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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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陸地上笨拙的小柔,水裏卻是個遊泳能手,她拉著我飛快地向前遊去,穿過了月台,來到了鐵軌上。我用手電筒往回照了照,大量的喪屍的腿還在水中擺動,向著關飛他們逃離的方向追去。

    於是我又朝鐵軌延伸的兩端照去,右端的鐵軌在水波的晃動中彎彎曲曲地伸向遠方,消失在連光都照不到的深邃黑暗中。左端的鐵軌上則出現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東西,一輛長長的列車。

    我實在是憋不住氣了,於是拉起小柔就朝左端遊去,在遊離了月台,確定不會被屍群發現後,我們才終於“嘩”的一聲浮出水麵。

    我張大嘴,如沐甘霖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腦中傳來陣陣眩暈,我幾乎要窒息了。冷靜下來後,眼前出現了一輛龐然大物,潔白的車身,黑色的車窗,車廂一節一節地伸向遠方。

    由於屍群蹚水的聲音還不絕於耳,而長期泡在水裏並非辦法,我們決定爬上車頂。但是車窗以下都浸泡在水中了,所以我們必須攀附著車窗邊緣爬上去。

    我伸長了手,勉強夠到了車頂的邊緣,正準備發力往上爬。黑黢黢的車窗突然出現一張極其恐怖的臉,它的嘴巴裂開了一個非常大的角度,如果不是這層玻璃,我肯定要被它活活吞噬。我嚇得噗通一聲掉回水中,小柔也捂著嘴失聲尖叫。

    我們這才發現,車窗後藏著的絕對不止這隻喪屍,有許多搖搖晃晃的蒼白的臉孔接近了車窗,它們的濁牙在玻璃上撕咬,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

    我們沿著車身向前遊去,一路上窗邊都擠滿了喪屍。興許這架列車是在病毒爆發當時就被感染者闖了上去,然後整車人都變成了行屍走肉,列車也就停在了前往下一站的路上。

    我們來到了兩節車廂的接合處,在這裏可以借助接合處的邊緣爬上去。於是我伸長了手,雙腳踩在邊緣往上蹭。泡滿了水的衣褲和鞋子十分沉重,我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翻身在車頂上喘了一會後,又將小柔也拉了上來。

    “剛才真的謝謝你!”我邊喘氣邊對她說。

    “剛才?”她擰著校服裙上的水。

    “剛才在水底給我做人工呼吸啊,要不然就真的歇菜了!”我也脫掉了鞋子,把襪子晾在一邊。車頂冰涼的金屬質感傳來,屁股底下涼颼颼的。

    她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嚶嚀。我看見她小巧玲瓏的臉龐正漲得通紅,一雙手抱在濕透的襯衫胸前,雙腳緊閉,裙子下露出了潔白的雙腿以及沾滿水珠的小腳丫。

    “手電筒!”她不滿道。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光對著她了,趕緊關閉,“對、對不起!”

    “沒關係……”

    我們陷入了沉默。剛才燈光中小柔的模樣卻深深印在我腦海,濕漉漉的頭發、淺淺的紅唇、濕透的襯衫上若隱若現的胸脯、潔白無暇的小腳……我咽了口口水,正常的男性荷爾蒙讓我不覺心跳加速、耳根發熱。

    難道她是因為剛才在水底做人工呼吸而覺得不好意思?我又回憶起嘴唇上那淡淡的冰涼的觸感,當時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換作是我也會這樣去救同伴的,但是她這麽一不好意思,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阿嚏!”她突然打了個噴嚏。我也漸漸覺得有了些涼意,濕透的衣服這樣貼著身子終究不是辦法。

    我側耳傾聽,確認屍群的蹚水聲並沒有減小後,果斷地脫掉外衣,擰幹,然後開始擦身。

    “學長,你、你幹嘛?”小柔慌張道。

    “我把衣服脫了,這樣下去很容易感冒的,你也把衣服脫了吧,我會轉過頭去不會看你的。”事實上這樣的黑暗中不開燈什麽也看不到。

    她又發出了一聲嚶嚀,過了一會,便聽到窸窸窣窣的衣物的聲音以及擦拭身體的聲音。我不禁開始腦補後方春色,但又馬上搖搖頭。

    我們又開始陷入沉默,隔著一個車頂的下方不時傳來喪屍的呻吟聲和走動聲,十分瘮人。這時,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冰涼感,嚇了我一大跳。

    “別躲開,讓我這樣靠著你好嗎?我很害怕!”小柔顫抖的聲音傳來。

    我感受到小柔冰涼光滑的背部漸漸貼了上來,然後緊貼著的部位慢慢暖和了起來。我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好開口:“不知道關飛他們現在怎樣了?我想他們應該也快到醫院了吧,說不定已經開始給陸風動刀子了,哈哈!”

    剛說完,我就聽見了小柔的啜泣聲,她整個背部都在微微顫抖。

    “怎、怎麽了?別害怕,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我鼓勵道。

    她抽噎道:“我、我不害怕……我隻是感到幸福……能遇見你們真好……真好……我感覺比以前幸福多了……”

    “以前?以前發生了什麽?”

    小柔一邊抽泣一邊傾述般說著,從她的隻言片語中,我知道了發生在這個女孩身上的一切。那是個悲傷的故事。

    學生世界的殘酷是大人無法想像,也無從體會的。這種殘酷甚至要比大人世界的殘酷更加直白、更加粗暴。當然,這隻是對於極個別運氣很背的人來說的,小柔正是這樣的人。

    小柔的母親是醫院的護士,為人溫柔嫻靜,卻總是遇人不淑,先後離過三次婚,小柔也被迫要去適應不同的家庭。上了高中後,因為有這樣的母親,四周的同學都會或多或少從家長那裏聽到各種傳言,加上小柔一開始很受班上男生的歡迎,嫉妒她的女生便開始故意中傷她,在小圈子裏孤立她。

    剛開始隻是說她經常抄襲功課、借東西不還、放學很晚都不回家,但接下去傳言越來越過分,說她很早就跟外校男生發生過性關係,甚至還說她曾經墮過胎,到了最後,傳言升級為汙蔑她被繼父強奸……

    女生很早就孤立了她,漸漸地,連男生也覺得她很髒,疏離她。這種孤立後來漸漸成了辱罵、嘲笑、肆意玩弄,再後來,演變成暴力相向……

    放學的路上,她會被一群不良少女包圍,先是掌刮辱罵,接著撕扯她的衣服,將她推下河塘,在她幾乎淹死時又會救起她。漸漸地,她甚至自己學會了遊泳。

    在學校住宿的日子裏,小柔每天都會遭到一群女生的毒打,被脫光衣服,被剪斷頭發,她的室友未免麻煩則選擇視而不見,久而久之,她們甚至認為她被打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有好幾次,她甚至被人扒得光溜溜,被推到夜深人靜的走廊上“供人觀賞”。

    她嚐試求助於母親,但當時母親也正身處另一場婚姻變故中根本無暇顧及。

    每天生活在恐懼與不安當中、終日以淚洗臉的她自然學習成績也變差,學習一差就遭到老師的冷嘲熱諷,她說的話也自然得不到老師的信任。如此一來,傳言她因為放蕩而導致成績變差、老師厭惡的說法更是甚囂塵上,然後便帶來了更多的歧視與孤立……

    這條惡性循環的銜尾蛇緊緊咬住小柔,讓她不能動彈。在末日到來之前,她一直就生活在那樣殘酷的世界當中,直到在末世中遇到了我們。而她現在做的,隻是一無所長的她在末世中唯一能幫到我們的事。

    “可是我一點都幫不上忙,還連累你跟我一起困在這種地方……”她抽噎著,發出嚶嚶的哭聲。

    我心生憐意,如果現在不是赤身裸體,我想我會轉過身緊緊抱住她。

    哭聲還在安靜的隧道中回響,有些恐怖。但是我卻意外的發現四周已經沒有了屍群的叫聲,我向前爬了數米後再側耳傾聽,隻能聽到稀疏的蹚水聲,這麽說屍群應該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

    “小柔,是時候走了!”我抓起手電筒就向後照,沒料到一張纖細潔白的背赤裸著出現在了眼前,我趕緊移開燈光。

    我們重新穿上擰幹了的衣服,爬下了列車,又趟著水向大廳遊去。

    就在這時,我聽見上方傳來好幾聲“劈裏啪啦”的巨響,突然,一個重物從天花砸在了大廳中央的水麵上,傳來驚人的“咚!”的一聲,同時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拿手電一照,我才發現天花上出現了裂縫,石塊開始紛紛脫離天花表麵。又是幾塊混凝土巨石砸了下來,咚——!咚——!咚——!濺起的水花細沫充斥了整個地鐵空間,我不得不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