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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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兩隻疾行者突然被一個重物狠狠地砸中,飛了出去。準確來說,是其中一隻被狠狠砸中,然後像保齡球瓶般撞向另一隻,結果一起飛了出去。
喪屍嘶叫著在小琳麵前掠過,嚇得她一陣激靈。循著重物飛來的方向,我看見關飛正在不遠處,維持著投擲鏈球的姿勢站在那裏。剛才撞飛行屍的正是他用盡力氣的一擲。
我心頓時大寬,關飛不愧是鏈球的達人,扔得又準又狠。
“小琳,快拿鑰匙過來!”關飛喊道。
小琳終於從恐懼中回過神來,馬上撒腿跑向前方。不過她沒有跑向關飛,而是直接奔著車子去。
“快打開窗!”小琳對著車喊。
林宇反應也快,忙搖下窗接住了小琳丟過去的鑰匙,發動車子。
這一連串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大量的死者注意,不少踱向大火的喪屍又聚集了過去。
“咚咚咚……”貨車的車頭不斷地撞飛喪屍,經過小琳身邊時,她按住車邊,助跑一躍,翻身就進了後方的平板箱,動作自然流暢,毫無贅餘。
引擎的轟鳴引來了更多的喪屍,有隻疾行者想躍起撲向後排的小琳,林宇一打方向,車身一擺,那死者摔了個狗吃屎。
這時,關飛正在回收扔出的鏈球,車輛一經過,他也馬上跨進了車箱,跟他周旋的那兩隻疾行者後知後覺地撲向他,林宇又是一次漂亮的擺尾甩開了它們。
林宇發足了馬力,向雨棚直衝過來。球場的喪屍因為受到越來越大的聲響吸引,從四麵八方一擁而上。
“準備跳!”我大聲喊,所有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下停車就等於是被一層又一層的喪屍圍死,逃也逃不掉,所以大家都聚精會神地盯著即將到來的車子。
“等等!”我卻開始冷靜地思考,經過了這麽多風浪關鍵時刻須冷靜的道理至少我還是懂的。
“我們站成一排,從右到左依次跳下!”我說,同時對正在衝來的林宇做手勢。他很快意會,猛地左轉,又向著女生樓駛去,前方的屍群像一塊塊骨牌般被衝散。
不能衝太遠啊,我在心裏急,因為這邊的屍群正在聚集,如果拖得時間太長,待會就很難衝出重圍了。
林宇考慮到了,他一個急刹,然後猛地反打方向盤,同時一勒手刹。
“吱吱吱……”
車胎瘋狂磨地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後輪瞬間失去抓地力甩了起來,就像一條鯉魚擺動尾巴朝我遊來。
漂移!!林宇竟然讓貨車漂移了起來!!
我背起陸風站在右邊,“大家聽著,我先跳,你們一定要緊跟著,機會隻有一次,明白嗎?”
大家都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上不了車就是死,不管是摔死還是被群屍咬死,總之下場都很慘。
第一個跳下的人無疑責任最為艱巨,跳得太早了自己遭殃,跳的太晚了後麵的人跟著遭殃。時機稍縱即逝,我攥緊手心,咬緊牙關,腦中因為壓力而嗡嗡作響。
“相信自己的判斷,放手一搏!”陸風虛弱地說道。
林宇催盡油門,輪胎抓地燃燒發出了青煙,因為屍群已經聚集了厚厚一層,不加速狂奔肯定衝不過來。
“咚咚咚、咚咚咚……”車頭像排開巨浪的船尖,急速向我衝來。
兩秒,不、一秒!
我猛地縱身一跳。雙腳立馬在開始空中晃蕩起來,雙手什麽也抓不住,這種無助的浮空感十分嚇人,腎上腺素飆升,連陸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我看見車頭從我腳下經過,接著是小琳和關飛抬頭看我,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隻見眼前的景象急劇地向我撲來……
“啊啊啊!!!”
我條件反射地張開手,雙腳落地,然而陸風的重量卻讓我猛地撞在鐵板上,嘴裏一甜,鼻頭一酸,眼冒金星。
由於慣性的力量,我根本站不穩,開始在車箱裏打滾,陸風也在我右方滾動。
他狠狠地撞在了尾箱門上,可沒料到那門沒關緊,陸風竟整個人衝了出去。
“陸風!”我急起來,伸手抓住他,可是我自己的慣性也還沒結束,猛地也衝了出去。
我急中生智,翻手去抓剛跳下來的小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小腿,卻把她也牽連了進來。於是她也有樣學樣地去抓前方的人……
我們兩人就像葡萄串一樣飛出了車廂。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當我奮力把陸風推回車箱時,我自己卻雙膝著地,褲子一下子就被地麵磨破了。一團巨火在我膝上燃燒起來,劇痛要將人撕裂開來。
我悶頭忍受,牙齒都快要被我咬碎,幾個人很快跑過來將我拉起。才兩三秒,我的雙腿已經變得血肉模糊,十分恐怖。
“學長!”小琳心急火燎地跑到我跟前,卻完全不知該如何觸碰我雙腳。
“讓開!”小玖拿著急救箱過來,她翻出酒精、紗布和碘酒,為我做緊急處理。
傷口傳來的疼痛痛徹心扉。為了轉移注意力,我看向車外。原來,剛才有五六人跳晚了摔在了地上,瞬間成了群屍的大餐。被汽車撞開的死者在四周翻滾著,絆倒了正湧向我們的喪屍。
食堂的大火進入了我們的眼簾,所有人都看呆了。火焰竄上了牆麵,像翻滾的波浪向上撲去。窗戶的玻璃乒乒乓乓地爆裂開來,火舌如噴發的日冕洶湧而出。
一隻隻衝向火焰的喪屍被灼燒著,高溫融化了它們的皮膚,它們在大火中漸漸成了一副副焦黑的骷髏。它們拖著燃燒的衣物步行的模樣儼然淬火的死神。
貨車衝出了風雨走廊,向教學樓方向駛去,隻要沿著人行道一路行駛就能抵達校門了。
這時,車輛前方出現了一個喉嚨浮腫的喪屍,是“哨者”!它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鳴叫。後方的食堂以及四麵八方都騷動了起來,我看見一具具被燒得焦黑的喪屍從大火中衝了出來,奔向我們,想必都是疾行者。
“快,快點開!”
不必多說,林宇已經踩盡了油門,但是前方的死者卻越來越多,車速被一堵又一堵的肉牆緩衝著。
林宇見縫插針,衝進了校園緑道。然而那些黑色的“死神”也跑得飛快,有一些已經追上了我們,它們渾身的衣物還置於火焰中,跑在綠化帶時草木都被點燃了。
這種景象誰曾見過?我們一個個都看呆了。站在車箱邊的狗子最快做出反應,拿起武器道:“小心它們撲上來!”
現在車廂裏隻剩下12人,女生5人,我和陸風幾乎不能動彈,因此其餘5名男生隻好分成三組分別站在車廂三麵,手持武器準備擊退衝刺而來的“火屍”。
說時遲那時快,數條“火屍”已經撲了過來,從空中張開血盆大口。由於沒有了皮膚的桎梏,那下顎骨誇張地張開了180°,幾個男生嚇得連連後退,幸虧另一邊的男生馬上補了上來,將長武器刺入“火屍”體內。
但是,被燒焦的屍體體內充滿了空隙,武器刺進去後直接從背部穿了出來。而“火屍”則撲向了那幾名男生。
就在這時,一根鐵棒將那“火屍”的腦袋捅了出去。
“要攻擊腦袋,知道嗎?”關飛說。
幾名男生點頭如搗蒜。
“火屍”雖然跑得快,但它們的腦袋最終在跑了一段距離後還是燃燒殆盡了,一個個像散架的木偶般倒了下來。
不知是否錯覺,我看見倒下的火屍僅剩的腦袋上竟爬滿了一條條粗大的黑色“血管”,也不知道是否燒灼而成的。
我們從緑道轉入了通往校門的車道,這裏的喪屍已經變得相對稀少了。林宇加快速度,衝出了校門。
我心情複雜地回頭看了一眼這所學校,孤零零的大門在眼前左右晃動,遠處的食堂已經完全陷入了火海,濃濃的黑煙升上了蒼空。除此之外,一切如舊。
一切如舊……隻是物是人非,昔日從校牆外也能清晰聽到的朗朗讀書聲,如今隻有在記憶中才能聽到了;操場上揮汗如雨的那些身影如今也隱沒在夕陽的陰影中;整座校園的記憶,每個人的容顏,曆史,青春,時光,片段,聲音,味道……
一切的一切……
隨風而逝……
隨緣而盡……
我轉過頭來,深深地低下頭,埋藏住悲哀。
………………
…………
……
“呃——嗚——”
車上突然傳來一把奇怪的聲音。
“喂,你幹嘛?不要,啊——”
眼前一個男生的臉突然青筋驟起,眼神渾濁,然後猛地咬向他旁邊的同伴。
我看到他的手臂上汩汩流著血,上麵還有燒傷的痕跡。難道是剛才“火屍”撲向他時被抓到了?
“突!”突然一把長刀刺入了他的腦袋,是那名刺蝟頭的男生幹的。他瞪大了眼,神情恐怖,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滑落,他又轉向那個被咬了的人。
“等、等等,不要殺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那人連忙擺手,一隻手還捂著脖子上被咬的傷口。
“突、突!”刺蝟頭連刺兩刀,都插在了腦袋上,他不放心,在那人倒下後又補了一刀。
接著,他放下了車廂的門,將兩具屍體送了出去。
車廂裏變得一片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有話可說。大家都知道刺蝟頭做的沒錯,因此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抽噎聲傳來,這聲音很快傳染開來,很多人都哭了出來。小琳也哭了起來,我也受到了感染酸了鼻子。這個世界太殘酷、太殘酷了,隻是學生的我們應該怎樣生存下去,我們能活到最後嗎?
遠處,鉛雲低垂,黑壓壓的天空僅剩一線朦朧的紅光。然後,紅光也消失了,大地陷入混沌的黑暗,隻有我們孤零零地漂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