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日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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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整個人就要掉入屍群中,兩雙手抓住了我。

    小柔和小玖一人一邊緊緊抓著我的手,將我拉了上去。

    跪在天花上,我驚出了一聲冷汗。下方的喪屍已經把鐵梯推倒了,仿佛不甘心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跑似的在原地徘徊著。

    “幸好你們趕上了!”小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借著燈光,我看見她的身後是條長長的通風道,這條通道隻夠一個人趴著通過。

    “陸風怎麽樣了?”我緊張地問道。

    她的表情在燈光中看去十分陰翳:“剛才動了刀,但是沒能成功取出彈藥,現在等他休息一下再進行第二次手術。”

    她看向小柔:“等你好久了,快點跟我過來!”

    於是我們跟著小玖在黑暗的通風道中爬行起來。

    一路上,她都在跟小柔交代手術細節:“……開刀後他的腹部已經產生了粘連,情況不容樂觀,你要這樣……這樣……明白嗎?”

    她們的話中出現了不少術語,但小柔似乎都能聽懂,頻頻點頭。

    爬了好一會,小玖突然像變魔術般從膝蓋下拿起了一塊天花,接著一陣微弱的光透了出來。

    她輕輕爬了下去。我們也尾隨著她爬下一道鐵梯。一個諾大的空間豁然開朗起來。

    “是手術室……”小玖說道。

    我一看,果然是擺放著很多手術器材,但卻並沒有見到手術床。房間裏麵還有一道門,估計那裏才是通往真正動手術的地方。不知何處傳來了低沉的“嗡嗡”聲。

    “是手術室的應急電源,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所以要快!”小玖說道,然後雷厲風行地打開門,走進了內室。

    一陣柔和的光照了出來,我看見一張孤零零的鐵架床放在內室中央,兩盞從懸臂伸下的無影燈照著躺在床上麵無血色的少年。

    “李晨!”旁邊傳來關飛粗獷的聲音,他一把抱住我,像個孩子般激動地說:“我就知道你們都沒事!”

    “好了好了,你們出去聊,這裏有我跟小柔在就行了!”小玖將我們推了出去。大門被關上,門上“手術中”的燈亮起了。外麵隻剩下我、關飛和葉老。

    老爺子的腰傷亟待休息,於是我們讓他躺在了外室的那張病床上。不久後他便沉沉睡去。

    我們也找了個地方坐下後,我不禁拋出疑問:“關飛,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們來了?而且還準備得如此周到?在那間辦公室和這裏的通風道下都準備好了梯子。”

    關飛說:“手術室的門口本來聚集了大量的喪屍,但是剛才屍群的叫聲突然向著遠方離開了,我們就覺得是你們來了。那通風道進來時已經把我擠得夠嗆,所以才由小玖出去接你們。至於為什麽放好了梯子,梯子並不是我們放的……”

    關飛從不遠處的桌麵上拿來了一本袖珍的日記本:“讀讀它吧,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在裏麵了……”

    我從關飛的眉宇間讀到了這本日記的不尋常,於是翻開它,一行行整齊的筆跡進入眼簾,我看出這是某位醫生在爆發後對發生在這裏的種種的記載:

    ……

    “8月19日。離疫情全麵爆發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我們終於從震驚、恐懼、驚悚和絕望中慢慢緩了過來,一切都在恢複中,林院指揮我們加固了大門,清理了大院中的感染者。現在醫院已經變得安全了許多。養了十多年的記日記的習慣終於又可以繼續下去了。舊本已經寫滿了,隻好開新本。”

    8月19日,應該就是陸風他們出現在小賣部陽台前後,我繼續看下去:

    “8月20日。林院組織了我們所有人討論病毒的成因和治療,並且分派了任務:由骨幹醫生帶頭研究病毒的耐藥性。由於之前處理過一些感染者,毒株並不難獲取。今天外出尋找食物的醫生回來了,大豐收!一直沒有什麽交集的邢東竟然給我帶來了midori的筆記本,他是怎麽知道我在收集這個牌子的筆記本的?(需要修正,那不是正牌的midori!)”

    “8月21日。耐藥性檢查出來了,悲喜交加!毒株尋常得用小劑量的幹擾素就能將其阻斷,但是之前在感染者的治療中明明沒有任何效果。無法做人體實驗,也提取不到疫苗。大家都普遍認為這條路走不通,還是必須等專業的病毒學專家解決。林院宣布放棄研究,把所有精力放在如何生存上。

    去飯堂吃飯時不小心打翻了配給的飯菜,邢東把他的配給讓給了我,自己則撿起地上的飯菜吃了起來。他對著我笑了,我第一次覺得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挺有魅力。難道他喜歡我?”

    接下來的幾頁都是一筆帶過,沒有什麽特別內容。

    “8月27日。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但是我弟弟卻生死未卜。希望父母能陪著他活在某個地方,畢竟他才剛滿16歲。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像,他出生時我就在旁邊看著,一個呱呱叫的小惡魔,卻又是那麽可愛。

    我來到醫院的陽台,蜷縮在一角,哪裏都不想去。這時一隻手拍了拍我肩膀,是邢東。他遞給我紙巾時我才發現自己哭了,而且哭得很厲害。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伸出肩膀。這個傻瓜!我靠在他肩上哭了起來,他也輕輕摟著我。之後發生的事……暫時不寫了。”

    “8月28日。我們戀愛了。心情終於好了起來。今天林院宣布收到了軍方發出的無線電頻段,技術人員正在嚐試進行聯係。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邢東帶著我來到了他的辦公室,然後搬來一把梯子,掀開天花板,讓我爬了進去。

    我們從漆黑的通風道爬到了手術室。邢東告訴我他已經把手術室的門釘死了,反正已經沒人使用。他說以後這就是我們的最後避難所,發生什麽事最後逃進這裏也能活命。我嘲笑他杞人憂天,很快就有軍隊來救我們了。邢東卻笑笑,不以為然。老實說,他的行為有些幼稚,但是我喜歡!”

    看到這裏我不禁恍然,原來這就是通風道的由來。我看了看關飛,他嚴肅地點點頭,然後替我翻過了好幾頁空白,落在一頁筆跡淩亂,記得相當潦草的紙張上。雖然筆跡還是同一個人,但卻能看出寫得相當匆忙,而且似乎充滿了恐懼,因為筆畫都是顫抖的。

    “9月8日(?)。我已經記不清是哪天了?我的眼淚已經哭幹……我的天……我想死……這裏發生的一切不能讓它白白消失,所以我要記錄下來……

    我們修築了圍牆,加固了大門,抵擋住了從門外來的敵人,沒想到卻擋不住從地下來的敵人……

    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突然某一天就這麽出現在了醫院大堂。老徐被他們用砍刀刺穿了胸膛,當場死亡。當我和邢東趕下來時,所有人都已經投降了。不然還能怎麽辦?他們手上有武器,帶頭的還有一把槍。他們看上去就像一群流氓,但我注意到他們手背上都刺了刺青,圖案就像一朵腐爛的玫瑰。

    我們跟所有人一樣跪在了他們麵前。他們大概隻有十來人,但卻是我們根本對付不了的。老徐的屍體還在地上流著血……”

    “領頭的問,誰是這裏的頭?

    雖然我們都低著頭,但所有人都條件反射地把目光轉向林院。一個拿著鐵鎬的男人在我們身邊走來走去,我怕得渾身發抖。邢東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再問一遍,誰是頭?那人大聲喝道,所有人都渾身一抖。他說如果沒人是頭,那所有人都是頭,他們要把所有的頭都砍下來。

    已經有人顫巍巍地想用手指向林院了。我在心裏默默為林院祈禱,林院為人正派且敢擔當,是個了不起的領導。

    哦?你就是這裏的頭嗎?那人問道。

    隻見林院慢慢地舉起手,我不忍卒睹地閉上眼睛。

    ……是他!

    我猛地睜開眼,林院指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旁邊的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