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醫院在城南，而雲塔是江城的高層景點建築，在城北。

    完全相反的方向，完全不可能出現的妥協。

    可是我不相信袁思雨會跳樓。

    “戚未寒，你現在立刻開車去醫院，袁思雨不可能會跳樓！”我手抓著方向盤，雙眼緊緊盯著戚未寒。

    戚未寒沒說話，袁思雨的diàn huà又來了。

    我直接搶過了戚未寒的手機，然後接通了diàn huà。

    “戚未寒，你不來我真的就跳下去了，你怎麽可以娶她呢”袁思雨的抽泣聲從手機裏傳出來，好不傷感。

    但是我想都沒想，直接掛掉了diàn huà然後打開窗將手機扔出了車子。

    “戚未寒，如果袁思雨死了，我把我的命還給你，你現在立刻帶我去醫院！”

    戚未寒看著我，漆黑幽深的雙眸冰冷至極，他慢慢掰開了我的手，然後重新啟動了車子

    “夏初雪，如果思雨死了，你以為你的命能夠還得上這筆債？”

    戚未寒的聲音像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車子向著城北的雲塔極速駛去，我的一顆心徹底冷了下來。

    我望著坐在身側的戚未寒，忽然再想我是是不是瘋了，竟然喜歡他。

    “戚未寒，我媽病危在醫院，我最後求你一次，你帶我回醫院。”眼淚從眼角落下，一滴滴掉在純白的婚紗上。

    車速漸漸慢了下來，但卻並沒有停止。

    戚未寒抓著方向盤的手上青筋暴露，我知道他很糾結，他在糾結是回頭還是繼續前進。

    “戚未寒，在你眼裏袁思雨比什麽都重要是嗎？哪怕你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真的輕生？”我放聲大笑起來，然後再次踩住了刹車。

    車子猛然停住，我直接推開車門衝下了車。

    海風寒冷，吹在我身上，徹骨的冰冷。

    我踩著高跟鞋，用力攥著身上繁複沉重的婚紗一步一步回頭向著城南走去。

    媽媽，等我一會兒。

    等我再找一輛車，馬上就可以去你身邊了。

    身後的車子重新啟動，與我背道而馳。

    我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聲音，隻覺得臉上的眼淚都已經被吹幹了。

    我走了許久，這附近根本沒有一輛車，上能約到的車子也不願意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給戚奶奶打了diàn huà，戚奶奶讓我在原地等著她立刻派人來接我。

    我站在海邊，仰頭望著星辰稀落的天空忽然什麽感覺都沒有了，我的心像那枚被戒指卡住的手指一樣，麻木了。

    海水一浪一浪湧上沙灘，拍打沙灘的聲音聽起來那麽遙遠，那麽悲傷。

    我蹲在路邊，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個圈。

    “媽媽，媽媽”我哭著喊著媽媽，像很多很多年前第一次上幼兒園時那樣。

    我不知道媽媽能撐多久，從市中心到這裏，大概需要四十分鍾的路程，那麽等戚奶奶的人接到我再帶我回醫院，至少也要將近兩個小時

    雙手攥著婚紗，幾乎將那層薄薄的白紗扯裂。

    兩束燈光漸漸找了過來，刺目的光讓我伸出手擋住了眼，下一秒，我猛地站了起來。

    有車我可以回去了！

    我轉身衝向了道路中央想要攔住車，鞋子卻猜到了裙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膝蓋和手腕都被粗糙的地麵擦破了，但是我一聲都沒有坑，重新爬了起來，爬到了車前。

    “先生，幫幫我，幫幫我”我用力拍著車窗，哭著喊著。

    視野慢慢適應了這黑暗裏刺眼的燈光，車門打開之後我看著裏麵走出來的人，不由怔住。

    “嗬，你回來做什麽？袁思雨不死了？”我冷笑著轉身，眼淚無力地落下。

    原來以為我找到了救星，誰能想到竟然是戚未寒。

    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拉住了我，然後我被戚未寒直接塞進了車裏。

    車子再次急速行駛起來，隻是在這一次車子前進的方向是城南。

    “戚未寒，你是不是瘋了，你回頭做什麽？”我看著坐在駕駛位上的戚未寒，以為自己在做夢。

    “夏初雪，你如果想回醫院你就閉嘴！”戚未寒的聲音滿是壓抑，顯然他這次回來時嚇了很大決心的。

    是啊，一麵是袁思雨，一麵試我。

    戚未寒竟然放棄了袁思雨而選了我

    我伸出雙手捂住了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戚未寒開得很快，闖了好幾個紅燈，但我仍然覺得時間是那麽漫長。

    等終於到了醫院，我連下車的力氣都快被耗光了。

    拖著婚紗直接跑到了手術室，但是手術室的燈已經滅了，空無一人。

    不好的念頭瞬間湧上心頭，我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戚未寒從身後匆匆跑來，立刻將我扶了起來。

    “夏初雪，夏初雪你清醒一點！”戚未寒用力搖晃著我，可是我的目光渙散，完全沒有力氣。

    這時候戚未寒忽然轉頭喊了一聲“奶奶”。

    我慢慢轉過頭，看到了一臉沉默的戚奶奶。

    從戚未寒懷裏掙紮出來，我跑到了戚奶奶麵前，著急地問到，“我媽媽呢？”

    戚奶奶望著我，渾濁的眼裏露出了疼惜的目光，然後歎了口氣。

    “初雪丫頭，你媽她沒撐過去。”

    我的身子一頓，抓著戚奶奶的雙手無力垂下。

    腦海一片翻湧，我茫然地繞開了戚奶奶，向前走去。

    戚未寒喊了我幾聲，從後麵跑上來拉住了我。

    戚奶奶帶著我去了媽媽之前住著的病房，杜秀敏他們都在，見到我出現，紛紛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來。

    無視那些目光，我一小步一小步走到了病床前，然後跪了下來。

    “媽”我輕輕喊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媽媽的手。

    媽媽的手很冷。

    我用力握著那隻冰冷的手，想要把它捂暖。

    “媽，你醒一醒，你在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擦掉了臉上的眼淚，然後用力搖著我媽的手。

    可是我媽沒有回應。

    她的麵容慈祥安靜，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是我知道，媽媽真的走了。

    “媽媽，如果我再回來早一點，是不是還能再和你說說話？”我望著媽媽，忽然無聲笑了。

    “初雪丫頭，你別太難過了，你媽媽走得很安詳。”戚奶奶的聲音疲憊蒼老，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杜秀敏和戚隆神也紛紛安慰著我。

    就連戚未寒，也突然走上來，想要安慰我。

    “初雪，阿姨她”

    “你別喊我媽！”我狠狠推開了戚未寒，他沒有防備，狼狽地撞在了牆上。

    “初雪！”眾人都是一驚，急忙去看戚未寒。

    戚未寒震驚地看著我，那雙星辰一般璀璨的眼裏滿是難以置信。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了戚未寒麵前。

    我仰頭望著戚未寒，然後猛然抬手狠狠對著他的臉頰打了下去。

    戚未寒伸手攔住了我，眉心緊皺，一幅你是不是瘋了的神情。

    瘋子？

    我是啊，我被逼瘋了。

    “戚未寒，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連我媽最後一麵都見不上！”心中所有的悲痛都被我夾雜在這一聲怒吼裏喊了出來。

    戚未寒怔在了原地，沒有說話，臉色鐵青。

    我冷笑著鬆開了手，然後回到了病床邊，對著身後的人說到，“請你們都離開，我想好好陪我媽一個晚上。”

    “初雪，讓未寒留下來陪你吧，你一個人在這奶奶也不放心。”戚奶奶說著，走到了我身邊。

    我搖了搖頭，嘲諷地說到，“袁思雨在雲塔要跳樓呢，我可不敢耽擱他去救人。”

    “什麽袁思雨？”戚奶奶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了戚未寒。

    戚未寒也沒有解釋，而是摔門離開了。

    “你這孩子媽，要不這樣吧，讓李媽和宋媽在外麵陪著，我們先送你回家。”

    “哎。”戚奶奶歎了口氣，然後跟著戚隆盛離開了。

    李阿姨和宋阿姨在病房外等著，而我則在媽媽的病床前跪了一個晚上。

    那一夜，我仿佛把這些年積攢的眼淚一次性都流幹淨了。

    也許還把後來那些日子的眼淚也都流幹淨了。

    如果我沒有和戚未寒去海邊，如果不是因為戚未寒在去城南城北間猶豫不決，如果不是我在那個地方找不到一輛車，我是不是就能早一些回來？

    “媽，對不起。”

    我一聲一聲地道歉，可是夜涼如水，無人回應。

    第二天宋阿姨進來看情況，發現我還跪在地上，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喊了醫生過來。

    醫生替我做了檢查，說了些什麽我都是後來知道的。

    在海邊吹了冷風，又在醫院跪了一晚上，加上媽媽去世的打擊，我即使身體好，也沒能熬住，直接病倒了。

    因為懷孕，醫生對我用藥極為小心，所以媽媽的後事處理全部都是戚奶奶操辦的，而我一直在病著。

    出殯那天，我慘白著臉，由宋阿姨扶著在我媽的目前站了很久。

    那天天氣很好，墓地裏的野花都開了，讓我不禁想起之前和媽媽在墓園的那一次。

    可我現在是一個人了。

    我伸出手慢慢放在了肚子上，苦澀地笑了起來。

    媽媽，我總覺得，這個孩子也許並不會如你所期盼你地，來到這個世界。

    但我會拚盡全力，好好保護這個孩子的。

    因為現在我也是個媽媽了。

    我會像你愛我一樣，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