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戲弄

    公孫曜看到她滿臉笑意，如此滿足，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小村姑倒是天真無邪，這般容易滿足，他淡淡道：“不過路見不平罷了，若是換了人，我也會出手。”

    他望向天邊夕陽，紅紅的染得如火如荼，仿似大紅的錦繡一般，卻徒生一種淒然之美，輕歎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海棠抬眼看他神色有些落寞，勸解道：“今日之夕陽，亦是明日之朝陽，黑暗之後便是黎明，等來的會是希望，又有何可感傷的呢？”

    他一怔，這話，倒是有些道理，不過從一個十幾歲的小村姑嘴裏說出來，還真是稀罕。

    “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到河邊走走。”

    他這話，不容置疑，因為說了這話之後他已經先一步向著河邊走去了。

    海棠把錢袋塞進了懷裏，便跟了上去。這一次，就當她還他的人情，陪陪他好了。

    兩個人是沿著一條小路往河邊去的，去的是河的上遊，一般人不在這裏洗衣服，兩邊綠樹如蔭，灌木如織，樹木遮擋了兩人行蹤，省去了許多閑言碎語。

    到了河畔一個青石邊，公孫曜立住了，注視著潺潺的河水，仿佛入定一般。

    海棠便坐在青石上歇歇腳，終於忍不住還是問了：“你同你家人到底有什麽心結？為何這麽久不回家呢？”

    公孫曜轉頭看了她一眼，眼底如墨般深沉，半晌才緩緩的開口：“隻因那宅中早已無我惦念之人。”

    海棠愣了一下，一個家中，無有惦念之人？他的父親不是還在嗎？

    難道是……

    “你娘已經去世了？”

    “嗯。”他輕輕應聲。

    “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事。”海棠歉意的說。

    “這沒什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公孫家不是還有你的父親嗎？我前些時候還看到他派人在稻場上掛著告示尋人，瞧著滿府裏的人都在尋你，可見他很是惦記你的。”

    “惦記？”公孫曜冷笑一聲，聲音變得清冷，“當初我娘在的時候，他是怎麽對我娘的？我娘去世的時候，我正從京城趕回來，就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我娘死不瞑目，現在倒有臉說惦記我？他這麽著急找我，不過是因為他怕他年老體衰之時，偌大的公孫家沒了繼承人罷了！”

    海棠豁然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瞧著他眼底發紅，可見這件事對他影響至深。

    海棠沉默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從前在現代的時候，她的父親日夜忙碌，很少顧及她，以至於她的童年似乎一直都沒有那個人的存在。可是當父親真的生病了快要去世的時候，她才知道，她很後悔，後悔因為記恨父親沒有跟他好好的走過最後一段日子。後來她聽到媽媽的講述，才知道父親默默的為她們做了許多，父親的忙碌不過是為了一家人過得舒適殷實罷了。

    半晌，她才開口：“其實，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所謂血濃於水，也許你父親有對不住你母親的地方，但是，絕對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公孫曜一怔，看向她：“你如何知道？”

    她柔聲道：“天底下，哪有贏得過子女的父母呢？他派人找你，或許並非因為需要一個繼承人，隻是因為他想看看你罷了。你現在可以不回家，但是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屆時，這世上連個尋你的人都沒有了，豈不是更寂寞？”

    正如她當初，連一個可以記恨的人都沒有了，留下的隻是遺憾罷了。

    公孫曜怔怔的望著她，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這話卻是從一個小姑娘的嘴裏說出來的。

    他沉默了，轉頭看向河麵，眉頭微微蹙起。

    海棠看著他的背影，在夕陽的照映下，多了幾分落寞的意味。即便再聰明強大如他，心裏難道不是一樣的需要家人的慰藉嗎？

    他看起來不在乎家人，其實在他心裏，真的可以不在乎嗎？她今天的話，並不指望他能聽得進去，或許可以讓他固執的心念稍有動搖罷了。

    “回去吧。”半晌他才開口，眉宇間似乎比來時多了一絲輕鬆。

    “嗯。”

    “對了，你怎麽今兒正好出現在那個時候？”她問的是官差刁難他們姐弟之時，他來的不早不晚。

    “到鎮上有事，恰巧路過。”他回答的雲淡風輕。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綠樹如蔭的林間小道上，海棠想起上一次也是他護著她，打走了趙林，陪著她到河邊洗涮衣服。

    他為何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一次又一次？這天底下真有這麽巧的事情？想到這些，她心有不解，神思恍惚。

    冷不丁的前麵人停了腳步，海棠“咚”的一聲撞到了他背上，公孫曜轉身，正好將她摟入懷中。

    一種異樣的不同尋常的溫暖將她環繞，她雙手伏在他的胸前，抬頭怔怔的望著他，那雙如墨如海的雙瞳，閃耀如同子夜的星光，仿佛一望進去就拔不出來一般。

    “出什麽神呢？”他低頭看著她的雙眼，語調異常的溫柔。

    他的聲音本就好聽，這聲音更如同輕柔的浪花一般，撞擊著她的耳膜，讓人沉醉。

    “我……”她回答不出來，亦或是被他的眼神魅惑，連聲音都不由自主的發顫。

    “平常不是很伶俐，怎的變得鈍口鈍舌了？”他輕柔的說著，雙手扶著她的腰卻沒有放開。

    仿佛有兩隻烙鐵一般的手掌扶在她的腰間一般，海棠心中一驚，恍然清醒過來，推了推他胸口，輕聲道：“放開我……”

    “不放……”他竟有些賴皮？

    海棠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秋水明眸瞪著他，心髒不可遏製的劇烈的跳動起來，渾身仿佛火燒一般冒著熱氣。

    他……他這是要做什麽？

    “你怎麽這麽……”她慌得口舌仿佛打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怎麽了？”他戲謔的挑眉看她。

    海棠瞪著他，用力的推他胸口，可是他看著斯文力氣卻很大，怎麽都推不開。

    海棠滿臉漲得通紅，正著急時，他的手卻突然放開了，叫她一跤差點跌到地上。

    “哈哈……”耳畔響起清朗的笑聲，他仰頭大笑。

    海棠知道是被他戲弄了，氣的跺腳：“公孫曜！你到底想幹什麽？”

    公孫曜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我隻是想看看，小村姑到底什麽樣的情況下最可愛！”說罷，轉身大笑而去。

    海棠跺著腳，氣咻咻的跟在他身後向家裏走去。

    無賴！真是個無賴！