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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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事重重地在網上查了許多這方麵的知識,薑沅君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必須馬上去醫院,然而擔心叫人發覺,市任何一家醫院的婦產科她都不敢去,似乎隻能選擇下頭縣裏的醫院了。

    去哪個縣呢?即便是縣裏的大醫院,會不會有可能遇到熟人呢?而且傳說中的刮宮那是真的痛啊,薑沅君即便生過孩子,想起那痛還是發怵。

    她被這件大事壓得喘不過氣來,晚飯都沒心思做了,縮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地想,究竟要如何解決這事為好。

    徐漠應酬就顧著喝酒了,九點多鍾回到家覺得肚子有些餓,便走過來看看薑沅君這邊還有沒有剩飯。薑沅君卻告訴他自己今晚根本就沒做飯,徐漠很不高興地讓她給自己煮麵條。

    自己的痛苦都是這瘟神害的,薑沅君看到徐漠本就心煩,偏徐漠還在自己跟前充大爺,薑沅君一陣火大,沒好氣地道:“我自己晚飯都沒心思做,至今還沒吃,給你煮麵,想得美,要吃自己弄去!”

    徐漠被這話給氣懵了,瞪著薑沅君道:“你,薑沅君,你這是什麽態度?”

    薑沅君回瞪過去:“什麽態度,就這態度。我就算是你的丫頭,那也是有人權的,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不想伺候你,不可以啊!”

    聽到薑沅君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徐漠才回想起薑沅君方才說過沒心思做晚飯,到現在還沒吃的話。仔細打量一陣,徐漠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薑沅君臉色蒼白,神情憔悴。

    徐漠心頭怒氣頓時消了不少,愣了一會神後小聲道:“你究竟是哪裏不舒服,要真的病了,那就上醫院,別硬扛著。”

    薑沅君煩躁地吼:“上醫院,你倒說得輕巧!我一個沒結婚沒男朋友的大姑娘,去醫院刮宮,傳到學校同事耳邊,傳到外婆耳邊,怎麽解釋?”

    徐漠驚詫道:“刮宮,你這是又有了?”徐漠這幾天公司那邊事多,薑沅君見了他又沒個好臉色,他已然一個多星期沒碰過薑沅君了。薑沅君發現懷孕到服藥流產也沒跟徐漠說,所以徐漠到這時候,對此事尚一無所知。

    徐漠問起,薑沅君隻好細說一番。徐漠聽完不高興了,指責道:“你,你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就自己買藥流產了。”

    薑沅君覺得徐漠簡直莫名其妙,忍不住譏諷道:“雖然說貴人多忘事,不過徐總總不至於這麽健忘吧,距離我上回流產不過幾個月而已。上次得知我懷孕時候,徐總那精彩的表演我還記憶猶新,那斬釘截鐵的警告還言猶在耳。這次不幸又有了,我還告訴你,不是上趕著找侮辱,我薑沅君還沒那麽賤吧。”

    徐漠氣惱不已:“我都說了,別把我想得那麽冷血!”

    薑沅君擺手:“好好好,你不冷血。可那又如何呢?跟你說了你能幫我承受身體上的摧殘還是讓我留下這孩子?人家正經夫妻,有了身孕自然歡天喜地,可咱們這樣見不得光的,懷了孩子那隻能是災難。要怪隻能怪孩子命不好,怎麽就投生到我肚子裏呢?”

    徐漠無言以對,臉色鐵青著坐了好一陣方起身道:“我去煮麵,你還沒吃,我連你的一起煮了吧。”

    兩人沉默著吃完麵條,徐漠收拾完碗筷坐回沙發,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電視後,方期期艾艾地道:“你,薑沅君,你這樣子,它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那個身體會垮的。這樣吧,明天我讓小袁開車,我陪你,陪你去鄰市做手術。”

    “哦,徐總要陪我去鄰市,這恩典實在有些大,我這耳朵是不是聽錯了?”薑沅君歪頭看向徐漠冷笑,“徐總這算什麽,良心發現?不過我不需要。我知道,徐總內心其實極不想叫人看到我跟你有瓜葛,又何必勉強自己呢?我這輩子遭遇的不幸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場小小的流產手術。徐總的恩典,我薑沅君敬謝不敏了。”

    徐漠咬牙:“薑沅君,你非要這麽尖刻地跟我說話嗎?”

    薑沅君哂笑:“那敢問徐總,我要怎麽跟你說話?麵對你這個害得我的身體不得不一次次承受摧殘的元凶,我還要說謝主隆恩?”

    “我……薑沅君,你,你這是意外懷孕,又不是我不肯做避孕措施……”徐漠氣得語無倫次。

    “不怪你好吧,怪我自己運氣差!打住,我不想再和你說這事了。”薑沅君煩躁地擺手,然後拿起手機打給同事,說上次的事情沒辦好,薑豔秋讓她還要跑一趟腿,需要跟人家換一下課。周末補課不用通過教導處,隻要不空課堂就行,操作起來倒是簡單。

    安排好學校的事,薑沅君便對徐漠下了逐客令,說自己明天要早起,現在就要睡了,徐總還是回自己那邊去吧。徐漠看了一眼薑沅君,默然起身走了。

    薑沅君第二天五點半鍾就起床趕去火車站,六點鍾有一趟去下頭某個縣的火車,她昨天都算好了,早上坐火車過去,做完手術,坐中巴車回來,明天還要上課呢。

    托新農合政策的福,每個縣的人民醫院和中醫院都是人滿為患的,所以薑沅君到了那個縣城之後,直接去了婦幼保健醫院。即便是這個醫院,薑沅君掛完號也等了兩個多小時才輪到她做手術。

    薑沅君本想做無痛人流,但醫生檢查完畢後說她這種情況,不適合做無痛人流。而薑沅君對疼痛自來敏感,結果刮宮的時候她給疼得冷汗大顆大顆地冒,在手術台上生生給痛得嘔吐出來。

    薑沅君當初在南方城市生孩子的時候,雖然比這疼多了,但畢竟有外婆在身邊握著手打氣,薑豔秋也在一旁不住地安慰。此刻她身邊一個熟人都沒有,醫生沉默著操作什麽寬慰的話都沒有,護士更是因為她嘔吐弄髒了手術室指責她要吐也不提前說一聲。有一瞬間薑沅君甚至覺得自己會活生生痛死在手術台上。

    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漫長,酷刑一般的刮宮手術終於結束,薑沅君虛脫一般從手術台上下來。因為太虛弱,她即便想立馬去qì chē站,也有心無力,隻好坐在醫院住院部外頭的一顆大樟樹下的椅子上休息。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姑娘似乎剛做完手術,在母親的陪同下,沿著鵝卵石小道慢慢踱步,做母親的看著女兒,滿臉的憐惜心疼。另一個坐在輪椅裏的老爺爺,由瞧著是他孫子的青年推著慢慢走了過來。薑沅君看了看形單影隻的自己,歎了口氣,下意識地攏緊了衣襟。

    過了一陣,隻見一個姑娘臉色灰敗捂著肚子從婦產科手術室那邊走過來,一個男孩子紅著眼睛飛跑著過去攙扶她,臉上滿滿都是心疼內疚,嘴裏道:“寶寶對不起,寶寶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我下定決心了,一定要想法子偷出戶口本,偷到了咱們立馬就扯結婚證。我媽要是還反對,我就搬出來租房住。”

    薑沅君豔羨地目送著那對小情侶離開,直到人家拐了彎看不到背影了才悵然地收回目光,強撐著起身離開醫院趕往qì chē站。薑沅君買到的車票是靠窗的,一上車她就閉上眼睛,似睡非睡地一路趕回市裏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了。

    薑沅君中飯沒吃,回到家手腳發軟才覺得肚子空空。然而她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根本沒精力做晚飯。她翻出一袋餅幹,衝了杯牛奶,胡亂吃了點就一頭倒在床上睡死過去。

    薑沅君這一睡,直到晚上八點多才醒。起來走到客廳,卻見徐漠悶聲不響地坐在那裏。徐漠看到薑沅君,指了指餐桌方向道:“醒了,吃飯吧。我在外頭買的,都是適合你這時候吃的。”

    這人倒是難得地發了善心,薑沅君去衛生間胡亂洗了把臉後,拿起筷子就開吃。徐漠一等她吃完就過來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完畢後走出來道:“你才做了這種手術,休息幾天,明天的課就別去上了,請假吧。”

    這人倒是說得輕巧,個把月就要高考了,這節骨眼上,自己作為任課教師連續請假,對學生來說是極端不負責任。薑沅君本想譏諷兩句,但畢竟吃人嘴軟,那些難聽的話臨了又咽了回去,含糊地嗯了一聲了事。

    薑沅君當然不會請假,她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昏天黑地地睡了一晚後,到第二天精力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快速做了營養豐富的早餐吃完,她就急匆匆去了學校。

    劉婧不愧是薑沅君多年的老朋友,即便薑沅君出門的時候在臉上倒騰了一番,劉婧還是看出了她容顏憔悴。不過劉婧根本沒多想,隻當薑沅君是因為學生很快就要高考了,壓力過大失眠導致的,拉著她的手勸慰了一通了事。

    然後第四節薑沅君一下課回到辦公室,就接到劉婧老娘範阿姨的diàn huà,範阿姨道:“沅沅啊,聽婧婧說,你這陣子人都瘦了許多。你這孩子,工作不要那麽拚,身體要緊啊。你劉叔叔昨天跟人家去鄉下水庫釣魚,從當地老鄉家裏買了兩隻烏骨雞回來,阿姨今天又買了豬蹄,你今天來阿姨家裏吃晚飯啊,阿姨給你好好補補。”

    豬蹄和烏骨雞,對才剛流產的自己來說還真是好東西,薑沅君自然不會推辭,高高興興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