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砍過柴，就帶著銀兩出了門，臨走時囑咐了穆雨冉幾句，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不要亂跑，讓她好好待在這裏。

    穆雨冉點頭如搗蒜，一副聽話的乖巧樣子。大胡子可沒穆雨冉表現的那麽放心，他可是知道這丫頭的真實麵目，生怕她隨意亂跑衝撞了附近的其他道士。

    “如果我回來沒看到你在，我以後可就不敢收留你了。”大胡子背上背著一把青偃月彎刀，刀鞘看起來樸實無華，一點也沒有突出的特點，很容易讓人將之忽略。

    穆雨冉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大胡子平常不喜嘮叨，但是一說起來就說個不停，簡直讓她有了捂耳朵的衝動。

    “知道啦，知道啦我很聽話，大胡子你別這麽不放心好麽，你這樣不相信我，我會傷心的。”穆雨冉義正言辭地說道，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隻是臉上還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淑女模樣。

    大胡子就沒見過這麽言辭與行動大不相同的女子，被穆雨冉的動作一噎，也是呆了好長時間。

    “我這旁邊住了不僅僅是普通老百姓，還有一些不清楚底細的江湖人，他們手上沾過的人命可比你的修為還要厲害，尤其是一些閉門不出的老道。這京城你可不能隨意進出不熟識的房屋，到時候被抓起來，別怪老哥我沒提醒過你。”大胡子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忍不住加重了語氣，隻不過他說的都是事實。

    要不是穆雨冉之前問了隔壁趙氏父子的事情，他還不知道這丫頭隨意進了別人家的屋子。也幸好是趙氏父子的地盤，要是換個地方，他都不知道這丫頭能不能完好地找到他。

    穆雨冉起了好奇的心思，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大胡子。

    “江湖人？就是那些能夠飛簷走壁、徒手碎大石、拳打南山老虎、腳踢北海蛟龍的武林高手麽？”穆雨冉眼神發光，一臉崇拜向往的模樣。

    大胡子表情難言，這丫頭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拳打南山老虎？腳踢北海蛟龍？這又是哪個話本裏的故事？

    “丫頭，你是不是心智還沒長全？這話本裏的故事你也能當真，莫不是你出事的時候把腦子也丟了？”大胡子大大咧咧地說道，這也是他跟穆雨冉熟了。

    當然就算他跟穆雨冉不熟，他也不會顧忌穆雨冉的心思，有什麽說什麽的，隻不過那時候的語氣就不是這麽溫和了。

    這話對於穆雨冉來說，並不是什麽侮辱，她也清楚大胡子直來直往的性子，所以心裏隻是氣惱了一會，就自動消氣了。

    “大胡子你是不是嫉妒那些武功蓋世的高手，所以才不願意承認別人比你厲害啊！”穆雨冉笑容燦爛，眼裏卻是黑的好看。

    “胡說！想當年老子也是”大胡子立馬橫眉豎眼，才說了兩句，突然就消音了，眼神悲苦了一瞬，沒了說話的心思。

    “我先出去了，這周圍的地方你都悠著點不要隨意打探，真出了事老哥也救不了你。”大胡子聲音有些低落，隻是這句話說的十分真心。

    穆雨冉愣了，大胡子好像想到了什麽傷心事，難道是因為什麽“武林高手”？

    “嗯嗯。大胡子你去吧，我肯定不會惹事的。”穆雨冉眼神認真了許多，像是保證地說道。

    大胡子這才放心地出了門，隻是那背影有一股子寂寥的味道，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他走了以後，一開始，穆雨冉還是很聽話地呆在這方寸大的院子裏，守著那三個空蕩蕩的空房間，看著那一方幹淨的小園子裏的幾株野花野草。

    隻是沒過一會，她就百無聊賴地沿著圍牆四處飄蕩，一會看看天，一會看看地。腦海裏想著那些武林高手的事情，實在好奇。但是大胡子的警告還是有點作用的，她也不想拿自己的安危冒險，所以泄氣地繞著牆院。

    “對了！不能去看武林高手，不能隨意闖進陌生房屋，那麽隔壁那個趙氏父子，我是不是可以過去看看呢？”穆雨冉眼前一亮，動作輕快地飄到了她穿過來的牆角，嘴角含笑。

    一穿過牆壁，穆雨冉就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雜草肆意地隨風飄揚，仿佛張牙舞爪的在炫耀它們鳩占鵲巢的占有品。

    剛一抬頭，穆雨冉又看到了那個眼熟的中年男子，她有些好奇，那個臥病在床的是兒子還是行將就木的父親。

    隻是仔細看去，穆雨冉發現這中年男子身上憑白添了許多傷痕，她中間也隻是兩三時辰沒看到這中年男子，怎的他身上多了這麽多血印子？

    中年男子手上拿著一包黃紙包的東西，穆雨冉看不清裏麵是什麽，但猜想應該不是藥。他筆直地朝著那間小屋子走去，臉上依然是麻木沒有感情的呆滯。

    穆雨冉飄在他的身後，不近不遠地跟著他。但是她剛進屋門，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像是燒著的腐竹。

    “成才。”中年男子開了口，將手中的黃紙打了開來，露出了好幾塊沾著泥土灰的桂花糕，上麵還帶著似有若無的桂花香，應該是今天新做的。

    “滾！”床上伸出一隻骨瘦如柴的手，帶著腐朽的陰暗潮濕。那幹巴巴得沒有肉，隻剩下一層黑色的皮包著骨頭的手掌扭曲的沒有個形狀。

    “成才，這是你最愛的桂花糕，起來吃點吧。”中年男子站在床前，臉上滿是慈愛，那張麻木呆板的臉就好像是突然煥發了神采。

    穆雨冉先是明白地點頭，又是疑惑地搖了搖頭。她算是明白了，這中年男子是父親，躺在病床上的是兒子。

    可是她又有點疑惑，這兒子明明已經起不來了，怎麽這趙父讓他起來吃呢？而且之前不都是趙父扶著他喂的藥麽？

    “嗬嗬拿走！拿走！”一道粗礪得猶如砂磨著紙的難聽聲音響起，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厭惡與氣憤。

    穆雨冉呆了，她還以為這兒子不能說話了呢，怎麽現在還有力氣叫喊呢？莫非是病的不重？但是不對啊，他可是臥病在床，趙父也一直給他煎藥喂藥啊？

    “成才，你為什麽不聽爹的話呢，你若是聽爹的話，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我們家也就不會這樣。”趙父麵含悲苦，隻是那眼神卻像是抽了生氣隻留一灘死水的無動於衷。

    趙成才想要說些什麽，隻是捏著嗓子又說不出話來了，臉上滿是怨恨與痛苦，看趙父的眼神不像是看親人，反而像是在看一個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

    穆雨冉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媽呀，這是有多大的仇，才能露出這樣恨不得吃了對方血肉的眼神。這真的是父子麽？

    “成才”趙父斷斷續續說了許多，大致意思就是趙成才不聽他這個爹的話，才會落得這般不好的地步。但具體發生了什麽，穆雨冉好奇的心裏直撓撓，他也沒說出個三五四六來。

    “嗬，你殺了我啊！”趙成才也是陡然間有了聲音，隻是開口便是這一句，配合著他滿臉的怨恨，倒不像是求死，反而像是咒罵的話語。

    趙父突然不說話了，那灘猶如死水的眼裏有了一絲絲的波動，像是悲哀又像是後悔，穆雨冉還沒看個清楚，他又變成了那個沉默寡言、沒有表情的樣子了。

    趙成才說完那一句，仿佛用完了全部的氣力，倒在了床上，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見識過他精力充沛的模樣，再見他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穆雨冉表示這究竟是有病呢？還是沒病啊？

    隻是她在這裏已經呆了一個時辰了，恐怕大胡子已經回來，便立馬出了房間，直奔大胡子的房子，幸好趕在大胡子之前回了地方。

    “”大胡子深沉地看著穆雨冉，那眼裏的質疑是那麽明顯，他明明感應到穆雨冉剛才那一刻並不在他這裏，反而是隔壁有她的氣息。

    “嘿嘿我就去了這趙氏父子那，沒去別的地方，真的，我發誓！”穆雨冉心虛地笑了笑，這樣的大胡子還真是有點嚴肅的可怕呢。

    “你以為他們那就安全了？”大胡子並沒有打算放過穆雨冉，語氣嘲諷地說道。

    穆雨冉愣了愣，什麽意思？這趙氏兩個“老弱病殘”還能對她造成什麽危害？

    “不是說了嘛，我有空再跟你說，你這丫頭怎麽就這麽好奇呢？”大胡子卻沒有為她解釋地意思，一手重重地拍了穆雨冉的頭，穆雨冉也沒想躲，畢竟她可是鬼修，大胡子根本碰不到她。

    哪知道“啪”地一聲，穆雨冉捂住額頭，疼的一臉扭曲。

    “大胡子，你怎麽能打人呢！”穆雨冉控訴地看著他，這態度變得，簡直就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臉！

    “還有，你怎麽能碰到我的，是不是用了什麽法器，你賴皮！欺負小姑娘！”穆雨冉嚷嚷著說道，她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憤憤不平地指責大胡子。

    “我打你都算輕的，保不準你以後還得感謝我，你再這麽不知輕重地胡鬧下去，早晚有一天會撞上事！”大胡子嚴厲的嗬斥，這是他少數正經的時候，穆雨冉看的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