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二難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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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薑沅君正在屋簷下晾衣服,因為手腳發軟,手裏外婆那件白色的上衣掉到了地上。外婆在廊下搖著蒲扇,看到這裏忍不住嗔怪道:“沅沅你做什麽呢,做事情怎麽這麽毛手毛腳地。”
薑沅君彎腰撿起衣裳,強笑道:“啊,頭忽然有些發暈。我,我去洗一下。”說完急匆匆跑向衛生間。
“好好地怎麽會頭暈,不會是感冒了吧。你呀就是貪涼,電扇總是開整晚。”外婆看著薑沅君的背影,大聲念叨著。
薑沅君一邊清洗著衣裳一邊反複回憶上次大姨媽來的日期,最後確定真的推遲了十七天。遇事總往好處想這是人的本能,薑沅君一開始還是安慰自己說遇上了薑豔秋那事兒,自己每天焦頭爛額地,生理期後延很正常。
但腦海裏跟著就有個聲音反駁說再怎麽延遲不至於延遲那麽久,徐漠那廝臨走前那幾天可是夜夜折騰不休地,專家也說安全期還有套套都不能保證百分百避孕。
如果真的又懷上了,那就又要上一次手術台,藥流就別想了,上次就失敗了。哦,一想到那幾乎要去掉人半條命的刮宮手術,她就想撞牆。
“沅沅,不過衝掉髒了的地方,你怎麽老搓,再搓下去,我那衣服就爛了。”薑沅君一直沒出來,外婆擔心地走過來看,卻見她一下一下地反複搓著衣服的同一地方,眼神呆滯。
“啊,幹淨了,我,我這就去晾。”薑沅君回過神來,胡亂捏了兩下衣服走了出來。外婆見她臉色蒼白,越加擔憂:“沅沅,你不會是是真的感冒了吧,頭還暈嗎?去巷口小診所看看去吧。”
薑沅君搖頭:“不用,我沒感冒。”“別倔,去看看,路又不遠。你媽犯了那麽大的事,這會兒還不知道躲在哪個地方受苦,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外婆憂傷地歎了口氣。
“好吧,不過這小診所的醫生水平不怎麽樣。紫藤雅苑那邊的房子過兩天就要交鑰匙給人家了,雖然前兩天舅舅開車幫我把東西都搬過來了,不過我還想再過去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順便去那邊的診所看看吧。”反正自己要去買試紙,那就答應了也讓外婆放心吧。
外婆點頭:“那樣也好。日頭毒,你打把傘去。”
薑沅君點頭,包裏卻帶了一頂戶外防曬遮陽帽子,這種帽子戴上,可以捂住臉。她坐車趕往郊外那家藥店,熟門熟路地直奔驗孕試紙那貨架取了結賬回家。
回到家,薑沅君哄騙外婆說自己去診所看了,沒什麽毛病,可能是天太熱了晚上沒睡好的緣故吧。外婆放了心,讓薑沅君去午睡,自己也進房睡去了。
薑沅君估計外婆睡著了才悄悄去了衛生間。她蹲在地上將試紙插下去後就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仿佛等待末日宣判一般,身子卻不自禁地顫抖著,手心裏全是汗水。
胡亂估計著大概過了五分鍾,硬著頭皮睜開眼睛看向試紙,兩道杠,清清楚楚,怵目驚心!薑沅君頓時軟倒在地。為什麽,老天爺怎麽就這麽殘忍!眷顧她一回不行嗎?明明她已經那麽小心了,為什麽還是屢屢中招,懷孕有那麽容易嗎?
薑沅君怨憤地甩開那試條,想起身站起來,卻兩眼一黑差點沒栽倒。閉著眼睛等那陣眩暈過去後,方扶著牆慢慢站起來。
她又得上一次手術台,刮宮可是真疼啊,想起來就渾身發涼。然而能有什麽法子呢?當初徐漠在的時候她都不能生下孩子,更何況如今。
徐漠,徐漠!薑沅君一想到這個人就咬牙切齒,如果徐漠這時候在她身邊的話,她可能會忍不住咬死他。瘟神,害得自己的身體一次又一次承受摧殘,他卻一走了之!
那家夥如今回到市,有門當戶對的女朋友陪著,這會兒兩家人八成正開開心心地商量著結婚事宜吧。可自己呢?卻還要頭疼怎麽騙過外婆去下頭縣裏做手術,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
薑沅君越想越憤怒,越想越悲哀,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撞著牆,等回過神來,額頭已然撞得紅腫了一大片。
渾身虛軟地回到床上躺著,卻哪裏睡得著,腦子裏不斷地盤算要編個什麽合情合理的借口去下頭縣裏,才能不叫外婆疑心。最好是明天就去,不能再拖延了,畢竟流產越遲對身體的損傷越大。
打定了主意之後,第二天薑沅君告訴外婆,說自己班上一個考上一本的學生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因為上頭不準辦謝師宴,家長就請了幾個至親好友,而老師則就請了自己一個。因為那孩子三年高中數學進步最大,高考考出了意料之外的高分,家長很感激自己。
家長太熱情,自己百般推拒都推不掉。那孩子這三年來一直很聽話也很喜歡自己,自己也不忍心讓學生失望,隻能去一趟。那學生是下頭縣裏的,自己得一早動身,吃完了就回來。
學生一家子這麽誠心誠意地感謝孫女,這表明外孫女教書是真教得好,外婆聽了很高興,連聲說去吧去吧,不過要早點回來,省得自己擔心。薑沅君答應了。
薑沅君說話算數,下午四點不到就到了家,說是宴席一點二十八分就開始了,她一吃完就坐車回來了。外婆見她臉色發白,忙問是不是暈車了,薑沅君點頭。外婆心疼不已:“那快去躺著休息。”
薑沅君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自己房裏,閂shàng mén後卻靠在門背後發呆。她今天並沒有做成流產手術,因為醫生不肯給她做。
她跑了兩家醫院,醫生仔細檢查後說的都是相同的話。她三四個月前因為藥流失敗做的那次刮宮手術對子宮的傷害已經很大了,這次又要做手術,間隔時間太短,手術風險太大不說,還極有可能這一輩子都懷不了孩子了。
第二家醫院的婦產科醫生是個兩鬢已然泛白的阿姨,給薑沅君檢查完畢後語重心長地道:“姑娘,既然你還沒結婚,那就不存在超生辦不了準生證的問題吧,趕緊和你男朋友領證結婚,把孩子生下吧。年輕人不要仗著年輕不管不顧地作踐身體,等年紀大了想要孩子的時候卻要不起,那時候後悔就晚了。孩子投生到你的肚子裏那就是緣分,為什麽要弄掉他呢?姑娘,聽我的勸,不要做手術。”
薑沅君苦笑著流淚,“和男朋友領證結婚”,她哪有男朋友,那個害得她懷孕的男人很快就要和別人領證了,不,興許已經領證了都有可能。明明禍是姓徐的和自己一道闖下的,卻要她一個人獨自承擔後果,老天何其不公!
薑沅君顫抖著手指開始撥號,徐漠走後薑沅君就將手機聯係人裏他的號碼刪掉了,但是那串數字牢牢印在她腦海中,市和市不是一個省,也不知道徐漠回去後換沒換手機,薑沅君盛怒之下沒有多想,嘟嘟嘟聲音響起,眼看著diàn huà馬上就要接通,她又飛快按掉了。
接通了又如何,大罵徐漠一頓還是求他回來和自己領結婚證?別做夢了!姓徐的也許會說,我臨走不是給你留了兩百萬,你媽欠我的一百萬我也不要她還了,你怎麽還好意思糾纏我?不要忘記我的助手還在幫你收拾爛攤子呢,薑沅君,我徐某人對你算是“有情有義”了,人要知足!
不得不承認,她薑沅君落到這田地,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薑豔秋這個親媽。這個女人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推進深淵,如今遭到報應了,自己落進深淵無法翻身了。那些辦案人員也太無能了,怎麽就還沒抓到這女人,讓她承受該得的懲罰呢!想到薑豔秋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禍害,薑沅君頭一次產生了惡毒的想法。
然而再怎麽埋怨都於事無補,眼下橫在她跟前的是一條無法邁過的坎。
短時間內上哪兒找一個靠譜男人和她領結婚證辦準生證呢,真正靠譜的男人又怎麽會腦子進水了上趕著喜當爹?這條路根本就走不通啊。
那就隻有做手術這一條路可選了。可做手術,要麽大出血死在手術台上,要麽僥幸不死這輩子極有可能做不成母親。她三十歲都沒到,遠遠沒活夠,她還要給外婆養老,根本不想死。她還想名正言順地生一個孩子,然後看著他長大,培養他成才。
問題是兩條路她必須選一條,二難選擇終究要選。哦,她誰來告訴她要怎麽辦!
誰來告訴她,沒人能告訴她。因為這事她不能讓人知道,外婆林達舅舅舅媽這些親人跟前要瞞著,劉婧和周子萌兩個閨蜜那裏也不能說,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許久之前網上流行的一句話,“人生就好比一張茶幾,上麵擺滿了杯具悲劇和餐具慘劇”,這話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薑沅君想到這裏,不禁抱著頭,悲吟著滑落在地上。
苦苦熬煎了一個晚上,薑沅君始終拿不定主意,因為休息不好,第二天自然是臉色青白,沒精打采地。外婆問起,她就說自己昨晚拿手機追了大半夜的劇,沒睡好。
薑沅君連著三天都是這幅鬼樣子,外婆急了,非要拉著她去醫院瞧瞧去,薑沅君哪裏肯去,祖孫兩個爭執許久之後外婆雖然妥協了,臉色卻很難看。
第四天一大早,薑沅君還沒起床,外婆就守在大門口,看到張毅上班騎車經過,招手喊人家進來後,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道:“毅毅,我不怎麽認識字,你給奶奶瞧瞧,這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