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依欠身點頭。

    對方回了一個同樣禮貌的問候，神情溫和，不似一般愛慕淩琛的那些女人，嫉妒，炫耀，貪婪。

    饒是如此，她仍舊老老實實的同薑小穎去了淩琛的房間。

    深色係的主臥室，深沉，壓抑，很符合他的個人風格。

    她的心，一顆都沒平複下來。

    盡管她看上去很安靜，也隻是看上去罷了。

    薑小穎盯著宋依依老半天了，“依依姐，你可別胡思亂想，我看你眼神不對勁兒。”

    “我沒。”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她就是莫心慈。”薑小穎唏噓。

    宋依依狀似漫不經心的問：“你也認識她？”

    薑小穎索性說開了，一臉鄙夷的碩：“好幾年了，正月裏聽大姨跟我媽閑聊的時候知道的，這個莫心慈跟淩哥哥好像是大學同學，反正作風不好，跟淩哥哥的一個好朋友糾纏不清的，不然我大姨怎麽會懷疑西西不是她的親孫女呢……”

    他們是同學。

    對啊，歲數是一樣大的。

    宋依依暗暗思忖，終於還是誠實的問：“他們為什麽分手？”

    薑小穎搖搖頭，眼神有些躲閃：“這件事情有點複雜，都是道聽途說，沒什麽依據。”

    宋依依看穿了她的wěi zhuāng，正色道：“小穎，我沒事，就是想聽你說說真心話，我相信淩琛，相信我和他的感情，經得住考驗。”

    薑小穎有點懵逼，“依依姐，那我可說了，你到時候不能出賣我。淩哥哥當時不是要跟你結婚嗎，所以莫心慈就扔下女兒傷心的離開了唄。”

    聞言，宋依依麵色驟變，異常難看。

    薑小穎急了，心道自己這張臭嘴怎麽不禁騙啊，連忙亡羊補牢，“依依姐，還有一個版本是，淩哥哥發現莫心慈出軌朋友，所以跟她分手然後娶了你呀，剛剛他的樣子你看見了，哪裏有好臉，你把心放在肚子裏，一會兒人肯定哭著跑掉。”

    宋依依壓下重重心悸，人的思緒跟藤蔓一樣，不受理智控製。無論事實真相如何，總歸有一點，淩琛當時肯定很喜歡莫心慈，否則怎麽可能與她生下孩子？

    何以結婚後，冷言冷語，始終不肯碰她。

    明明有了許多甜蜜的記憶，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冰冷的現實，一遍遍的衝刷著此刻的腦海，曆久彌新。

    以至於，她走神許久。

    薑小穎突然很害怕，完了，依依姐好像受刺激了，“我去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你一個人別瞎想。”

    說罷，薑小穎心虛地溜出了房間。

    客廳裏。

    隻剩下淩琛和莫心慈對峙著。

    淩琛沉聲質問：“淩西為什麽會認識你？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我……”

    莫心慈欲言又止，睫毛顫了顫，“西西是我的女兒，難道我連看看她都不行嗎？”明顯底氣不足，話語近乎懇求。

    淩琛凝望著她的眸光幾近寒冷，刻薄：“當初你丟下她一走了之的時候，怎麽沒想過？從前的四年間，連一通diàn huà都沒有，你覺得我會讓你見西西嗎？”

    莫心慈怔怔：“淩琛，你不能這麽對我，至少……西西是我生的。”

    淩琛背過身，麵無表情的斥道：“現在，你馬上滾出去，以後不準再踏入淩家半步！把你的東西全部拿走！”

    莫心慈滿臉受傷，難以置信：“淩琛，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一雙黑亮的眸子無所適從，最後想到了一個可能，試探性的問，“剛剛那個女孩子……你想讓她做西西的新媽媽嗎？”

    “與你無關。”

    淩琛言簡意賅，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你……真是絕情。”

    莫心慈咬咬牙，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氣，她的涵養不允許她繼續死皮賴臉下去。

    見對方沒有半分動容，她眼眶微微酸澀，扭頭轉身，“好，我走。”

    淩琛背對著大門，眸色深邃，眉宇寡淡，兩隻手仍插在口袋裏，直挺挺的身形立在原地，好一陣子沒動。

    “出來。”

    冷不丁，他出聲。

    薑小穎嘿嘿一笑，別別扭扭的下了幾個台階，舔了舔幹燥的唇瓣，無辜的說：“我下來喝水的。”

    對方無動於衷。

    薑小穎：“好吧，原本我是打算刺探敵情來著，什麽都沒聽到，你們談話已經結束了……”

    “滾回自己的房間！”

    淩琛的目光射箭般的，口中吐字冰冷，一股威懾力直逼而上。

    薑小穎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逃竄，心道，你丫自己招桃花fēi wén女友眾多關我什麽事呀。

    整個客廳裏陷入了一片明亮的安靜之中，空曠，乏陳。

    淩琛上樓的時候，宋依依從他的房間裏走出來，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麵。

    她現在的心情亂且糟糕，淩母讓傭人安排好了客房，第一次在淩琛家過夜自然不可能同房，顯得她不莊重，好端端的守歲最後因為不速之客不了了之。

    “我去睡了。”

    宋依依語氣平淡，身形些微不自然的掠過他。

    “等等。”

    他喊道。

    走廊裏的壁燈昏暗，勾勒出她單薄纖細的背影，霎時一滯。

    緊接著他從背後靠近，蠻腰環入，“不高興？”

    宋依依肚子裏有十萬個為什麽，隻是她問了，他一定會說麽。莫心慈是個優秀的女人，而且和淩琛有過更親密的關係，怎麽看，她都處於一種劣勢。不知道是不是早前受言情荼毒的太厲害，莫心慈的定位明顯是女主角，與男主角破鏡重圓，最後一家三口幸福美滿，她宋依依倒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炮灰。

    “沒有。”

    宋依依含含糊糊承認，“隻是意外。”

    他將她轉過麵來，眉睫處投下的陰影厚重：“宋依依，別想太多。”

    “那我如果想知道你和莫心慈的事呢？”不知道就睡不著的那種？宋依依很難相信，她說了，而且固執的盯著他的眼睛。

    後者在她身上的力量鬆了，壓低了聲音：“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那一刻，宋依依忽然覺得，眼前的淩琛很陌生，又似曾相似。

    他築起的高牆，將她隔離在外。

    走廊盡頭的窗戶關著，明明沒有過堂風，宋依依足尖手心冰涼。

    一股委屈從丹田竄入喉間，她悄然道：“我知道了。”

    好好的過年，宋依依不想無理取鬧，她妥協的進了客房。她恨透了自己的乖巧，寧願歇斯底裏一些，最起碼不會如同現在這般被動。

    淩琛在原地靠牆站了會兒，眸子深的嚇人。

    今晚的他，確實異常。

    宋依依聽著窗外遠處的煙花爆竹聲，一波推著一波，徹夜未眠。

    愛情裏，果然誰先愛上，誰就是輸家。誰付出的多，誰就是受到傷害的那個。

    薑小穎一早來敲她的門，問她昨晚睡得怎麽樣，都怪淩哥哥不好，搞得大家年三十早早的睡覺，說好的守歲放了鴿子。

    宋依依應下，手機裏收到幾條新年祝福和微信紅包，一一回了。

    下樓，她明顯感覺到淩西的眼睛紅紅腫腫的，小家夥後來應該哭了很久，淩母正用雞蛋給孩子揉眼皮。淩西今天穿著精致的大紅色羽絨服，皮膚白皙，很是喜慶可愛。

    “大家新年好。”

    宋依依發現自個兒的聲音略有異樣，昨天這出之後，早上和淩家人的相處尷尬，她盡量擠出微笑，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

    淩母問：“小穎，你哥呢，怎麽還沒起來？”

    鄴城的風俗習慣是每年的初一，小輩們便要去長輩家送禮走親。

    薑小穎急著在餐桌上找存在感，尋了個蛋卷，一口吞下後，含糊回答：“他啊，一早晨跑去了啊。”

    宋依依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其實，她自以為道聽途說收集了淩琛的喜好，實際上一點都不了解淩琛，她根本不知道他有晨練的習慣。

    每次纏綿之後的早晨，她賴床居多。

    薑小穎早飯吃了一半，接到了經紀人diàn huà，手裏抓了一個玉米饅頭，匆匆打招呼撤走。

    宋依依很懊惱沒跟薑小穎一塊兒離開，她是小家子氣的人，昨天晚上她和淩琛算吵架了吧，原本他們許多天沒見肯定是要溫存一番的，淩琛在這方麵從來不知節製，索求無度，突然冷冰冰的禁欲，究竟是因為她說錯話，還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吃完早餐，斟酌措辭後，“伯父伯母，我還有幾個親戚要去拜訪，先告辭了。”

    “依依，讓司機開車送你。”

    “……好。”

    淩宅的別墅區不好打車，也沒有公交車站牌，所以宋依依沒有矯情推辭。

    她走到門口等老王從車庫裏取車，老王哎呀一聲，“發動機好像凍著了，宋xiǎo jiě麻煩您等一等啊。”

    “好的。”

    宋依依攏緊了大衣的領口，驚訝的發現遠近景物並沒有積雪，僅僅是濕漉漉而已，所以半夜裏雪應該停了吧，隻是溫度低的刺骨沁冷。

    “宋老師，你是不是要跟我爸爸結婚了？”

    她側頭，是一團火紅色的淩西，模樣十分委屈。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索性點點頭，又似想到了什麽，問：“西西，能不能告訴宋老師，你在今天之前見過……你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