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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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收到那個伊甸的廣播後不久,我們就在陸風的告誡下加固了商場的各個出入口,並且不厭其煩地將每個出入口的攝像頭都接上發電機,通過保安室的顯示屏監視外頭狀況。

    恍惚間,沉澱在城市各個角落的幸存者敵人就像被激活了似的,幽靈般在意識中浮現。而根據陸風的說法,我們就像走在鎂光燈下的綿羊,其他人則如藏匿於黑暗中的猛獸,正對我們虎視眈眈。

    除了監視器外,每天我們還要安排人在樓頂放哨,這樣便可以在有危險接近時更早警覺。那天剛好輪到我值班,我坐在一張旋轉椅上,雙腿翹起在窗台上,端著一杯熱乎乎的咖啡觀察下方。

    在陰暗的蒼穹下,一座廢棄之都屹立眼前,灰蒙蒙的城市中沒有一絲生氣。盡管監視器能瞧見建築四周,但是洞察遠方還是必須依賴肉眼。

    突然,我察覺遠方有動靜,於是馬上拿起望遠鏡向異動的方向望去。鏡筒中出現了一群搖搖晃晃而來的喪屍,它們是從公路對麵的一條深巷中踱來的。又是那群“人”,我想到。

    它們總是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天天如此。每一個都是神情黯淡、麵如死灰,有的脖頸處皮開肉綻,有的肚子上仍然掛著一串,但也有的皮膚完好無損……不,當它不經意轉過臉時,你才發現它的右臉頰隻剩下骨肉相連。

    1、2、3、4、5……無聊時我開始數起這一群的“人數”,約莫有50個,是個小屍群。每人的身上穿著各色衣服,有穿著西服的上班族,戴著鴨舌帽的嘻哈少年,還有光著膀子的地盤工和打扮入時的漂亮少婦……當然,這些都是他們生前的身份,現在它們都已成了同一樣東西。

    它們沿著斑馬線穿過馬路,然後停在了我的斜下方,搖搖晃晃似乎在期待著什麽。我觀察這個現象已有一段日子了,直到最近我才發現,它們所站的位置有個小小的公交站台。我想象著他們生前每天度過的等車時光,這種行為也許潛移默化地成為了他們的生物本能之一,就像候鳥南飛一樣,即使死後他們的身體依然不受控製地前往每天所去之地。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我的想象。站了一會後,這群喪屍便四散而去。

    就在這時,視野中出現了異狀。望遠鏡的彼端出現了兩個奔跑的身影!剛開始我還以為是疾行者,仔細一看卻是兩個活人,他們身後有十幾個喪屍搖搖晃晃跟來。

    那兩人分別是一男一女的中年人,他們神情緊繃,但步履並不太慌亂,可以看出是嚴酷生存淘汰下的幸存者,跟我們一樣是末世的移民。

    他們似乎也看見我了,向著我這邊揮手,似乎是在求救。

    看見這種情況,我立馬放下手上的望遠鏡,撒腿向下跑去。

    到了一樓,我才想起開門的鑰匙放在小玖那兒,於是又急衝衝轉向監控室,現在應該輪到她值守的。

    監控室的門大開著,陸風、關飛和張鎬都在裏麵。

    “小玖,快把鑰匙拿來,外麵有人……”

    突然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因為在顯示屏上,我看到那兩個幸存者正拚命敲著大門,而陸風他們卻幹看著,沒有任何動作。

    “怎麽回事?為什麽不開門?”我納悶道。

    陸風沒有理會,吩咐小玖:“請打開麥克風!”

    音箱傳來了大門處的拍門聲和呼叫聲。

    “救命!救命!救救我們!”那中年婦女一邊拍門,一邊恐懼地扭頭看背後。

    中年男人則抬頭看向我們:“請發發好心,我們的避難所實在是沒有食物了,孩子們都在挨餓,聽了廣播我們才冒險前來,請幫幫我們!”

    他們都大汗淋漓,眼中已經失去了從容,連表情都被死亡預期扭曲了。

    “你們還在等什麽,快開門!”我大喊。

    “等等,現在還不能冒險……”陸風說。

    這時候,畫麵中突然撲出來幾個黑影,男人馬上從懷中抽出一把手槍,對準最近的喪屍的頭就是一槍,女人也拿出一把尖刀,將它送進另一隻的眉心。

    “救救我們!”女人哭了出來。

    “小玖,快拿鑰匙!”我喊道。

    “是。”小玖這才把鑰匙拿出來遞給我。

    “太遲了……”關飛說。

    鏡頭中,十幾隻餓鬼已經爭先恐後地撲到兩人身上,獠牙一下子將女人的臉皮撕了下來,傳來了恐怖的尖叫。男人也失了神,被一個嘴巴啃掉了下顎。

    情形一下子跌入穀底,我抱著頭,難以置信地蹲在地上,鑰匙滾落地麵發出尖利的聲音,除此之外,隻剩下毛骨悚然的尖叫響徹四周……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屏幕中的中年男女除了一些無法辨認的肉骨,已經從這個世上完全蒸發了。但是,他們的呼救聲卻殘留在我耳朵。

    我“噌”地一把抓住陸風的衣領,大喊:“你到底有什麽病?為什麽不開門?”

    陸風推了推有些歪掉的眼鏡,麵無表情地說:“有病的是你,他們身上有武器,如果貿然開門,可能死的就是我們。”

    “混賬!”我將他的衣領抓得更緊:“有武器就代表一定會攻擊我們嗎?在末世裏誰能沒有武器防身?”

    陸風很快接道:“那為什麽他們一開始不亮出來,非要藏起來不可?”

    “也許他們僅僅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我們也必須以防萬一。”陸風不容分說地推開我的手,“放他們進來的代價可能是我們部分或者全員喪命,而不放他們進來則對我們沒有一點損失,在你做任何選擇前,請先把選項放在天平的兩端掂量掂量吧!”

    我無言以對。陸風說的沒錯,如果真的出現了意外,這個後果將是無法承受的,但是難道就為了這個萬一而將活人的性命視同草芥嗎?我無論如何也不敢苟同。

    似乎從那次事件後,我跟陸風之間就產生了難以彌合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