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求你,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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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靳醒過來的時候,營地裏隻剩下了駐守的將士。

    在得知南嶺遭受突襲,損失慘重之時,聞人靳立馬便意識到,他的部署很有可能泄露了!

    才起身來,便聽到外頭傳來了躁動。

    聞人靳迅速走出去,便見他的帳篷之外,插著一支箭。

    將士將這箭拔了下來,遞到聞人靳的手中。

    聞人靳打開一看,眸色頓變。

    將手中的信紙捏得粉碎,但在同時,聞人靳卻是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執生,為了給蘇家報仇,你竟是要將我逼到如此的境地?”

    閉了閉眼,聞人靳將箭丟到了將士的手中。

    而後便翻身shàng mén,不顧下頭將士的喊叫,朝著某個方向而去。

    雙手被捆綁著,吊在木架之上,懸在半空中,頭頂是猛烈的太陽。

    逆打著陽光,裴鈺隱隱約約看到,有馬匹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這一刻,裴鈺的內心是複雜的。

    一方麵,他希望聞人靳入網,因為這本便是聞人家欠蘇家的,血債便該血還。

    可另一方麵,倘若聞人靳來了,便是他欠了他。

    隻是他裴鈺欠了他。

    他的確是對他做了很多過分事,可他卻也是的確真心待他的。

    所以,當他看到,聞人靳單槍匹馬地闖入到明顯到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的陷阱之中時。

    艱難地勾了下唇角,發幹的唇角,吐出沙啞至極的兩個字:“傻瓜……”

    是啊,他多麽地傻,明知曉,這是他在利用他,引誘他進入到陷阱之中。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

    隱約之中,裴鈺想起,當初他們相遇之時,他為聞人靳擋下了致命的一劍,當時,聞人靳也罵他是個傻瓜。

    他們都是傻瓜,從一開始的相遇,就是錯的,一直糾纏著彼此,這一刻,也該是結束了。

    即便有數不盡的士兵朝著他撲過來,即便身中數劍,即便已到了身體的極限,聞人靳也不肯停下腳步。

    當捆綁著裴鈺的繩索被他一劍砍下,將裴鈺抱在懷中之時,聞人靳卻是笑了。

    他說:“執生,別怕。”

    他是那樣地聰明,他分明是那樣地清楚,這是裴鈺為他設下的陷阱,可他卻甘願做那個傻瓜。

    賠上了一切,隻是為了找到他,同他說一聲,別怕……

    “世子,聞人靳帶著人突出重圍,可要追殺?”

    言錚就站在望風台上,目睹著這一切。

    即便是他,在看到聞人靳滿身是血,單身匹馬地來救裴鈺之時,他的心也有所動容了。

    這該是有多麽地深愛,才會明知是陷阱,也義無反顧地闖進來?

    言錚慢慢地抬起弓箭,對準了聞人靳與裴鈺的方向。

    “對不起了。”

    指尖一鬆,三箭齊發!

    馬背上,聞人靳帶著裴鈺殺出了重圍,裴鈺就在聞人靳的身後,有那麽一瞬間,他抓著他腰的手驟然一緊。

    聞人靳殺紅了眼,並未注意到這一細微的動作。

    直至將北燕軍甩在了後頭,聞人靳才算是勉強鬆了口氣,“執生,你還好嗎?”

    好一會兒,才聽到裴鈺嗯了一聲。

    後頭的北燕軍隨時會追上來,聞人靳不敢停留太久,繼續往森林的深處而去。

    忽然,腰間上的力量一鬆,裴鈺終於支撐不住,向後倒去,摔下了馬背。

    “執生!”

    聞人靳雖是及時地抓住了裴鈺,卻也是在同時,發現他的後背,竟然插著三支長箭!

    殷紅的鮮血,將他整個後背都染透了。

    他就這樣堅持著,突出重圍,又在馬背上待了那麽久,到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才鬆開了手。

    究竟是抱著怎樣的意誌力,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這一刻,聞人靳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想抱著裴鈺,卻又不敢抱得太緊。

    他滿身都是血,而且還在不斷地往外流。

    滾燙的鮮血,染了他一手。

    “執生,執生……”

    裴鈺張了張嘴,卻是先吐了幾口血,

    聞人靳按著他的傷口,“不要說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的,執生,你不能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執生……”

    裴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是出奇地緊。

    “聞……聞人靳,我不恨你了,我們……我們放過彼此吧……”

    從三歲開始,聞人靳就再也不曾落過淚,即便是再怎麽傷痕累累,他也不肯落下半滴淚來。

    可是這一刻,他卻是哭得哽咽。

    “不……不要!執生你想要什麽,你要什麽我都給你,隻是求你,不要丟下我,我不能沒有你!”

    裴鈺覺得眼皮很重很重,就像是千斤壓下來一般,“聞人靳,我很累,我想睡一覺……”

    聞人靳緊緊地抱著他,與他臉貼著臉,良久,聲音低到發痛:“好,你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等你睡醒了,我帶你去九州大陸各地看一看,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嗎?這次,沒有人再能阻礙我們了。”

    恍惚之間。

    裴鈺看到了自己六歲那年,在外養胎的母親被父親接了回來,懷中抱著一個粉嫩粉嫩的小娃娃。

    他小心翼翼地從父親的手中將小娃娃接了過去,父親說,她是你mèi mèi,她叫小禾。

    小禾,小禾。

    她的身上,有濃濃的奶香,但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討厭。

    他抱著她,輕輕地說著:小禾,我是你大哥,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他看著她從一個繈褓的小娃娃,到蹣跚學步,再到跟在他的屁股喚他大哥。

    隻是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能夠陪伴在她的左右了。

    也不知,她的孩子,是個什麽樣子,會不會,也與她一樣地吵鬧調皮呢?

    想著想著,裴鈺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又看到了父親和母親,這麽久以來,他連做夢,都不敢夢到他們。

    可是眼下,他卻看到他們了,他們是來接他的嗎?

    蘇家的仇,他報了,他讓整個鎮國大將軍府為蘇家陪葬,可是為什麽,此刻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

    視線陷入黑暗之前,裴鈺隻看到了淚如雨下的聞人靳。

    他有種想為他拭去眼淚的衝動,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