偽裝了起來。

    不提澤夫人心裏的那些種種猜測，讓她對澤蘭更加多了幾分疼惜，那邊澤蘭收拾好心態，看見從門口端著漆盤跨進屋子裏來的杜鵑之後，也很是高興的和杜鵑打了個招呼。

    “杜鵑姐姐，我是澤蘭啊，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姑姑她身子骨可還硬朗?辛苦你費心照顧娘了。”

    杜鵑的母親是當年跟著澤夫人陪嫁進澤府的貼身丫鬟，澤蘭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被澤夫人施了恩典，放出去與青梅竹馬的娃娃親成婚，但是卻一直沒和澤夫人斷了聯係。

    對澤夫人更是忠心不二，連帶著後來澤蘭出生之後，更是主動把當時剛剛能夠獨立的小丫頭杜鵑給送進了府裏，照顧著澤蘭的起居。

    澤蘭自然和杜鵑母女的關係很是親切，後來澤蘭遠嫁京城，不忍心杜鵑離鄉背井，就沒有把杜鵑一起帶走，杜鵑就到了澤夫人的身邊兒服侍著，這會兒好不容易久別重逢，澤蘭心裏自然是十分歡喜的。

    杜鵑看著變化有些大的澤蘭先是欣喜，然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竟然和澤夫人一樣，忍不住心疼的紅了眼眶。

    杜鵑忙把手裏的盤子放下，一手抓起澤蘭的雙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忍不住心疼的開口抱怨了兩句:

    “瘦了，也成熟了不少，大小姐受苦了。這次回來，就別走了，杜鵑每日都給大小姐做好吃的補身子，保證把把瘦下去的肉都給補回來。”

    杜鵑有著有著一手好廚藝，盡得她母親的真傳，也是澤蘭一直心心念念的邊疆特色味道，念了好幾年，雖然澤蘭心裏高興杜鵑這麽關心自己，此時聽到杜鵑最後那句話，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杜鵑被澤蘭這麽一打岔，原本醞釀出來的那點子憂傷的氣氛一下子毀了個十成十，杜鵑無奈的點了點澤蘭笑靨如花的額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呀，還以為懂事不少，依奴婢看，還是一副孩子心性。”

    澤蘭眨了眨眼睛，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家人這般真心實意的說著別扭又真心的話了？澤蘭盡管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但是眼底卻被氣氛感染忍不住也有些多愁善感起來了。

    “不說這些了，我方才聽到外麵那個小丫鬟提到晚上要去紅院用膳，父親也會在，不知母親有何打算?”

    再這樣下去，澤蘭恐怕自己會忍不住露出脆弱的神色來，連忙打住這般輕鬆嬉鬧的氣氛，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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