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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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售順利過完, 喬霽必須慶幸一下他當初起的圈名“之丘”:字少,筆畫也簡單, 熟練了之後輕輕鬆鬆五秒一個, 真是明智之選!黎敘的“千敘”也不太複雜, 簽名的節奏基本與他同步,不像那邊的“夢璃嫣然”還有“醉雨聽禪”, 一聽他們的圈名喬霽就想笑。最後一起吃飯的時候,全桌都在聽他們哀嚎自己手都快簽斷了。
吃完飯以後, 就等著夜場的表演時間開始了。吃飯的時候喬霽就見黎敘走得很早,等他也過去舞台那邊,就發現黎敘正站在樂隊中間, 好像在和他們討論著什麽。
這場嘉年華的豪華之處也體現於此,主辦方居然給嘉賓們請了專業樂隊伴奏,務必要達到宣傳語上所說的“視聽盛宴”。不過也不是每個嘉賓都能享受到這份待遇的,很多網絡唱見其實不懂樂理,有了樂隊也做不到有效溝通,因此大部分名氣普通如喬霽的人,還是使用事先錄好的伴奏。
喬霽想了想,沒有上去打擾黎敘, 而是選擇自己在台下背歌詞。黎敘似乎調試了很久才開始正式彩排,他直接拎了一個立架式話筒上來, 等筒架和設備擺好, 樂隊鼓聲響起, 他單手漫不經心地握上話筒的一刹那, 喬霽聽見後麵提前溜進來的粉絲小聲尖叫:“好帥!”
黎敘唱的是《烈夏》。
喬霽還記得黎敘說過“以後有機會現場唱的話,說不定才能唱出一首真正的《烈夏》。”他到現在才直觀地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原本的中低音域快速咬字,在樂隊的加持和改編下變得節奏明晰、層層遞進,聲音裏仿佛存在著某種磁場,風暴在鼓點的中心醞釀。等情緒推進到極處,全場有一瞬間的靜謐,黎敘用一聲微微顫抖的低吟打破寂靜,也將歌曲引領到最高|潮。
這一聲低吟,震得喬霽頭皮發麻,他知道這種如水霧般迷幻的聲音效果應該是效果器的功勞,但效果器隻是工具,究竟能產生怎樣的結果,全要看使用它的人。
迷霧般的歎音散去之後,緊接著的又是連續快速咬字的一段rap,這段rap在投稿版本裏隻覺得節奏鮮明、琅琅上口,而在一切醞釀爆發、抵達最高|潮的此刻,加上鼓點的轟鳴、貝司的尖叫,它變成了放肆熱烈的宣泄、澎湃感情的表達。
黎敘一個人站在台上,熾|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令輪廓的邊沿泛著一層微光,看起來朦朧不清。但喬霽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最後放慢的鼓點裏,喬霽聽到黎敘變得柔和的聲音:
“我的世界為你顛倒
你是我烈夏裏空降的驚歎號”
看過黎敘的彩排之後,在某種方麵也激發了喬霽對舞台的向往和憧憬。那是和投稿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即興的、放肆的、張揚的,就像《烈夏》一樣,會讓歌曲增添難以言喻的魅力。
……不過同時,也讓喬霽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反正他短期內是完全不可能唱成黎敘那樣了,那現在還緊張個毛,盡力而為,能唱到什麽程度唱到什麽程度。
也許正因為他這種放鬆的心情,正式演出時他意外地表現得不錯,至少發揮穩定,沒出現跑調、走音的低級錯誤。台下有一撮自家的粉絲也不知道是誰組織的,居然在間奏的空隙整齊劃一地喊起了口號: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帥氣之丘,加我q|q!”
這逗比口號,喊出來之後讓全場發出了善意的哄笑,喬霽自己也差點沒繃住,抿著唇角使勁兒看天花板才忍住了。
不過關於他的表演部分,還是在主持宣布接下來會是他和千敘合唱之後、達到了最高|潮。
“千秋”本來就是近期唱見圈裏風頭最勁的腐向cp,原本cp粉們聽說他們會參加同一場漫展就已經很興奮了,沒想到還有現場同台的福利。當黎敘真的走上台,在喬霽身邊站定以後,妹子們的尖叫聲差點兒掀翻了展會的屋頂。
喬霽到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燈光亮得晃眼,握著話筒的手心沁出熱汗,他感覺到黎敘在看他,連忙僵硬地笑回去,自己都覺得又傻又二。
他們要合唱的是一首經典古風歌《夢望斷》,這首歌放在現在唱還挺有難度的,因為相對於喧鬧的現場而言,它的節奏較為舒緩、初時旋律起伏不大,考驗聲音穩定性的同時,如果聲音穿透力差,也很容易被淹沒在現場的嘈雜裏。
既然說了是“帶他”,前奏過後是黎敘先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穩定:
“喧囂人世無寧休,幾許塵緣幾許愁”
這還是夜場正式表演開始後,“千敘”第一次登台,他剛唱了兩句,就有按捺不住的粉絲尖叫“會長!”“會長我愛你!”,喬霽還看到台下亮出了不少粉絲做的燈牌,藍底銀字,“千敘”兩個字閃閃發光。
這無形間也增加了喬霽的壓力,等到黎敘唱完,該他接的時候,他一緊張,直接搶了一個拍:
“長、亭憶君重折柳……”
啊,簡直太丟人了!這跟範進中舉有什麽區別!喬霽把話筒移到左手,想讓自己冷靜點兒,話筒上濕濕黏黏的,全是他的冷汗。黎敘在旁邊低聲幫他和聲,喬霽在間奏裏深呼吸了兩下,盡力調整自己的狀態。
漸漸地,他覺得自己找到狀態了,也沒再出現什麽失誤。因為這次他跟黎敘拿的都是手持式話筒,不好像木樁似的呆站著,喬霽一邊慢慢地走,一邊回憶背下來的歌詞。
其實有種很常見的狀況就是,你明明在台下都能倒背如流了,但等你一到台上,讓燈光一打,被台下無數雙期待或審視的眼睛一看,大腦裏就隻剩一片空白,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些五分鍾前還爛熟於心的詞句。
喬霽倒不至於完全忘詞,隻是唱到第二小節的“一池碧波皺”的時候,下句他還記得,下下句卻一時在腦中卡了殼,隻記得是“什麽什麽夕陽”,具體的則怎麽也想不起來,越急越懵。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帶著嗓子都跟著緊了,一邊唱著“人生如夢難守,怎長久”,一邊偷偷回頭往提詞器的方向瞟。
他這一瞟倒不要緊,視線是挪過去了,腳下卻忘了停,仍在往前走,猝不及防被台子邊上的**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摔倒。
喬霽都聽到附近粉絲的小聲驚呼了,他自暴自棄地想:幹脆摔這一下得了,就不會被人發現他在台上忘詞,同樣都是丟人,不可抗力的意外事件總比他努力去背了卻還忘詞要好一點兒吧……雖然,他也知道是自欺欺人,這兩樣無非是半斤八兩……
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忽然感覺手腕被人抓住了。連帶著一扶肩膀,遏止了他摔倒的趨勢。
黎敘拉穩他以後,伴奏剛好放到下一句的開端,喬霽剛才已經瞄到了歌詞,這一句該是合唱,兩人同時開口:
“落日斜陽影啊,長風盈滿袖
情網何咎,誰知心憂”
喬霽忍不住抬眼看向黎敘,才發現對方也正在看他。他心裏一震,連忙扭開臉繼續唱,黎敘握著他手腕的手卻沒鬆開,而是稍稍下滑,將他的半個手背抓在手裏。
“重回首,小樓誰獨倚啊
憑欄惹相思
酒醒夢遲,誰記風流”
喬霽幾乎記不清他是怎麽唱完整首歌的,燈光亮得晃眼,之前還頻頻影響到他的台下觀眾、仿佛也變成了一片虛虛流漾的光影,空氣化作一條無聲的綢帶,綿綿密密地將他們兩個人包裹在一起。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手上這一點溫熱,汗濕的手心裏,相同的脈搏勃勃跳動,像要把心跳聲也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